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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二愣子并不恼火,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心,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有,曹大哥,你拿我来钓鱼吧。”

    曹吞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得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回想了一下,而后问道:“不对吧,你不是说,每个孩子,一出生就要被检验是不是有巫神血脉吗?你要是有,早就被人知道了。”

    二愣子露出无所谓的神色,笑道:“巴人对巫神血脉的检查,其实是在三岁之后,但我在三岁那年,还不会走路,周围的人都说我是个弱智,我父亲便不给我检验,大家也都赞同,都说,一个弱智,怎么能是巫神的血脉了?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曹吞默然,而后道:“那你怎么不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听说,巫神血脉地位尊贵,在村子里极有话语权,还不用劳动,你说出来,岂不吓死了他们?”

    二愣子沉默良久,开口道:“说起来,十八年来,我一直为这件事深自后悔,一直到刚才,曹哥你告诉我要钓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或许是我赎罪的唯一机会。”

    曹吞皱眉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内疚?”

    二愣子脸上露出一种忏悔与悲悯并存的神色,开口道:“我小的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是看见一只鬼在一个男人肩膀上趴着,那鬼湿淋淋的,身体肿大,我看了很是害怕,被吓得坐在地上,那个男子走过来,唾了我一口,说,死弱智。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他们都开心的大笑,我父亲在人群中,也只是无所谓的咕哝了一句。只有那个鬼,他看到我,似乎怕极了,生怕我给他一巴掌。但那时我也怕极了,心底也很怨恨,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谁知道,过了一天,那人出去打渔,沉船就死了,现在想来,他身上的鬼浑身湿淋淋的,自然是个水鬼,那人被水鬼缠上,死在水里,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那时看到他身上有鬼,却不曾告诉他,以至于他命丧长江,从那以后,我便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想到倘若我跟别人说了我有巫神血脉,别人一定要想到这件事,他们若是怪我见死不救,那可如何是好?是以我便再不对人提我有巫神血脉的这件事了。”

    他这一段话说的极慢,开始时语气还很沉稳,到后面终于再也忍不住,抖动着肩膀,漱漱的流下泪来。

    曹吞无言,也不知该如何说,他一个大男人,原也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二愣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安心一些。

    “曹哥,我……我是不是有罪,我见死不救……”

    二愣子叫他一拍,眼泪流的更多,哽咽着开口道。

    “那样的人,”曹吞对二愣子道,“救不救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

    二愣子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曹吞,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

    十几年来,他深为这“见死不救”四字折磨,心底固然苦闷无比,而天性讷口少言的性格也叫他无处倾诉,这一份沉重的负担,长久的压在良知之上,便令世上最为聪慧之人,也难以索解,更何况他这样一个淳厚质朴的乡下人?

    曹吞何许人也?是他心中的大英雄,为村子扳倒专横的村长的人,这一份“战绩”,对他这样一个自来深受村长威严的少年而言,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丰功伟绩”,是以此刻当他听见曹吞竟为自己的当初懦弱的行为辩解之时,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希望来。

    “我说真的,这样的人,救了又能如何?还要让他欺侮你更多么?济人危难,救人水火的道德准则,我向来不放在心上,行事总不过凭心二字,我若想救一人,拼死便也救了,我若不想救一人,他便万般哀求,我也不看他一眼,一个人活在世上,对他而言,世界是什么了?是他看到的,听到的东西,是因为有他这个人,才有了他的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人在心理上应该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他的悲喜,不应该由这个世界来决定,他的善恶,也轮不到这个世界来评定,该由谁来评定?这个人自己的心,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应该凌驾在己身之上,这才是所谓‘健全的人格’,没有这样健全的人格,一切道德准则,都是空谈,所以,你没救那个人,证明你不想救那个人,既然你的心都不想救,你又为什么要为他感到愧疚了?我说的对不对?”

