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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让石正留在大都城的人，不少。几方使力的状况下, 石正的留大都城休养的报告, 就被受理了。

    白立业知道消息后，兴奋得喝红了脸。

    “你能想通, 真是太好了！”

    白立业这些年一直在劝说石正调回大都，可惜都没效果。

    这些年，即使是他想要见石正, 也得跑到他的驻地去。石正几次濒临死亡的危险，甚至医院几度给他下了死亡通知书，这些事情他这个做叔叔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都已经忘记自己替他提心吊胆多少回了。幸而石正命大, 挺了过来。可是人不可能总是那么命大, 每次都能遇到奇迹, 万一哪天运气不好，没救回来, 怎么办？

    石正难得陪白立业喝酒聊天, 心情很是不错。这样的闲适, 自从进部队后, 就难得体验了。

    “我得为我的部下考虑考虑了。”石正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他很少喝酒，即使再喜欢，但是因为他的工作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他也不会去碰。

    白立业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就对了！六支队伍, 就你的常年在外, 队伍成立四年，你就来没回来过！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队友想一想。他们都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到了和家人团聚的年纪了！……”

    石正沉默地听着白立业的絮叨。

    立业叔年纪大了，在军界的地位见长，但是脾性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外是一副刚毅、说一不二的性子，但是在家人面前，却极其柔软。

    他很感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在他失去父亲，在他知道母亲的真面目后，能够收留他，给他一个家，让他不至于迷失。

    “我前天见到她了，她瘦了很多，精神头也不大行。”

    白立业突然说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彼此听到。

    屋子里突然沉默了片刻。静得能听到酒顺着桌子，递到地上的声音。

    即使没有直接点出那个人是谁，但石正心底明白，立业叔说的是他的母亲。

    白立业叹了一口气，“她也没多久好活了，即使你不能原谅她，也让她能看到你，让他走得安心些吧？”即使没有明确消息表明那女人得病，但是明眼人都能从她的模样看得出端倪。

    对于那个女人，白立业心里也是有所怨恨的。班长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可是嫂子竟然和别的男人好了，还把班长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得班长，最后甚至为了那个男人而死。他替他感到不值！

    这么多年，他一直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即使她当上了首长儿子的夫人，即使她不时向他打听石正，即使她慢慢表现出了对石正深深的愧疚，但他依旧不愿意为她说一句好话。可是，那女人快死了。人死为大，这时候，白立业的心才软和了。对方毕竟是石正的生母，没有她，就没有石正。毕竟她把班长瞒得很好，直到死前地那一刻，班长都很幸福地认为他有个贤惠的妻子。

    石正点点头。立业叔说的道理，他都懂，可是真正去面对的时候，却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不过，留在大都城，势必会遇上那个女人。

    那女人，终于还是主动来到了石正面前。

    “小正，很久不见了，你都长那么大了。”

    女人痴迷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石正。这个儿子，自从离开大都城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了。她本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没想到竟然能在死前见到他。

    石正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和记忆中相比，她老了，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身形消瘦，脸上无肉无光，但那种柔弱可怜的感觉依旧没有变，甚至因为这几年的养尊处优，举手投足间多了些从容和优雅。

    这个女人，在离开父亲，离开他之后，活得很好。

    “好久不见。”石正搅和着桌上的咖啡。此时正是傍晚，他刚下班，想要顺道去市场上买些孩子喜欢的饴糖，可是却被这女人拦住了，带到了这家新开的咖啡厅。

    他之所以知道这家咖啡厅，是因为这儿的氛围很好，是单位里几个处对象的年轻人最喜欢的约会地点。这儿有独立的包间，能够隔绝外人的窥视。

    “你想说什么，麻烦快点。我还得回去吃晚饭。”石正见这个女人只顾着盯着他看，久久不出声，忍不住说道。

    即使此刻心情复杂，但是石正在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带着笑容。笑容已经成为了他的伪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笑，什么是假笑。

    女人有些慌张，她伸手把额头上沾了汗水的头发往后别，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对不起。”

