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ianqihaotianmi.org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百八十八章
    曹吞闻言,点头道:“群山之中有人作乱,欺负你们这些淳朴的乡民,我但有一丝机会,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神秘女子半年前才出现,大摇大摆的在群山之间走动,想来不会与十几年一直隐藏在大山深处的这伙人有什么勾搭,那这就是两伙人。那个疑似是龙的人了?他既然在调查失踪人口,那么想必与大山深处的那伙人也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就是三股势力……”

    一路上,曹吞纵横在群山之中,脚下飞奔的同时,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思索着。

    三峡两旁的群山,自来以“虎啸猿啼”著称于世,大抵是江水所过之处,免不了草木茂盛,草木一多,更免不了精怪横行。曹吞一路走过,但见草木狼林,横遮竖挡,每一棵几乎都是长得歪七扭八,若不是他能够借力腾空,几乎寸步难行。

    山行路远,却也架不住曹吞劲力绵长,气息悠远,他顺着二蛋zi给他指的方向,穿过树林,顺着一条小溪,来到另一个群山中的村落。

    三峡两岸群山中村落的样子,大抵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自树林中拣选平坦的地势,伐去树木,建起房屋。

    群山之中多狼虫虎豹,是以这些村落中的房屋大多凑在一起,相互之间绝少缝隙,门前一条大路通向挨家挨户,使村子如同堡垒一般,给住在其中的村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大家凑在一起,便能够抵御住冥冥中的威胁。

    在大路边上,一个四十来岁,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凝着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曹吞,这是当地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各家轮流派出一名青壮“放哨”,防止野兽袭击村落

    曹吞与那汉子目光一对,不由的眉头一皱,但见那汉子英武的面庞上,隐隐有些青紫之色,显然是被人大力殴打所致。

    “站住,你是什么人?”

    见曹吞来到近前,那汉子喝问道。

    “鄙人曹吞,曾在邻村当过一段时间的治安官,正追查一桩重案,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失踪,我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

    曹吞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对方的戒心,他已经看出来,对面的这个男人情绪很不稳定,心情激动,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一样,显然,这与他脸上的伤痕脱不开关系。

    那汉子听了,微微一怔,而后仔细的上下打量曹吞一番,放松下来,笑道:“曹警官?你就是赶跑了邻村村长的那个曹警官,久仰大名!”

    曹吞点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哪里能是小事,这件事,可是传遍了十里八乡,这三峡两岸群山中的巴人,哪个不晓得曹警官的名?为了这件事,可是足足有十几个村长被抓进去了!”

    那汉子一脸敬佩的开口道。

    “没想到我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名声!”

    曹吞先是愕然,而后自嘲一句,关于那件事的后续,他作为当事人,自然接到过详细的报告,但能在群山之中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以至于自己变得人尽皆知,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曹警官,你刚才说,要来了解一下曹老汉家的情况,来来来,我带你去。”

    汉子变得热心起来。

    曹吞跟在大汉身后,问道:“大哥,冒昧的问一句,你脸上的这个伤……”

    大汉也不避讳,苦笑道:“嗨,别提了,前几天出去看马戏,遇见几个仇人,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这不,挂了彩了。”

    曹吞奇道:“马戏?这边还有马戏看?”

    那大汉摸摸脸上的淤青,笑道:“就在上游的大平村,有个金彪,他年轻时走出大山,在甘凉道上学了本事,惯会伏狮弄象,就组建了一个马戏团,日子是一天天的发了起来,他就一年中来这里免费玩上几次,给大家伙看。”

    曹吞道:“原来如此。”

    “其实看马戏,倒还是其次,像我这么大的人,谁看不腻那个?就只有小孩,一听说马戏团来了,嚷嚷着就要去看。只是金彪是个大善人,他在外面挣了钱,就回来接济咱们这些穷人,他曾放出话来,每次一回来,就将各家生了重病的又没钱治的人,带去城里,好生的医治,至于费用,他一人全出,又有那些个家中破财,亦或者孤苦伶仃的,他都代为接济,是以大家伙感恩他的好,他一回来,人人都去捧他的场。”

    曹吞露出佩服的神色,道:“原来是个不忘本的好汉子。”

    那大汉笑着竖起大拇指,道:“那是,金彪跟曹警官一样,都是这个。”

    “我哪里比得上他这样的好人,”曹吞摇头,而后继续问道,“既然这金先生面子这么大,谁又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将大哥你打成这样?”