    曹吞这一番话说的繁杂兀长,二愣子听完,神情几度变化,但见他一时双眉紧锁,一时却又眉开眼笑,如此半晌,他终于试探着开口道:“不对,曹哥,如果说我不想救他,那我为什么会感到愧疚了?”

    曹吞一阵头大,先前那番话是他当年学犯罪心理学的时候自己悟出来的歪门邪道,他觉得正好适用于二愣子现在的状况,便拿来说了,没想到这二愣子一点儿也不楞,一点也不受他忽悠,一语点破了其中的关窍所在,但他哪里肯就此放弃,得知二愣子也是巫神血脉之后,曹吞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势必会在群山之中引起轰动,一个多年未被发现的巫神血脉,成为新闻的同时,必然要引来那个中年男子与他身后势力的窥探,那时,自己便可以顺藤摸瓜,所以二愣子这条线,他必定要抓在手中,开导二愣子,让他心甘情愿的配合自己,也就成了此时的重中之重。

    他思维敏捷,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中稍微一过便转了出来,但听他接着开口道:“很好,你觉得这很矛么?不,一点儿也不,我说的这个‘心’,它不是一个,而是有三个。”

    “三个?”二愣子有些狐疑,“曹哥,你不会是为了开导我,故意忽悠我吧,我告诉你,从前我的那些傻,都是我装出来的,我可真不傻。”

    曹吞满头大汗,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他严厉的开口道:“我怎么会忽悠你了!我告诉你,人有三个心,一个是本我的心,一个是超我的心,一个是自我的心,你每天早上起床,是不是想起床又不想起床?这难道不矛盾吗?你每天去地里干活,是不是想干又不想干?这难道不矛盾吗?为什么会矛盾,就是因为这三个心的不能调和!你既不想救那个混蛋,他死了之后你又感到愧疚,这也是矛盾,这就跟你早上不想起床,白天不想下地干活一样,这是正常的,你懂不懂?!”

    曹吞一边想,一边说,渐渐觉得思维顺畅,滔滔不绝起来。

    “好像是……什么叫自我,什么叫超我?什么叫本我?”

    “你生下来,要吃饭,要睡觉,要睡女人,这个你,叫本我。但你能吃了睡睡了吃,去大街上随便拉个女人过来睡么?你不能,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知道,你作为二愣子这个人,你要受到诸多的约束,你敢去大街上拉女人睡觉,就有人能把你抓起来,这种基于你自己身份的对自己的约束,叫自我,还有了?你为什么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想象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嘛?你扪心自问,真的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不一定吧?可你为什么还会这样想了?那就是你的超我在作祟,所谓超我,就是你内心深处崇高的道德准则,我这样说,你懂么?”

    二愣子身在大山之中,哪里听到过这种自我本我超我的现代理论?他仔细思量曹吞说的话,结合自己平日里那些矛盾的过往,只觉得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是合拍,不由得哈哈大笑,拍起手来,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吞见他明白了一些,偷偷擦了擦汗,忽然明白自己当年犯罪心理学的老师的苦,讲述这种玄乎的道理,非但不容易说清楚,而且很容易被人误认为神棍,倘若不是在大学课堂上,当年的老师也不敢在别的地方说这种叫人似懂非懂的话吧!

    就在这片刻,二愣子已然从拍手大笑变成手舞足蹈,他十几年的心结,一朝被打开,体内的巫神血脉蓬勃流转,激荡出种种神能的同时,还引来了冥冥中某个存在的关注。

    便在此时,曹吞见他癫狂,心中一跳,赶忙去拉他,却叫他将手一甩,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对方手臂传来,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不由得吃了一惊,但他身为金丹修士,普通人的蛮力再大,又能奈何他怎地?当时使出新学的螺旋之力,那股沛然大力便如江水碰上漩涡一般,打着旋儿的被他化解了。

    曹吞顺势抓住二愣子手腕,往后一拉,只觉得对方身体竟然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反弹之力,极是惊人,不由得使出波纹之力,力道发出,在二愣子的衣服上一扫而过,顺着他的皮肉往下,便如一张大网一般,顷刻间将他捆住,而后往后一带,将其拉的坐到凳子上,彼时二愣子清醒过来,惊呼一声,只道:“曹哥,对不起……没伤着你吧?我时常这样,只为藏着巫神血脉的力量不用,有时便如疯魔一般,只是今天不知怎地,这感觉来的极为突然,力气又格外的大,曹哥,没伤着你吧?”

