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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 世无其二。

    说的就是石正。

    石正幼年时, 就非常仰慕父亲。在他心目中, 父亲胸膛广阔雄伟, 威风堂堂, 有种万夫难敌的气势；父亲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 吐出的是豪情万丈；父亲骨健筋强，坚毅得似能撼动山林的雄狮。

    但是, 他对父亲最后的记忆, 就是一身绿军装, 还有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翻上军车的背影。

    年幼的他, 站在母亲身边, 牵着她的手, 以为父亲的这次离去，只是一次跟往常没什么区别的日常。可是后来, 白立业叔叔捧着一个瓷瓶到他家, 告诉他, 他的父亲牺牲了。

    “头，目标出现了。”

    石正睁开眼，短暂浮现在脑中的往事，再次被深埋。

    他拿起望远镜朝目标看了去。

    他们已经埋伏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目标。

    望远镜内, 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 带着面罩的男子，他背靠在的集装箱的边上，左顾右盼。在他不远处，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朝他招手。

    “通知他们，乌兔出现，在他们交易的一瞬间行动，人赃并获！”

    石正朝下令。

    对讲机那头传来了几声回应。

    “接到！”

    “接到！”

    石正现在已经是队长了，主要负责全局掌控，除非任务难度特别高，或者特别重要，他才会亲自出动。

    作为华**委直辖的特别行动队，他们的实力，名不虚传。不到一刻钟，石正的队员们就把企图出卖国家机密情报的贼子给抓到了。

    “队长，这次休假，你要回家吗？”石正的副手在其他队员的挤眉弄眼之下，鼓起勇气询问他。

    队伍成立四年，这四年来，石正极少休假，极少回家。但是，他们前天听到队长跟上头打报告，申请休假了。说起来，他们特别行动队在部队中的地位超然，就连直属的华**委发布任务，都得先得先通知行动队。只因为行动队差不多是集结了整个华国，单兵作战实力最强的军人。

    特别行动队，目前有六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队长，队长对队员直接负责，队伍间相互间互不干涉。石正在六支行动队的队长，年纪最小，且是唯一一个未婚的。

    队里的成员，都非常关注石正的感情生活。四年来，没见他对哪位女性表现出特殊的情感。

    三十二岁的男人，事业处于上升期，人品、相貌更是世间少见，可是他们鲜少听到队长谈及自己的私事。他们只知道，他是正规军校出生，而且还是少年天才班，在华国整个军界，可以说是罕见的。他们那批少年班的同学，成就了两个天才。只可惜，其中一个中途退伍了，据说当年他的退伍甚至震动了军界高层。

    石正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一时间竟然令队员们有些晃神，随即大家纷纷转移视线。即使见了那么多次，他们还是被队长的笑容迷惑。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真是犯规。

    “队长，你以后可别这样笑了。”薛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石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薛强气得内伤了，没好气地抱怨：“上次我女朋友来看我，我和队长一起出去。本想着让队长给我长长脸，没想到他太给我长脸了，我女朋友回去后，每次跟我打电话都提到队长！”

    薛强强大的怨念如果能化成黑气的话，肯定是要把石正全身紧紧包裹住，让别人看不到他的相貌。

    队长就是笑得太好了，连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看得不眨眼，更不用提他的女朋友了。

    “哈哈哈！”队里其他老成员笑得欢。

    薛强是队里的老么，并不知道队里默认的规矩：绝对不能把队长带到他们中意的女人面前！

    事实上，这是一条规矩是经过队里不少前辈亲身体会出来的、饱含血泪的经验。可是，当时知道薛强带女朋友去见队长的队员不少，却没人愿意提醒他，毕竟在紧张的生活之际，他们总得给自己找些乐子不是？

    “就那么喜欢她？”石正好笑地拍了拍薛强的肩膀。

    “哎哟，队长，轻点，轻点！”薛强失声大叫，队长拍他肩膀的动作，真不是开玩笑的！痛！队长不愧是队里实力最强者！

    石正放开他，薛强揉了揉肩膀，好奇地问：“队长，我早就想说了，你手腕上的那个快脱色的绳结，到底是谁给的？除了洗澡，没见你脱下来过！可别说是朋友，即使是朋友，至少不会是普通朋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众人的目光隐隐转向了石正的手腕，在那里，有一条用彩线编的绳结。稍早些认识石正的，都知道那根绳结他已经戴了很多年了。基本上每一位队里的成员，都曾问过，那条绳结是谁送的。可是得到的回答都是“朋友”。

    可是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朋友，会让队长带了那条绳结那么多年，即使现在已经褪色，已经毛躁，都舍不得扔掉。

    石正摸了摸手腕上的绳结，这根绳结当年随着白曙和刘清的包裹寄过来的，名叫“如意平安祈福结”。

    薛强他们见石正没有回答，纷纷交换了个眼神。一些老队员也轻轻地摇摇头，那么多年了，都没人问得出答案。他们还以为这次这个新成员，能凭着一股莽撞劲问出来呢，没想到队长还真是滴水不透。

    正当大家失望的时候，石正开口了，“这绳结是我一辈子的朋友送的。”

    即使是跟队员们同生共死过那么多次，石正的心门还是禁闭的。队员们都知道，石正是六个支队队长中，最常笑的，也是最开朗亲切的。可是，这一切都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事实上，石队长的内心，是最冷硬的。

    这样的冷硬，不是对别人的冷硬，而是对自己的。他把自己隔离在他人之外，不让人去窥探他的内心。但自己却又非常心软，甚至能为队友，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对他主动申请休假感到惊讶、好奇。要知道石正成为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以后，从来没有休假过。