    “嗨,还不是半年前来的那臭婆娘?”大汉唾了一口,愤愤的道。

    曹吞心头一跳,暗道果然,装作吃惊的样子,趁热打铁的问道:“是个女的?”

    他这样一问,那大汉的脸上顿时显出窘迫的神情来:“是啊,是个女的,天知道世上怎么有这么大劲的女人,她一抬手,我就睡地上起不来了……”

    曹吞更加惊讶:“有这样的事,那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打翻一个男子,说不定,这人与我追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闻言,眼神里露出惊喜的神色:“曹警官,这伙人来历不明,整日里又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

    曹吞心里暗笑,只想:“这伙人来历不明自然是真的,但鬼鬼祟祟恐怕就称不上了,这大汉看起来憨厚老实,这时候也不免要说几句误导别人的话,期望借我的手来解恨。只是人心如此,倒也不必苛责,我若与他身份调换,只怕还不如他。”

    他就顺势往下讯问,发现关于那个女子,这大汉所知道的,与王叔所说的并无出入。

    “到了,便在这里,”二人说着话,来到一个低矮的瓦屋前,那大汉立在檐下,敲了敲门,向里面道,“曹老爹,打开了门来。”

    大汉声音洪亮,喊声传出了老远,但过了良久,屋子里却无人应答,大汉转过身来,向曹吞道:“难道不在?不应该呀,今天也没见他出去……”

    曹吞皱眉,他是修士,六识超出普通人许多,早已听出屋里有一个那种老年人所特有的呼吸声,短短的,似有似无的,想来就是大汉口中的“曹老爹”所发。

    便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微弱而低沉的苍老声音:“是谁呀?”

    那大汉道:“是我,小三子。”

    屋子里传来一阵木头椅子拖动的声音,紧接着,门打开了,曹吞借着屋檐下白亮的天光一看,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个老者的年龄已在八十岁上,他身形佝偻,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拄着一根颤巍巍的拐杖,似乎随时都会扑倒在地,他头发苍白,乱糟糟的,似乎好久不曾打理过,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的坎肩宽大无比,几乎要整个滑落下去,一双黑乎乎的鞋子,上面脏满了残留的呕吐物。

    “他像是在等死。”

    看着眼前这个许久不曾打理过自己的老人,蓦的,曹吞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曹老爹,你这是……你多少天没从床上爬起来了?可吃饭了么?”

    大汉上下打量那老人一遍,而后急切的问道,语气之中充溢着关切之情。

    “我没事,人老了,不想起来走动……这位是?”

    老人没有回答大汉,他眯着眼睛,看向曹吞,费力的开口。

    大汉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他指着曹吞道:“这位是曹警官……”

    “警官?”老人暮气沉沉的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突兀的流下,哭诉道,“警官,你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孩儿而来吗?”

    “啪啦”

    拐杖被老人扔到地上,他颤抖着,身子竭力的向前,就要跪伏下去。

    看着老人那苍老的面庞上缓缓流落的浑浊的泪水,曹吞蓦的感到一阵眩晕,在这一刻,他的思绪穿过千山万水,来到另外两个许久不曾见到的老人身上。他伸手托住老人,体内一股灵气顺着指尖一直传到老人体内,顿时,老人那双暮气沉沉的眸子亮了一些,面庞也红润了许多。

    “警官……”

    老人颤抖着抹了把眼泪,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曹吞道:“老人家,我就是为了您儿子的事来的,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寻找他的。你能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老人先是重重的点头,而后又一脸愕然,局促道:“什么情况?”