    “事已至此,有些事我也不愿对你藏着掖着,”感觉到二愣子的神异,曹吞决定对他坦白一切,他将自己修士的身份和盘托出,而后将在先前自己使圆光术的见闻也告诉了二愣子,最后道,“群山之中,隐约在发生一件极为恐怖的大事,既然叫我撞上,我便不能不管,二愣子,你是想置身事外,还是来陪我赌一赌?”

    二愣子瞪大了眼,只为他先前见心明性,体内的巫神血脉一度沸腾,便不有自主的做疯魔状,此刻心绪未宁,又听曹吞如此说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指着曹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曹吞默然,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让他自己选择。当然,如果二愣子真的懦弱,不愿以身犯险,那他也不介意用一点儿特殊手段,总之,让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重庆到三斗坪之间这六百里连山中找人,那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就是把鱼饵放好,坐等鱼儿上钩。

    良久,二愣子脸色忽然变得极其肃穆,他闭上眼,而后再度睁开,道:“曹哥,我说了,这就是我赎罪的时候!不管你说的那个中年男子有多么强大,我……大不了一死而已!”

    曹吞笑了,点点头道:“没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是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第二天,曹吞开始着手准备陷阱,他让二愣子拿着符篆,跑到村子中间,癫狂的大喊着自己忽然觉醒了,自己拥有巫神最纯正的血脉。村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许多人跑出来观看,对于这个大家一贯以“愣子”称呼的孩子,除了王叔与王阿姨愿意给出一点儿怜悯之心外,绝大多数人都怀抱着鄙夷与厌恶的心态。

    二愣子的父亲气的浑身发抖,他拿出家里的镰刀,在门口的白桦树上砍下长长的一节树条,在空气中挥舞的呼呼作响,冲向人群之中。人群一瞬间沸腾了,夏日的空气在这一刻燥热到顶点,人们喊着他父亲的名字,嚷嚷着叫他教训这个愣子。

    但他们下一刻就安静下来,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二愣子一掌将面前一块几百斤重的石碾子打的粉碎,看着他的父亲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几个小时之后,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成功传向远方,那些凑巧在村子里做客的远来人,大肆的宣扬二愣子的神力、他劈碎石头时头顶放出的红光,以及他随手在一个老人的肩头一拍,就治好了他陈年的关节炎。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巫神血脉”能够拥有这样的伟力,在这偏僻落后的群山之中,一直盘旋着不肯离去的迷信彻底的在人们心中复活了,这些人高喊着巫神在上的口号,斟酌盘算着带上不算多却又不算少的钱财,来到村子里围观二愣子表演神力,而后趴在他的脚下,希望他能够治疗自己的沉疴,最后满足的扬长而去,成为下一个神迹的宣传者。

    二愣子俨然成为巫神在人间行走的代表,就连每个村落德高望重的村长也来向他请教一些事情,而他那敏捷的思维,奇异的血脉,以及冥冥之中某位存在的眷顾,总令他能够对答如流,说出让人心中折服的答案,一夜之间,他几乎有了古时候部落首领的风范,而巴民们也没有辜负他的风范,他们用最名贵的沉香木做成冠冕,从巫山上取来了古老的红袍金衣,以及一个纵目的青铜面具,将二愣子推举为群山中的“赦免”,而后将他请进了坛子岭上,一座自古流传下来的,象征着巫神权威的石洞中居住。

    依照曹吞的计划,二愣子在石洞旁挂起了横幅,上面写有“祛四海沉疴,解八方疑难”的字样,为的是引人耳目,消除“大鱼”的戒心,同时,曹吞给二愣子编了一套说辞,让他不管什么可可疑的人来问,都按这个说法回答。

    “这样真的能钓来大鱼吗?我觉得暗中的人一定会害怕,不敢动手。”

    “大鱼可不止一条啊,还有半年前来的那个女子,还有赶尸老魔与宝莲灯一伙人,还有那个小龙神……”

    “打住!曹哥,这么多人,咱们应付的过来吗?”

