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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生辰宴
    已分不清是深秋抑或初冬,总之,寒风愈发砭人肌骨,冷冽的刺痛感直在脸上打转,根本叫赶路人没法容忍这凉意的侵袭,人人脸上几乎皆染带着滚烫的红晕,生疼的紧。

    然而此时,却也是殷宫上下最为忙碌的时节,因为当朝天子的生辰宴即将到临,皇宫上下势必得要置办得热热闹闹的。坊间传闻,天子的生辰是能沾喜气的,谁人要敢怠慢,便会引来厄运纠缠数载,不得安生。

    “哼,我凭何要去?陛下就这么想要惹火上身吗?”

    坐于案旁的芝岚万般从容地诘问着眼前人,时而轻咳几声,面色丝毫不见好转的态势,而其身前站着的正是天子的忠仆,燕祺。

    “岚采女,其实陛下本不打算让您前去冒险,只是担心到时会有旁的朝臣蓄意刁难,便也想着该让您提前做好准备,省的到时再着急忙慌地应对,所以您是否出席宴会至今仍是未知,一切皆因当时的情形下来决定。此处有上乘的丝绸宴裙,待会儿您先试试合不合身,如若不合身的话,不久后便会有旁人来为您量体裁衣。”

    顺着燕祺的眸光瞧去,案上摆着的正是天子此回亲自择选的衣裳,紫色的锦缎,其上点缀着白金丝线的祥鸟,矜贵里却又不失独特的气质,芝岚的眸光确乎比她预想之中多驻留了两三秒。

    “岚采女,倘使那一日您非去不可的话,到时会有专人为您梳洗打扮,不过请您务必记着戴上面纱。”

    芝岚的目光无谓地流转在自己的寝殿中,没有允准,也没有当即回绝,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实在令燕祺头疼。整日面对自家那阴晴不定的主子本已叫他筋疲力竭,如今这宫里头竟还新入住了一位难伺候的主儿,燕祺登时蹙眉,心底颇有些困顿。

    “岚采女,您可否答应了?如今陛下还等着您回话呢。”

    此言一落,芝岚忽地莫名发出一声嗤笑,但见她的唇角冉冉扬起一抹诡秘的弧度,脸孔随之覆上一层凛冽。

    “回话?他还会等着我回话吗?他不是掌持殷国万物的君王吗?还会在乎我这无足轻重之人的答话?总之,我无论回什么,到时如若有万一,你家主子也定会让我出席的。如此,这还有何异?你们白费口舌询问这一遭又是作甚呢?”

    说着说着,芝岚唇角的笑意便自然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她固来的阴冷与不屑,她鄙夷于万物,更鄙夷于关乎易之行的一切。

    此时此刻,甚而有一抹奸邪的念头掠过芝岚的脑海,那便是:如若天子的生辰日亦是后来日子里殷人为他祷告的忌日该有多好?

    当这一抹念头侵袭入女子的思绪时,芝岚的笑意又再度恢复了,燕祺将这一切诡秘的情形瞧在眼底,心底骤时泛起寒凉。

    无论愿与不愿,殷国君主的宴会终是在不久后开席,诸宾欢坐一堂,传杯弄盏,笑语喧阗,夜时的寒凉亦挡不住酒过三巡后殿厅内的燥热氛围。

    场子渐渐热闹起来,起初的歌舞亦落了幕,瞧着下头诸臣欢醉的模样,天子的心底几乎毫无波澜。可这分明是自己的生辰宴啊,美酒珍馐齐齐摆在眼前,过往扰人心闷的政务也逐渐在这些时日里落定下来,然而易之行却分毫体会不到丝毫的欢愉,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似乎历来如此,凡是生辰日便从未有过万般雀跃的时分,大抵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礼品,佳肴,佳人,似乎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了,这无趣的日子根本就同往昔无趣的分分秒秒相差无几,而且在这万众欢腾的日子里头,天子的心反而莫名沾染上某种寂寥的意。旁人愈欢腾,他的寥寂便愈甚。倒还不如埋首政务来得痛快呢,易之行暗自思衬着。

    “陛下,这是臣妾送您的生辰礼。”

    席位上的莫汐茹忽地从远处离了席,旋即含羞带臊地来至天子身侧,此回,不等天子允准,她竟自顾自落座了下来。

    礼物既在眼前,易之行更难以推拒,他素来对生辰礼提不上多大的兴致,如今亦是如此。

    “是吗,那朕便多谢温妃的一番苦心了。”

    易之行瞬时妥帖地扬起唇角,勾染起一抹看似和缓的温柔,他始终拿捏着自身的得体。

    然而,当天子漫不经心地将这份被莫汐茹用心包装的礼品打开之后,映现入其眸底的却是令其猝不及防的惊喜。

    那是一只祥鸟簪,它自然不是因为本身做工的精巧与华美而惹起天子的注意,这等缘由于天子而言过于肤浅了,究其根本原因,乃是因为这是关乎于易之行母妃的记忆,而这只祥鸟簪正是曾丢失的其母妃的遗物。

    “这……你……你怎的知晓……此物?”

    易之行不可思议地凝望着眼前人,在这之前,他曾将这只祥鸟簪的背部翻转过来,而其上一处隐约的罅隙恰也证明了这定然是其母妃的遗物无疑,亦是他苦苦寻觅许久未果的珍宝。

    “不……你是怎的寻到这件东西的?”