    “我休假期间，如果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你们不要联系我。”

    石正在两周前收到了刘清的信，说白爷爷去世了。又在两天前，又收到了白奶奶离世的消息。当时他的工作正处于紧要阶段，为了队友，他没法离开的。

    等石正回到大都城，回到白家的时候，白三朝的七七四十九天已经过去了，白金氏恰好就是头七。

    “对不起，回晚了！”

    石正站在猫儿胡同91号门口，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哀伤地自语。

    白家门上挂着白灯笼，横梁上系着黑布，为了不让路过白家的人感到不便，进门还有一块白门帘挡着。

    离开大都城那么久，石正还是第一次走进白家大门。

    白家还是那个白家，院子的还是那个院子，只是人已经不是那些人了。

    石正对着灵堂上白奶奶的照片，深深磕了几个响头。再扭头朝另一边的白爷爷磕了几个头，这才在白曙和刘清他们旁边坐下。

    白家的子孙都已经到场了，就连部队里的白军、白田、白义、一一，还有许卫都回来了。

    这是白家人聚得最全的一次。

    人，长大后，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很容易被其他事情绊住脚，不再像幼年那样，可以随心所欲。特别是白军他们几个，即使家人去世，他们想要回来哀悼，也得请示过后，得到同意，才能回来。

    头七过后，石正就到琉璃厂住。猫儿胡同91号，少了白爷爷、白奶奶、刘清和白曙，对石正而言，就不像一个家了。

    “申请常驻大都吧！”白曙说道。

    石正是特别行动队队长的事情，对外人而言，是机密，但对白曙而言，却不难发现，因为他这些年，脑中不时会闪现关于石正的预知画面。石正几次遇险，濒临死亡，他都看到了。

    特别行动队隶属军委，驻地在大都城，可是石正他们却因为任务常年在外。办公室落成已经四年了，他们却连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白曙的话，令石正沉默了。他三十二岁了，正值大好时光，可是身上的老伤却不少。军医前阵子提议他，让他休养个一两年，否则军人生涯的寿命可能会大大缩减。

    “逃避是没有用的，需要面对的事情，迟早要面对。”白曙淡淡地说道。

    他虽话语不详，但是在场的两位，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石正把手搭在刘清和白曙的肩膀上，露出了笑容，“白曙，你当教授后，说话真的越来越有老师样了！”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石正养出了一副良好的体魄，他的手臂的肌肉如同巨石一般，坚硬而壮硕。

    “别，太重了！”白曙说完后，弯下腰，把自己从石正的手臂下解救了出来。

    刘清给了石正一个冷眼，就伸出不逊于石正的手臂，给了石正一个反手，也顺利甩掉了他的手臂。

    “这次回来，你就别出去了，申请留在大都吧！”白曙再次强调。

    刚才在灵堂看到石正的那一瞬间，他脑中闪现出一副画面，画里是在国外，石正再次中枪受伤，可是这一次，他的运气没有前几次那么好了。

    石正没有回答，白曙见他还想插科打诨混过去，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你母亲患了癌症，只有两年时间了。”

    他的话，并非是有的放矢。爷爷去世后，他带奶奶去军区医院检查的时候，遇到了石正的母亲，听到了她跟王医生的对话。

    石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机械似地转过头。

    初春的大都城，依旧寒冷，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

    石正的心复杂得很。

    母亲这个词语，在父亲牺牲后，就消失了。

    父亲当年为了救首长的儿子而死，但是父亲却不知道，他的妻子和首长的儿子，早就有了私情。在父亲死后，在立业叔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家里的时候，石正哭得睡了过去，但是半夜醒来，却听到了母亲对着父亲的骨灰盒喃喃自语。

    她竟然在感谢父亲救了她爱的人，虽然她的心里感到抱歉，但是爱情是没有理智的……

    石正捂着嘴巴听完了母亲的“告白”。

    那个晚上，他吐了。

    他找到立业叔，把事情告诉他，并提出想要跟他一块儿生活的想法。

    不知道后来立业叔是怎么说服母亲的，最后，他还是和立业叔来到了猫儿胡同。

    这个夜晚，白曙、石正和刘清都没能睡着。

    死亡，年轻时，有强壮的身体，人们常常以为离自己很远，但事实上，死亡就在身边。说不定哪一天，在意的人，就不在人世了。

    石正的假期有两周，但是他的决定却等不了两周。因为一旦假期结束，他就得回去，并立刻投入到新任务中。

    “曙非常担心你。”刘清冷冷地看着石正，眼中的醋意非常明显。其实曙只是叹了两口气罢了。但是这两声叹息，对于曙而言，都是极其少见的。

    石正肩膀上坐着一个男孩，这男孩和幼年时的白曙极其相似，但是性格却和白曙天差地别，太过于活泼好动了。

    “你小声些，他睡着了。”石正笑得灿烂。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男孩，但是在白曙和刘清的来信中，他已经非常了解他了。男孩也不怕生，缠着他玩了一天。

    “他只要睡着了，就算雷打也不会醒。”

    即使刘清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放低了声音。

    石正把孩子放在床上，把他额头上的薄汗给擦掉。男孩在睡梦中努了努嘴，石正笑了，非常温暖的笑容。真是可爱，石正忍不住亲了男孩一口。

    刘清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眼皮低垂。

    “曙非常担心你。”刘清再次强调。

    院子里静悄悄的，能听到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过了很久，久到刘清以为石正会拒绝时，他才说了句：“我明天就打报告。”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