    “无妨,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把他们都往一个地方引,让他们先去自相残杀去。”

    “他们能信我的话吗?”

    “没事,篝火狐鸣,鱼腹藏书,两千多年前,咱老祖宗就会玩封建迷信这一套,咱还能不会,你放心,这次,我就要用封建迷信的这一套来对付这些活在迷信世界里的人!”

    二愣子有些无言,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

    “我没想过,”曹吞摩挲着那些经年久远的石凳,不无感慨的向二愣子开口,“你居然这么有领袖风范,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几乎不用钓鱼,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发动群众的力量,把那些家伙揪出来了。”

    二愣子蓦的开口道:“曹哥,好像有人来了。”

    曹吞起身,左脚轻盈的一点地,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疏忽来到石洞顶上,藏身在一块巨石之上。

    “哒哒哒”

    脚步声自石洞外缓缓传来,这脚步声是如此的有韵律。以至于给人一种悦耳动听的感觉,让人禁不住去猜测,来人到底穿了什么样的一双鞋子,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二愣子的眸光变得凝重起来,脸上却浮现出笑容,他站起身,满不在乎的把玩着那个纵目的青铜面具,身后的红袍在石洞中的细风下猎猎抖动,精工细作的金衣将他的身形衬的格外高大。

    “哒哒哒”

    脚步声停在石门外,紧接着是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这拍门声急促而短暂,三下三下的连续响起,便如报丧的一般。

    随着一个女子如黄莺般婉转的呵斥声响起,那拍门声便弱了下去,但其中仍然夹杂了几个重音,显然是拍门之人心中愤愤所致。

    二愣子高声道:“远来的客人,请进吧。”

    “轰隆隆”

    门被推开,一个白衣丽人当先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六个彪形大汉。

    这白衣丽人头戴金步摇,身穿一件月白色长袍,脚下蹬着十二厘米的水晶鞋,着装极为高贵典雅。她身材丰满,没有中国传统美人儿那种柔弱的气质,而其身形又不失婀娜,绝无半点臃肿之态,她的五官极为立体,透着一抹妖艳的厚厚的性感的红唇,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如秋水般顾盼生波的眸子,这样的五官,若叫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得去其中之一,便足以自傲,而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便毋庸置疑的造就了一个艳冠天下的绝色美女。

    白衣丽人走进石洞,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儿,随后就打量起二愣子来,二愣子也是一般的打量着她,便在此时,白衣丽人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嚷嚷了起来:“妈的,还真是这小子,几个月前被我扇的耳光啪啪响,现在就成了巴人中身份最为高贵的‘赦免’?”

    这大汉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说话时两手叉腰,声音便如洪钟一般,在石洞中带起了回音。

    这群人半年前来到群山中,曾经因为二愣子痴傻的模样掌掴他。

    二愣子理也不理他,只向那白衣丽人道:“一别半年,远来的客人风采依旧,看来这群山中的荆棘露水,错落丛林,丝毫不曾减损客人半点姿容。”

    那女子还不曾开口,那大汉见二愣子不理他,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便踏前一步,指着二愣子鼻子道:“你这贼厮,当初干什么装成痴痴傻傻的样子,惹得大爷不高兴?白白挨了几个耳刮子,现在你不是什么‘赦免’吗?我听说你也能劈金断石,来来来,我们过上两招。”

    二愣子自不与一个奴仆搭话,只拿他当路边的一棵草,那大汉更加恼火,双手一扬,脚下一个蹬劲,便冲了过来,挥拳打向二愣子面门。

    至此,二愣子不能再做不理,便呵斥一声:“聒噪!”