    一旁的大汉此时道:“二位,还是进去说吧,站在门外,说话也不方便。”

    老人赶忙道:“对,对,对,警官,您快进来……”

    曹吞摇头道:“事情发生还没到四十八小时,不幸也许还没有发生,我问清楚情况,立刻就去找他,老人家,你想想,你儿子失踪那天,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话?他每天都说奇怪的话,警官,不是我迷信,我告诉你,我儿子有巫神血脉……”

    “曹老爹!”

    一旁的大汉惊呼一声,似乎没想过这一层,此时惊觉,不愿让老人继续说下去。

    “大哥,人命关天,没什么好瞒的,不就是巫神血脉么,我也了解一些,”曹吞平和的开口,而后鼓励老人,“老人家,你接着说,没事的。”

    那大汉闻言,讪讪的闭口不语。

    “啊,那我说了,我儿子,他有巫神的血脉,常常会说些什么神魔小鬼之类的胡话,只是半年前,那个女子来了一趟后,我儿子性情大变。”

    “又是那个女子?”

    曹吞皱眉,心中起了一丝杀意。

    “警官,我就说那女的不是好人吧!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二麻子就是被她弄没了……”

    大汉闻言,先是差点没蹦起来,兴奋的指责那女子,但真说到实在的罪行时,他却又讪讪的住了口。

    这样的事情,哪怕他对那女子再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栽赃。

    老人接着道:“那女子走后,我儿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再不说哪里有邪祟,怎么能祛除,而是罕见的拿起了农具,做起了农活,哎呀,这在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你儿子平时不务农么?”

    曹吞问道,有些不能理解,要知道在这群山之中,各家开了梯田,每个季度都要耕种,否则便糊不上口。

    “这……”

    老人讷讷的,不知怎么开口。

    “嗨,你是不知道,他儿子是巫神的血脉,体内流淌着巴人始祖的血,在我们这里地位尊崇,是不用做农活的,平日里都是我们养着他。”

    那大汉开口为曹吞解释,言语中颇有些不客气。

    曹吞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啊呀,小三儿,从前我那孩儿不懂事,多蒙你们担待,我老汉在这里给他赔礼道歉,他现在生死不知……”

    那大汉挥挥手:“别说了,我们也不怪他,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人没事,比啥都重要。”

    老人再三感谢,而后看向曹吞。

    “嗯,拿起了农具做活……,性情大变,”曹吞微微沉吟,半晌,他开口道,“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别的,就没了……”说完这句话,老人的脸上蓦的显出一种极为悲苦的表情,像是心中有什么积郁已久的悲痛,却偏偏说不出来一般。

    曹吞心头一跳,道:“老人家,要是还有什么情况,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老人脸上的表情一闪而没,旋即摇头道:“没了。”

    曹吞点头,而后向那大汉告辞。

    那大汉道:“这就完了?”

    曹吞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也没有条件做深入调查,我得赶快去找人。”

    “去哪儿找?昨天一天儿,大伙将这山里都翻遍了。”

    曹吞摇头,再度告辞,而后转身离去。

    那老者在他身后久久驻足,待他的身形即将转过大路尽头,老者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警官……请你……一定,将我那苦命的孩儿带回来。”

    大汉在他身旁,看着曹吞头也不回的背影,嘟哝道:“别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才好。”

    曹吞转过路口,远远的听见那老者的话,不由得叹息道:“你自己都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为某些事刻意隐瞒,我又能怎么办了?”

    他确信,老人的那个表情,代表着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爱子心切,倒是真的,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今日我便施展手段,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刷!”

