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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岚采女
    天子本以为莫洪峰站起身来会为自己言说,却没料他这番言辞明面上虽是在叱责吴槐,但言外之意却同旁的朝臣没差,不过是在逼使天子请出岚采女而已,说到底,他莫洪峰也不曾亲眼目睹过此女的真容,心底终归是好奇的。

    当大将军的此番言辞落后,易之行这才意识到所谓的忠将也绝无可能是时时刻刻忠心于自己的,但凡是个人,便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更会有私情的一面,而唯一能时刻支持自己的也仅有自己本身了。

    天子身侧的莫汐茹本还同易之行热络着呢,然这猝不及防的刁难无疑毁了莫汐茹满心希冀着的良夜,吴槐是可恶的,自家的爹爹却也有些难缠了。但见莫汐茹紧皱的眉宇始终不下,眸光则焦灼地投置于下方,甚而比身侧的天子还要仓皇,她自知二者事,却不愿挑起这场凶险的乃是自家爹爹。

    “陛下,这该如何是好啊……岚采女她怎能出席……”

    “温妃不必紧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妃的慌乱情绪瞬即被天子的从容浇灭,天子流露出的淡然超乎其预料。易之行早已准备好应对这一切,眼下的局面根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更何况,他亦是个人,自然也怀揣着某种具有冒险性的私心。

    归根结底,自打那日之后,易之行已然许久未曾见到芝岚了。

    下一刻,天子不改从容貌,反而口吻悠悠地答复道:“既然大将军也这么说了,那朕只好狠心将抱恙的岚采女请来,朕知晓,在场诸位早便想见她了,今日朕便如了你们的愿。”

    天子言辞落地,下头的朝臣们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然而诸人的唇角却明显有了上扬的弧度,他们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岚采女的神秘终于能在今日揭开面纱。

    丝毫未有挣扎,天子如此轻易地应允,本想大肆刁难于天子的丞相自然不情不愿,总觉得心里头憋闷得慌,却又一时解决不了这憋闷的根源,但见他蹙眉狞目,瞳孔之中却仍抱持着三分猎奇意。易之行一记眼神落下,燕祺瞬即领命离殿,瞧着上头之人寡淡的神容中似乎还隐匿起某种夷悦,丞相便更是不解。这天子暗喜的缘由究竟为甚?被丞相捕获的细微神容却又没法被他轻易疏解。

    正当诸人怀揣着好奇等候传闻中的岚采女驾临之际,天子却再度把玩起手中的瑞鸟簪来,簪子上的瑞鸟栩栩欲活,其灵动的瞳孔好似在同天子互相着什么隐秘的目光,只见易之行的唇畔莫名向上勾起,眼底怀揣着的情绪也终于不再是过往的凶恶。

    不久后,那位坊间传闻的天子挚爱终于抵场。一袭紫色绸缎加身,白金丝线分毫也不像是采女所能用的贵物,而其上的瑞鸟竟极为相似于天子手中的那一只,就宛若是从芝岚的身上飞跃去的一般,扑腾展翅,直至柔情地落于天子的手间。

    望见如此光景,莫汐茹稍惊,余光不自觉便落到身侧人手中的簪子上,适才的欣悦全无,一抹久违的痛感狡黠地攀爬至心间,她冉冉埋下首来。

    芝岚一出场,曼妙的身材自能引起诸人共目,然其仅流露出的双眸却染上一片极为浓郁的妆容,似是有意掩蔽其本来面目。芝岚的凤眸太过惹眼了,因此她才不得不以浓妆遮掩,否则识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是须臾间的事罢了。

    在瞧见她的时分,宾客并未大失所望,因为芝岚的身形的确符合诸人对美人儿的预期,甚而还要更甚,可其被浅紫色面纱所掩蔽的真容却迟迟不肯现于人前,尽管诸臣知晓此人似是染了脸疾,然美娇娘现身却始终不露面目,难免还是叫人扫兴。

    就这般,于层层灼热且冗杂审视意蕴的目光下,芝岚轻移碎步缓缓向上头的天子走去,每踏出一步,她便心惊胆颤一分,尤其是在经过丞相的身侧时,她则有意稍稍侧首,不愿让其彻底目睹到自己的脸孔以致心生疑虑。芝岚实在没法保证诸臣一定识破不了自己的真身,这一冗长的过程根本就是对她胆量的极大摧折,可上头的天子却莫名散逸出些淡然与悠适。

    当然,天子终究还是怀揣着或深或浅的紧张,然而他的紧张却并非仅停留于芝岚能否被识破这一件事,反而是女子逐步逼近的过程中莫名催使着当朝天子的紧张与不适愈发浓烈,芝岚愈发逼近,其原先的淡然与闲适便也就此消减三分,此时的易之行颇有些忸怩,身形微颤,就连眸光也剧烈颤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直至芝岚彻底抵至眼前,他才竭力平复下内心的莫名急促。

    “妾身给陛下请安。”

    稍稍欠身作揖,这还是芝岚头一回对易之行这般恭顺,恭顺到易之行的眉宇甚而轻蹙了起来。

    “不必多礼,如今你的身子仍还抱恙,快些坐下便好,今日算是委屈你了。”

    “妾身并不委屈。”

    不咸不淡的答话落后,芝岚得体地坐于天子身侧,然而其内心的仓皇却并未完全消敛,她惧悚待会儿丞相便将她的身份当众揭露,如此场面,简直想也不敢想。

    幸而,当芝岚一抹有意无意的余光从丞相身掠过时,发觉他并没有过多盯着自己瞧,许是当真无人发觉出什么异样吧。

    虽是丞相未曾多言,天子却非得点其姓名不可。

    “吴槐吴丞相,如今你可满意了?”