    他将那红袍往前一挥,便如一片红云般,劈头盖脸的将那大汉笼罩起来,那大汉在里面左冲右突,兀自脱不得身,想要哇哇大叫,也是不能,原来这红袍虽只小小的一面,还不够大汉腰粗,但到了二愣子手中,与他的巫神血脉相合,便自然的生出了一股灵性,横遮竖挡叫那大汉出不去的同时,还捎带着叫他闭上了嘴巴。

    白衣丽人本也有心要看看二愣子有何本事,是以纵容那大汉动手,此时见二愣子不发一拳一掌,便将手下一个即将筑基的高手制住,心中不由得一跳,知道自己一路上所听的种种神迹,恐怕并不为假,想到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此来群山中的计划,定能大有帮助,便向二愣子笑道:“我这手下极其鲁莽,屡次为我得罪高人,今日又冲撞了赦免,赦免若不嫌弃,便一刀将他杀了,以雪心头之恨。”

    二愣子闻言,将红袍一收,那大汉在里面已丢了半条命,此时重见天日,不由得跌坐在地,爬不起身,那白衣丽人身后一个大汉见状,抢上前去,手中摸出一把匕首,登时刺进那大汉心口,只听得“噗呲”一声,鲜血喷涌。那大汉眼睁得大大的,应声而倒,死不瞑目。

    刺死他的那人便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怀中摸出一个袋子展开,足有两人来宽,一人来长,将那大汉的尸身从头至尾的装了进去,扛在肩上,而后回到那女子身后。

    饶是以二愣子此时见心明性,心性坚毅,见到这血腥的一幕,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又听那白衣丽人道:“赦免阁下,我这样做,可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么?”

    二愣子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未免显得自己与对方同等冷血无情,若说不是,对方这么疯狂的人又要做出什么举动了?一时间怔了一怔,便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远来的客人啊,还不曾请教你的名字。”

    “小女子林梦夤,还未请教赦免大名。”

    “我叫二愣子。”

    “噗嗤,”此言一出,那白衣丽人不由得道,“不是,那是你的诨名,现在谁还敢这样叫你?我问你的真名。”

    二愣子道:“我小时候,父亲或许曾给我取个一个真名,但后来天长日久,他们都只称呼我为二愣子,我便忘了真名,你若叫我二愣子,我也不恼,你若觉得这样叫我不大尊重,心中有愧,不如就把你的小名也告诉了我,我叫你的小名儿,你叫我的诨名,咱们谁也不亏欠。”

    他此言一出,本来只做玩笑语,但白衣丽人身后的五个大汉却纷纷脸色一变,都欲发怒,但一想到前车之鉴便在,却又不敢造次。

    那白衣丽人唾了一口,笑道:“赦免说笑了。”

    二愣子一直在仔细观察白衣丽人身后那五人,此时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寒,暗想:“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大的威严,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懂御下有方,当着手下的面就卖了、杀了另一个手下,可这些人还是如此恭敬,这得多么尊贵的身份?”

    白衣丽人见他目光闪烁,盯着自己,只是不接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厌恶,她生来容颜绝世,身份尊贵,无论身在何处,总要被男子的目光簇拥。其实天下女子,哪个又不想如此?只是物极必反,时日久了,她便也就不由得对男子生出了一种厌恶之情,这一种厌恶,长久累积下来,便成了一种牢固的偏执,只要有男人盯着她看,无论对方是何等的心思,她都认为是为自己的美色所迷,其实事实倒也真个如此,只是二愣子此时偏偏不是如此罢了。

    她心中既然生出厌恶,以她的性情,便不愿再和二愣子多说一句话,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可能对自己此来三峡的行动有绝大的帮助,她又不得不强忍住这种恶心,开口道:“赦免阁下,你既然是巫神血脉中最为尊贵的那一个,那么,你应该知道巴蛇的事嘛?”