    石正把勺子放下，他露出了招牌笑容，灿烂得耀眼，但是声音里的冷酷却能冻伤人：“对不起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我还得感谢你，感谢你生了我。”

    面前的女人，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个儿子，还是没有原谅她。

    石正离开咖啡厅的时候，不知为何，心里藏着的那点不满，消散了。他不是不原谅她，而是他没有这个资格去讨论原不原谅。所以，这些年，他拒绝去见她。事实上，他明白，父亲已经死了，而且是在被爱着的时候死亡，父亲走的时候，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即使父亲知道真相，也不愿意他去仇恨母亲。

    心中的芥蒂已经消失，从那天起，如果那个女人来找石正，石正不会拒绝见她，不过他也不主动去找她。

    六支特别行动队相互间制订了轮休计划。石正的队员们全部调回了大都。

    这两年，石正的队伍被分派到的任务，执行地点离大都城都不远，任务也较以前轻松。石正也能抽得出时间去调理身体了。在王医生的高明医术下，石正把以前落下的病根给根除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轻松，仿佛回到了巅峰状态。

    “把这个带上吧。”

    白曙把一个金镯子递给了石正。

    这个镯子是他亲手做的。家里每个人都有一个。

    石正笑着把已经快断掉的绳结给解了下来，换上金镯子。绳结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终于还是“退伍”了。

    金镯子紧紧扣住了石正的手腕，这是个扁平的镯子。在镯子内壁，有着石正看不明白的花纹，古朴而神秘，而他的名字就刻在的花纹中间。

    “挺好看的。”

    石正喜欢这样的设计，素面，但是内壁却有着繁复的花纹。

    刘清瞟了他一眼。白曙也送了他一个镯子，不过他的镯子和石正的镯子完全不一样。

    “天气热，吃些西瓜解解暑。”

    刘清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瓜，放到桌子上，捞起袖子，切西瓜。

    石正的笑容顿了顿，而后无语地看了眼刘清。

    这人是故意的，他把袖子捞起来，为的就是让他看到他手腕上的镯子！

    刘清的那个镯子，也是白曙亲手做的。也是素面的，但和石正的不同，他的有个接口。不过却不能自己解下来。镯子大小太适合了，也没法从腕上脱下里，必须用专门的工具才能把它拿下来。

    石正脑子历灵光一闪，就明白了刘清想要表达什么了！这应该是白曙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只有白曙能够解下来……

    真是够了！石正收起笑容，鄙视地看了刘清一眼。这家伙，自从他回来后，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展现他和白曙的深厚感情。

    石正笑着询问：“刘清，你不是明天要去香城吗？都准备好了？”

    刘清切西瓜的动作没有停顿，“你不是明天就要调到外地三个月吗？准备好了？”

    石正和刘清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白曙仿佛能听到“滋滋滋——”的电流声。

    这两个家伙，明明关心对方，嘴上却说不出来，倔强。

    白启智和白玉氏已经决定要回大都养老了，所以刘清要去香城把他们接回来。不过香城那边有些事情还要整理，刘清这一去，没有一个月是回不来的。

    石正“清闲”了两年，也该到他的队伍轮值了，所以他这次的任务地在国外，且一去最少三个月。

    此时的石正并不知道，他这次出任务，会遇到一个人。这个人会缠着他一辈子。

    白曙虽然提前看到了，但并没有提醒他。他看到石正会在这次任务中九死一生，不过，他并没有阻拦。石正只要还是个军人，这样的危险，就回一直如影随形。这是石正自己的选择，也是他毕生的心愿。白曙能做的，只是在石正出发前，把快要断掉的绳结换成了坚固的金镯，希望这个刻满了祝福的镯子，能让他平安归来。

    石正和刘清一前一后出发，只是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先出发的是石正，他背对他们挥手，“回见！”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登机口。

    大都城，有他关心的人，即使身处他方，这座城市还是他的故乡，他最初和最后的地方。

    对他而言，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