    略冗着讥诮,悉数的目光皆朝下头的吴槐望去。但见吴槐并未流露过多的情绪,只是稍稍低首,旋即恭顺答道:“臣哪敢谈什么满意与否,适才臣不过是觉得天子的生辰日,如若没有什么危及性命的病痛,理应是所有人都该参加的盛宴啊,臣这是为陛下的颜面思量。”易之行瞬即冷哼一声,眼底的鄙夷无疑是真切的。

    芝岚到场一事草草落幕,这实在比易之行与芝岚所想的困境要轻易得多,然而二人的心底却又不约而同地燃起某种忐忑,像是不久后行将会有不妙之事降临到自己头顶一般。

    不过,此时的殿厅似乎又归于适才的喧腾与欢愉了,除却朝臣们偶时染带着好奇心向上瞥一眼芝岚貌,倒也同方才的情形没什么差别。因为他们总觉得这位岚采女有些谙熟,似还有些古怪,便也暗中盯着久些。

    而芝岚亦明白下头人眼神的意蕴究竟为何,便也一直妥帖得体,不敢有大幅度的神容与行径现于人前,就连说话的嗓音亦是轻微柔情,稍许变了声调,由于周遭伺候的宫人来往不绝,她只能尽力掐着嗓子说话。

    “咳……咳……”

    这一过程中,芝岚的咳嗽音倒也是此起彼伏,而其煞白的脸色险些都快逾越脂粉的掩饰了,这些时日的修养并未让其病体好转,因为大多数时辰芝岚根本都不配合医治,且是怀揣着极端郁结低沉的情绪捱过时辰的,因此想要好转起来怕也成了显然不可能的事。

    “你的身子还未痊愈吗?”

    忽而,天子骤然发问,眸光随之落于芝岚身。尽管芝岚将自己浑身上下包裹得很是得体,天子却依然能感受到其本身瘦削的羸弱。

    “无事,陛下不必过于忧虑,妾身的身子骨向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管您该管之事足矣。”

    可以闻出来,芝岚的口吻未免还是有些搪塞敷衍,如若不是有外人在身侧走个不歇,芝岚此时恐怕就连这搪塞的言辞也懒得道。

    她的怠慢本就是天子所不能容的,素来都是如此,但见易之行紧张的目光骤时披上一层犀利的外衣,他紧盯着身侧人,神容霎时间低落狞恶。

    “奸人,朕让你来此不是叫你摆臭脸的,你最好莫要不识好歹,记住,今日你的身份是朕的后妃。”

    易之行过往的态度很快便重归其身,他在芝岚的耳畔警示道,尊严明显受到此人的辱没因此才这般激昂。然而芝岚却并未如他一般流露出什么过激的表现,反而悠然自在,淡定坦然。

    “妾身知晓,妾身今日是以您后宫妃嫔的身份来救场的,可如今这场子似乎并不需要妾身来救,倘使陛下看不惯妾身的臭脸,便当即轰妾身离去吧,反正妾身亦困乏了,是时候该入眠去了。”

    “你!”

    本来的面目被易之行狠狠敛如肌骨,他没法当众招致自己的怒焰而出,对于芝岚蛮横如旧的态度,他只能暂且忍着,却也同时思衬日后定要加倍奉还今日之怒。

    身侧的莫汐茹不知这二人耳语些了什么,然而她却心底艳羡着,除非她一辈子也不知芝岚与易之行的勾当,否则她只能将二人的争辩当作恋人间的柔情蜜语,艳羡一世。

    不多时,芝岚注意到案上的祥鸟发簪,惊觉此物竟同自己之身的祥鸟别无二致,便也一时起了好奇,直指那发簪道:“这是何物?”

    天子瞧去,当即慌忙将之塞入自己的衣袖内,旋即答道:“与你何干?继续摆你的臭脸去吧。”

    天子的口吻之中暗藏着某种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赌气成分,不知芝岚可否察觉出,但见她登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眼底隐约掠过些许惊诧的意蕴。

    “陛下这是在同妾身置气吗?不过,妾身的臭脸摆了也有多月了,事到如今陛下怎的还没适应?”

    话音落,易之行更显仓皇,但见他几番解释起自己的行径来,却又半天解释不通,而其结果便也是致使他自己更为焦炙。

    芝岚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料身侧人竟滔滔不绝,她愈发觉得聒噪,恨不能当即拿起案上的糕点塞入天子的嘴中,可这念头显然只能停留于其脑海里。

    不知怎的,时隔许久,今日再度瞧见易之行,虽说他仍如过往般凶恶,可芝岚却总觉得天子身似乎生了异,一时她也说不上来是何处有差,总之,易之行无疑是有了某处隐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