    “巴蛇?”二愣子重复了一句,而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它曾住洞庭湖中,后来顺着长江而上,来到三峡,与江渎龙神争夺长江,后被驱赶,行至三峡群山之中,肆意吃人,被三圣母赶来斩杀。”

    这是先前曹吞与他编好了的一套说辞。

    “三圣母在哪里斩杀的巴蛇?”林梦夤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还望赦免告知!”

    “这谁知道?巴蛇是上古时代的妖魔,三圣母是神话时代的天神,她们之间的争斗,那必然是地动山摇,打的山河倒转,哪里会有什么确切的地点?不过我却听说,三圣母为民除害,巴人为了纪念她,将其称为神女,她临行之时,曾在巫山驻足,后人便将她立足的峰顶称为神女峰,至今犹存。”

    林梦夤惊疑不定道:“不对,不对,这与传说对不上号,传说神女乃是玉帝最小的女儿瑶姬,她曾在巫山斩杀大蛇,将其砍成十二断……”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看向二愣子。

    二愣子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瑶姬何时来过三峡?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若是那人持琉璃盏而来,那自然是瑶姬无疑,可若是持琉璃盏而来,还有巴蛇什么事?嘿嘿!”

    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个叫“琉璃盏”的物事极为推崇。

    “不对,不对,记错了什么都有可能,可巴蛇当年罪孽深重,将其斩杀的人的名字定然不会被记错!”

    林梦夤还是有些不信。

    “只为瑶姬在天上的地位比三圣母为高,而琉璃盏的名声也比宝莲灯来的要大,是以后人为了好听,以讹传讹的说错了,那又有什么稀奇?林姑娘,我看你对巴蛇这一段传说这么感兴趣,倒不如去神女峰看上一看,万一就有什么发现了?不过,我要忠告你一句,巫山自古是巫神道场,你到了那里,可要小心一点儿,莫要惹恼了地头蛇。”

    林梦夤神色间还有些迟疑,二愣子见了,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一套说辞,都是曹吞先前教他的,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有点忽悠不住别人呀,他心中一急,脸上就有些涨红,借着石洞里微弱的光芒,林梦夤看见他脸上涨红,心说:“这臭男人见了我,神不守舍,魂也不知道飞往多少层天去了,他哪里还能骗我?”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情大好,她自入山以来,也不知在这原始丛林里花费了多少功夫,磨破了几层嘴皮子,却未曾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想她千金之躯,何尝受过这些苦处?是以虽常用“磨砺心志”四个字安慰自己,但多少个日日夜夜,身心里都充斥着苦闷与疲惫,直到此时得到这些消息,不由得先是生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接着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懊恼,再加上对二楞子厌恶已极,便连招呼也不打一下,飞快的转身,迫切的就要往巫山去查个究竟,只留下原地一个目瞪口呆的二愣子。

    便在那女子离去不久之后,二愣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向着高处的一块大石喊道:“曹哥?”

    无人回应,二愣子慌了神,三下五除二的爬将上去,但见那石上一大摊鲜血,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而曹吞则不见踪影。

    江延

    薄雾散去,天边的一缕晨光,透过长空上一层薄薄的黑云,洒在黑云山上,驱散了长夜的轻寒。

    半山腰处的黑云村,披上这一缕朦胧的金光,在鸡鸣狗叫声中,晃晃脑袋,抖擞精神,苏醒过来。

    黑云村一个小院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在打拳,只见他低探马,高落雀,马步回身,双拳错落,一拳一脚呼呼生风,一步一转考究细致,其间暗含攻防之理,一看便知是自小习武、根基牢固的练家子。

    少年名叫江延,曾也是二十一世纪祖国的花朵,只为十六年前遭了车祸,直撞的身首异处,入了阴曹,打入横死狱,捱了不知多少时日,才得了投胎的机会,一碗孟婆汤下肚后转世轮回,来到这异世大陆。

    不知为何,那一碗孟婆汤,竟不曾消退江延前世半点记忆,只抹除了他在横死地狱种种遭遇的记忆。

    许是如今横死之人太多了?孟婆熬汤熬不过来,只好往里面掺水?