    来到一个无人之处,曹吞伸中指,在虚空中连连刻画,但见光华流转之处,一张符篆立时成型。

    “圆光符,可自行捕捉冥冥之中‘过去’的轨迹,借此还原某件事的经过,是符篆中最为大名鼎鼎的存在,民国时期曾一度被骗子们奉为行骗的最高手段。”

    看着眼前这张大名鼎鼎的符篆,曹吞不由的深吸一口气,而后,他伸指将那符篆弹向高天,喝一声“去”,脑海中想着方才那老者的屋子,那符篆放毫光,电也似的冲向那里。

    与此同时,曹吞张开手掌,但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水幕横在手上,他深吸一口气,喝一声“着”,那水幕晃动起来,从中显出二麻子失踪时的场景。

    正午,火热的阳光,从原始丛林高低不一的的植物层中,错落有致的洒将下去。

    夏季六月天时,正当少阳将去,老阳新生,世间万物一派生发繁荣,此时的原始丛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但曹吞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这原始丛林万物生发的静美之态,此刻,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掌上的那一块水幕。

    追溯过去,委实是一件逆天之事,冥冥之中的轨迹一直在推动着事物向前发展,如果身处轨迹之外的人不能在它发生的时候注意到它,而在它发生之后再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能从一直在变化的、千头万绪的轨迹之中艰难的还原它。

    圆光术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上古一位精研“轨迹”的“法”的高人发明的符篆,只需使用者集中精神,默默冥想,符篆本身的“法”就会自动完美还原所有的轨迹,重现当时的情景,这种符篆的制作方法,早已在人间失传,各大派能拿出的符篆成品,都是积年已久的陈货,曹吞能够从《茅山符咒全集》中学到这符篆的画法,不得不说是莫大的造化。

    水幕轻轻的波动,随着曹吞精气神的节节攀高,两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

    “给我现!”

    曹吞低喝,精气神攀到一个最高点,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神芒,整个人犹如一座烈焰熊熊的火炉般炽热、耀眼。

    水幕中的人影越发清晰,隐约可看见其中一个满脸麻子,料来便是那所谓的巫神血脉“二麻子”。

    曹吞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曹老爹流淌着浑浊的老泪的模样。

    “轰!”

    蓦的,曹吞头顶浮现出早先淬炼的那三道白光,其大如线,盘旋着在曹吞顶门之上卷成一个花骨朵的形状,这一刻,曹吞的精气神再度攀高,便好似在火炉之中加了一把天火,那些神芒几乎要穿破他的皮肤喷薄而出!

    “喝!”

    曹吞低喝,心底蓦的感到一阵恐怖,只为那圆光术消耗太大,导致他已经在超负荷强行拔高自己的精气神,倘若那神芒真个透体而出,他便会立时被炸成碎尸!

    终于,水幕上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借着六月明亮的天光,曹吞定睛一看,但见一大片的梯田,绿的沁人心脾,悦人眼目,其中站着一个男子,不怎么熟练的挥舞着锄头,正在地里锄草。过了一时,但见天光一暗,漫天乌云遮住太阳,周遭顿时变得昏暗起来,四下里又起了狂风,只刮的千树摇晃,万叶沙沙,飞沙走石,煞是骇人。

    曹吞皱眉,心头有些沉重,暗想,这是凑巧?还是人为?若是因为某个人的登场而出现这种情形,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吞心中所想,下一刻,水幕之中,昏暗的天地里,自梯田下缓缓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人一身黄衣,头戴方巾,脚蹬虎头鞋,身形高大,方头阔口,顾盼自雄,看来便知英雄了得。他走的极是缓慢,但每一步落下,都能发出极大的“咚咚”声,摄人心魄。那二麻子彼时正惊慌,叫这声音锤在心上,登时心神失守,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曹吞凝眉,将那中年男子的相貌记下,他已有预感,此人必将是不世大敌!

    中年男子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渐渐的逼近了二麻子坐的地方,他一双眸子里无悲无喜,看着二麻子的眼神就像是猛虎看待绵羊一般。

    “嗯?”

    蓦的,这猛虎停下了脚步,他眉头微挑,低头看向脚下的泥土。

    几只毛茸茸的大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脚。

    “请神术?又何必令远祖的英灵不得安息!”

