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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值得
    降雪楼。

    榻上的女子,一袭火红的衣裙,微微皱着眉头,以往总是不可一世的一双杏眼紧紧的闭着。

    床榻一旁的桌旁坐着不发一语的姜澈。

    透过烛光,姜澈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她这个傻子!平日里娇蛮任性一些就罢了。

    怎么不长脑子,吞什么不好,她去吞那五石散。

    她究竟知不知道那五石散有多么可怕。

    前朝有多少士族之人活腻歪了,醉生梦死的去服用那五石散。

    只为了一时的翩然欲仙,却不知剩下来的人生就如坠深渊,只要沾染上了就难以戒除。只能不停的服用,直到形销骨立,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心血,灰败而亡。

    是以五石散早就被禁服。

    今日竟有人拿出来害人。

    害的还是卞时悠!

    这世上恐怕没人知道,当他冒雨奔去城郊,看着她面如金纸抽搐不停躺在那个丫鬟的怀里的时候。

    他有多害怕,多愤怒。

    姜澈的情绪波动起伏,榻上的人也悠悠睁开了眼睛。

    “嗯,这是哪里?”

    那双眼睛还似以往那般水灵灵,眼珠子一转四下打量的时候,毫无畏惧,甚至还带了几分好奇。

    “啊!姜澈,你怎么在这里!”

    卞时悠暗暗肺腑自己怎么在这个娘娘腔的房里,挣扎着起身,头有些沉,险些又栽倒。

    姜澈一个健步上前,扶住她。

    “干什么!”卞时悠嫌弃的拂开他的手,试图站起来。

    姜澈脸色阴沉的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生生又按了下来。

    虽然以往见了他,卞时悠都忍不住与他正锋相对,但很少见他这样骇人的阴沉样子,所以卞时悠一时愣住被他按坐到了榻上。

    “你知道错了吗?”

    “什么?我错什么了我。”卞时悠有些心虚,嘴上却是一如既然的强硬,梗着脖子争辩。

    “那五石散是什么东西,你祖父没有告诉过你?前朝那些服用五石散的士族死的有多惨你不知道?”姜澈被她这幅混不在乎的样子,给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我知道啊,只吞了一次罢了,能戒。”

    卞时悠吸了吸鼻子,一扬头说:“凭我,能戒。”

    凭你?姜澈真的被她气笑了。

    “你最好能戒,到时候别上了瘾,打滚哭闹的让人笑话。”姜澈冷声说道。

    虽然他嘴上不屑,但是见她这个样子似是有决心能挺过,心头暗松。

    他会给她寻找最好的大夫诊治,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卞时悠耸了耸肩膀,不再言语。

    哎,她就是这般不在乎又不可一世的样子,若是不管,日后还不知道再惹什么乱子。

    “你怎么这么傻,人家让你吞五石散你二话不说就吞了,若是让你吞金吞剧毒,你吞不吞?”姜澈抱着膀子接着训她。

    “吞什么金,我又不是吞金兽……”卞时悠淡淡说道:

    “你不知道那满若霏狡诈的很,若我不按她说的做,她肯定会把事儿闹大,她若是闹到了官府,难免会让缨娘她分心……”

    “我不能让缨娘分心。”

    卞时悠坚定的说到。

    “缨娘,缨娘,你为了缨娘你是不是连命都不要了!”姜澈恼火极了。

    卞时悠听了他这话,有些不解,这才拿眼斜暼了他一下。

    “你如今怎么这么绝情了!当初是谁拖着雪娘为借口,常常混迹到我们当中,只为偷看缨娘一眼的!”

    卞时悠有些激愤和替王缨宁不值。

    果然是臭男人,缨娘一成了亲,他便是这幅德行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只要是和卞时悠在一起,姜澈总能被她气的七窍生烟。

    “我那是为了看缨娘吗,我那是……”

    “不是吗?”卞时悠不太相信的看着姜澈。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一双眼里就只有一个王缨宁吗!”

    姜澈有些气恼,他这么大年纪了,说出这番酸溜溜的话,他容易吗。

    漆黑的夜,紧闭的大门,灯火通明的满府。

    “你何其的狠毒,竟给霏儿灌下五石散,难道你就不怕我满家找你偿命吗?”老夫人的拐杖敲打在石板上,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老夫人,”王缨宁站起了身来:

    “老夫人言重了,只是一剂五石散,要不了人命。若是真出了人命,也当是两条人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都是吞进了同样剂量的五石散,若是卞家小姐无事,那么若霏小姐的命也就还在。若是时悠有事儿,那,满若霏她合该偿命!”