    总之,江延带着前世的记忆在此方世界生活了十六年。

    拳风呼呼,拳影错落,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了,江延身形一沉,双手成爪,猛的向前抓去,又在空中忽然一停,沉闷的空气爆破声响起,三丈外的大松树被震的一阵摇晃。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江延略微沉吟,眼神发光,脸上却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远行人忽然见了沙海绿洲一般,似有些不能置信。

    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气十足,爽朗无比,震的大松树漱漱作响。

    隔空发力达到三丈之远,且声势惊人,自己这具凡人之身,已然达到了炼体的巅峰,只要再做突破,便能开辟下丹田气海,引灵气入体,扣开炼气的大门,成为一名修士。

    成为修士,是江延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目标。

    此方世界,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没有前世现代化生活的种种便利,江延曾一度想要自杀。

    幸好,当他把自己“渴望生活便利”的想法告诉村中老人后,老人告诉他。

    “若成为修士,便可以御剑横行,四海九州任遨游,岂不比你说的那什么气车、飞鸡快的多?至于冷热之苦,就更是可笑,大修士一念可令六月飞雪,清明之体,寒暑随心,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空条?”

    那时江延才知道,此方世界,与前世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化世界截然不同。

    也正是那时起,江延就暗暗起誓。

    “大修士统治亿万凡人,威权无匹,荣耀无双,而其自身逆夺天地造化,有担山赶月,长生不死之威能,我将来一定要做个大修士,才不枉这穿越一场!”

    于是十六年来,他摒弃了一切娱乐活动,深居简出,每天只是枯燥的锤炼体魄,锻炼真气,就等有朝一日破开玄关,凝聚气海,成为修士。

    如今目标达成就在眼前,岂不快哉?

    “等到明年开春,就下山去,到阳阜城中,拜入一个门派,然后再做图谋!”

    喜悦之情散去,江延静下心神,开始为以后的道路做打算。

    “江延哥哥,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似莺啼燕语,清亮愉人。

    江延一怔,转身去开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站在门外,背着双手,看见江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

    江延此时心情甚好,仔细打量着少女绿衣上绣的极为精细的一朵海棠花儿,打趣儿道:“雪儿妹妹,你不去跟我堂哥打情骂俏,来我这儿干什么?”

    绿衣少女名为江雪,年纪与江延一般大,出落的亭亭玉立,肤白貌美,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花骨朵儿。

    “鬼才跟他打情骂俏!”江雪皱眉,嗔怒道,“死东西,你刚刚笑什么!”

    “猜到你要来找我,我开心呗!”江延笑嘻嘻道,:“你把手背在后面,拿着什么?”

    江雪闻言,虽然明知道是骗自己,却也忍不住回嗔转喜,忽然拎出一个篮子来,调皮的对江延道:“是给江延哥哥带的早点啦!”

    一股饭香,夹杂着果酒的醇味扑面而来,江延不由得翕了翕鼻子,这香味钻进肚子里,勾动了馋虫,江延的肚子立刻咕咕的叫了起来。

    “哈哈!”

    江雪笑弯了腰。

    “死丫头。”

    江延笑骂一句,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江雪白嫩的小手,往院子里拽。

    “哎呀,非礼啊!江延哥哥非礼我,谁来救救我……”

    江雪摇晃着小脑袋,大声叫喊,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后,任由江延拉着手拖进院子。

    松树下,石桌上,几盘热腾腾的糕点,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江延扯了一个糯米团,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只觉清香甜糯无比,不由感叹:“此方世界的东西,真是太好吃了!”

    写的有点散乱,不过这是同一个故事,由于地图设置的较为广阔,本作参考巨人的陨落,从多个不同的地图进行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