    天子喜出望外,激动的情绪叫他的口齿含混不清,他本已打算放弃寻觅了。这副神容引得莫汐茹更是兴奋不已,这还是她头一遭瞧见眼前人流露出如此夷悦的容颜,更何况,这一切皆因自己的功劳所得,如何叫深爱着易之行的莫汐茹不夷悦呢?

    但见莫汐茹顿时勾扬起一抹浓重的笑意,口吻仍如旧般柔情,可其中却又稍许藏匿着某种自得与骄傲的成分。下一刻,她仍存羞赧,却又颇有些笃定。

    “这……只要陛下开心便好。其实……臣妾早些年便听闻到您在外地办事时不小心将您母妃遗物丢失的消息,想着这定是陛下您对亲人哀思唯一的寄托,这些年臣妾便也一直遣人搜寻着,算是机缘巧合吧,终于是在某位外地官员的手中寻到了。”

    “这么说,你在还未入宫之前便已然开始着手于这件事了……”

    天子的容颜掠过一瞬的惊异,惊异过后则是双瞳里的震颤在闪烁不休。

    莫汐茹颔了颔首,腼腆地低下首来,旋即轻道:“嗯,倒也不是带着什么确凿的目的,只是想让陛下开心些……”

    女子说的很是委婉,归根究底不就是她对易之行的感情已在早些年便萌了芽,今日忽从梦中惊喜,易之行这才觉察到眼前人对自己的爱恋竟如此之深刻,他确乎被其惊骇住了。紧握着手中的祥鸟簪,端详许久,易之行仍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内敛却又浓厚的情思,可再得祥鸟簪的情绪却是真切的。

    “朕甚是欣慰,多谢温妃的苦心……”

    最终,天子亦没有道出什么缱绻的情话,他到底是个不善表达之人,不过日后对身侧人的态度怕是要较之以往大相径庭了。

    “陛下,臣妾都说过了,您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朕自然是开心!这是朕此生收到过最佳的礼物!朕再也寻不出这世上还能逾越母妃这支祥鸟簪的东西了!这可是母妃留下的唯一物品,温妃,你的所作所为朕一定会铭记于心……”

    的确,除却这支祥鸟簪外,旁余一切物品对天子来说都是‘死’的,更是唾手可得的,只有这支祥鸟簪上承载着鲜活的情感与某些早已朦胧的片段记忆,但那些儿时的印记却是如今这位一心只图权位的君王唯一留存下的人性与美好。哪怕儿时关乎于母妃的记忆逐渐归于朦胧消隐,但那份情感的真挚至今仍存于天子的内心深处,含混不清却又十足珍稀。

    如今,天子被莫汐茹的感情所震撼,而下头之人亦为天子动容的神容所吸引。

    显然,今日两位后宫妃嫔皆到齐了,仅剩下那位被堪称为天子所爱之人的岚采女不曾抵至,而今日朝臣们的绝大多数隐含目的不过就是亲眼目睹那位能让天子倾倒的神颜究竟是如何绝世,可惜,岚采女根本于此宴上毫无影迹,倒叫人不得不怀疑些什么。

    这其中为首开口的自然是那吴槐,只有他才敢依仗自身权位于天子面前行所无忌,而他也恰于下一刻遂了人愿地作揖启口。

    “陛下,今日是您的生辰宴,怎的不见岚采女的身影?她既身为您的后宫妃嫔之一,竟不愿亲自抵场给您庆贺生辰吗?岚采女的此番作为未免过于狂妄了些。”

    正当易之行在反复端详手中的祥鸟簪时,丞相的声音如其早先预料的那般窜入其双耳当中,他当即将簪子敛入衣袖,旋即郑重其事地答道:“岚采女身子抱恙,不便出席宴会,朕都不愿嗔怪于她,便也不劳烦丞相来替朕指摘了。”

    “臣非替陛下您来指摘岚采女,而是替悉数朝臣以及殷国的百姓指摘岚采女的作为,到底是民间长大的女子,难不成就注定了这般没有礼数吗?天子的生辰宴都不愿赏脸抵至,成何体统?岂非是岚采女患了什么危害性命的重疾吗?”

    本还是一方喧腾安乐的宴厅登时因丞相的咄咄相逼而变得霎时凛冽起来,诸臣不约而同地低下首,面孔却俨然一副看戏者的态势,莫汐茹当即含颦,甚而就连素来不喜动怒的她此时亦对丞相的无礼之行颇感气恼,而天子心底虽扬起些许的不适,然而其容颜之上是不会走漏分毫的。在这等情况下,唯一开了口的便是那敢想敢为的莫洪峰,他才不在乎什么劳什子,更没法体察氛围之中的焦灼感,想道什么便尽管道了。

    下一刻,大将军站起身作揖:“陛下,既然这纠缠不休的老东西没见过世面,非得以什么岚采女狂妄的借口去满足心底想要一睹其风采的愿念,那陛下您便让岚采女暂且出来一会子,也好堵住这老东西聒噪的口啊!”

    不在早朝殿上,莫洪峰的言辞便也愈发放肆,话音一落,吴槐瞬即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