    老夫人在她冰冷且冷硬的语气里坐直了身子。

    那卞家是士族,虽然如今没落了,但在这城中,还算受人尊敬。

    那位卞小姐素来娇蛮任性,她是有所耳闻的。可若今儿真是在这事里丧了命,那也是件大的麻烦事。

    “可那卞小姐有错在先,况且又不是霏儿逼她……”

    她们还要拿卞时悠是自愿吞药的事当借口,王缨宁很是不耐:

    “且不说在粥里下毒,这事儿是真是假还未论证。单说五石散之事,时悠她向来聪明,聪明的人怎么会傻到自愿服毒,定然是满若霏她逼迫,是她害的时悠不得不自伤!”

    良久,老夫人看着她,打量着,似是第一次见她。

    这个出身士族的孙媳妇,她原本以为她也像其他士族人家的女儿一样,凡事有进有退有度有量,她们虽然清高自持,但也最好拿捏,最不愿撕破脸面。

    可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像她认为的那样,太不好拿捏,戾气即便再隐藏,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老夫人布满了皱纹的眼梢里闪过一丝疑惑,缓缓开口:

    “你给霏儿当众灌下五石散,这般不顾后果,只是为了给那个卞家小姐出头,值得吗?”

    对啊,值得吗,特别是在一旁的高氏更是不理解,她一个士族女做这样的事,不说蠢也是没脑子了。

    王缨宁眼皮轻抬,轻笑一声,声音很轻,却如昆山的玉碎,溪水中涟漪。

    她这一笑,是笃定,是不屑于回答。

    “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既嫁入了我满家,便是我满家的媳妇,你残害自己的庶女,难道就不怕我满家治你的罪,将你浸猪笼!”

    老夫人见她死不悔改,也下了杀心,纵使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姚姨娘也反应了过来。

    “王氏无德,浸猪笼,必须让她浸猪笼!”

    “若是老夫人不将她浸猪笼,我明日便去官媒衙门前去状告她王缨宁残害庶女,罪不可赦!”

    她不说去郡府衙门告状,而说去官媒衙门告状,显然是在提醒众人,她得了掌薄大人的青眼,即将要入官籍的事实。

    这是暗示,也是威胁。

    “那就浸猪笼吧,璋儿呢?怎么不来瞧瞧这个恶妇。”谢氏也是被王缨宁的所作所为给骇住了。

    这样的儿媳妇,早些处决了,早省心。

    “不用璋儿,这个家我老太婆还是说了算得,来人!”

    老夫人淡淡的看向王缨宁,她再横,别忘了她也是满家妇,这世上犯了错事被浸猪笼的妇人,还少吗!

    “主子!”

    红药青梅见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急急的死死抱住自家主子,不叫她们靠近。

    “你既要去官媒衙门告我,难道你不知本朝律法中,正室嫡母有训诫任何一个子女,而不被诟病之责吗?”

    王缨宁冷笑,看着几个要上钱的奴仆,大声训斥:

    “真是大了你们的狗胆,我既是他们满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门的,还是在官媒衙门里头立过名牒字帖的,即便是和离休妻,都得官府判决了之后方能执行,岂容你们胡来!”

    王缨宁又面向一脸恨不得杀了她的姚姨娘,说出来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且不说我这庶出的女儿满若霏她没死,就是死了,也是我当主母的出手不谨慎,过失导致。去到衙门里头训诫一番也就罢了,你姚姨娘一轻飘飘的话就能让我浸猪笼?”

    “你道你是哪位?官媒衙门里头的媒官大人吗?依我看,至少目前还不是。”

    “你……你……”

    姚姨娘喉头一甜,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身边的丫鬟赶紧扶着。

    她王缨宁素日里不开口罢了,一开口那就是巧舌如簧,舌战满家众人这种事事儿,做了也不只这一次了。

    “她说的可是属实?那本朝律法……”这王缨宁说煞有其事,不由得人不信,所以谢氏不禁问出了口去。

    这律法什么的,她们一群内宅妇道人家怎么知晓。

    姚姨娘稳了稳身形,好半晌,手中的帕子快要撕碎了,也说不出个子丑演卯来。

    哪怕她就快要进官媒衙门里头为官了,她也确实不通晓任何一条那劳什子律法。

    这院子一时寂静,谢氏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高氏更是若有所思,怪不得素素说这王氏毒辣嚣张。

    合着这满院子的人,就没一个能治不了她王缨宁?

    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说的那些律法,我们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过。姑且认为它是,浸猪笼可缓。可是说来说去,你终究是我满家妇,做了错事,我老太婆说要罚便罚,这国法家规,都容不你!”

    她这话一出,姚姨娘的精神略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