    猛虎轻叹,颇有些感慨。

    “你也配说远祖二字!”

    对面,二麻子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脸悲愤,再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野草中拎出了一个小桶,里面满盛着不知是什么的血液,向着中年男子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还是这老一套,你们这些过时的血脉,落魄的废人,血液中的法则碎片,只教给你们这些无聊的东西么?请神、泼血,江湖骗子才搞这些。”

    中年男子不急不慢的开口,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桶血液泼了过来,他不闪不避,任由自己被泼了个满头满脸。

    他高大的身形,配上满身的鲜血,在昏暗的天空下昂然而立,便好似一尊魔神一般。

    二麻子不由得退了两步,面对这样的一个不可抗拒的敌人,尽管他准备充分,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种无力感。

    污血滴落在青碧的梯田上,青碧与鲜红交织,煞是惊心。

    “你为什么不躲?”

    “我每次都不躲,”中年男子道,“我非但不躲,而且还任由这些手把我的脚踝给勒青了,勒紫了。”

    二麻子默然,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不问问为什么嘛?”中年男子似乎很有兴趣告诉二麻子这是为什么,“因为每次我对你这样的人出手,心里总充满了一种负罪感,就好像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一样,痛苦与狼狈,能够稍稍的减轻这样的负罪感。”

    “呸!”二麻子唾了一口,“你不配,你这叛徒!”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你还算不错,在巫神血脉里,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什么?”

    不知何时,中年男子掌控了谈话。

    “我打听过你,他们都说你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还要靠你那年迈的老父亲供养着,”中年男子饶有兴致的开口道,“我原本以为,你这样的人,意志力一定不会太坚定,可我错了,你请的这个英灵,劲力大的吓人,是我这些年里,见过最厉害的了。”

    “你认识我身边的人?”

    “嗯。”

    中年男子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脸色有些疑惑,但随即就满不在乎的继续道:“然而即便你是巫神血脉中觉醒的较为厉害的那一个,又能怎样了?巫神都死了,血脉之力都干枯了,你我这样的人,也就是残废,是残次品,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你……”

    二麻子似乎想要反驳,但高天上的一个炸雷打断了他,一道刺目的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下来!

    惊变陡生,二麻子措手不及,抱头一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石被打碎了,而后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声,而后又只有呼呼的风声,他抬头一看,但见电光已然散去,前方,那魔神般的中年男子昂然而立,他的头发直立着,面庞漆黑,看来有些好笑。

    但二麻子却笑不出来。

    他非但笑不出来,反而流下了眼泪。

    他抬头,看向那越加浓厚的乌云、乌云镶起的红边、落下的漫天血雨,耳听着一阵阵怒号的狂风,他竟忽然感到一阵暖意。

    他朝着南方跪伏下去,脸色崇敬的拜了几拜。

    “祖先在上……”

    喃喃的话语之中,饱蕴了多少莫名的感情,或许只有对面那个人知道。

    “我得说,我实在低估了你,原来你请出的这个神,竟是真的巫神。”

    “是谁了?杜宇?蚕丛?到底成神的是谁了……”

    中年男子低语,抬头看向漫天血雨,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

    他先前执着一杆长枪,正是那长枪为他抵住了雷霆一击,此时,面对漫天血雨,他像个多宝童子一般,又自怀中取出了一卷羊皮纸,向天上一抛。

    “嗡”的一声轻响。羊皮纸微微抖动,震散了漫天血雨。

    “刷”

    羊皮纸飞回,被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做完这一切,他俯下身,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些毛茸大手,小心翼翼的将他们一一分开,而后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虚空中传来一声不甘的低吼,那些大手剧烈的颤抖着,似乎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中年男子露出了罕见的笑容:“我也是你的血脉,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那大手终于消散在了虚空中。

    二麻子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虔诚的匍匐在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头迈进土里,乌云渐渐的散去了,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也终于退去了,此时的他,拿什么来对付眼前的猛虎了?但他似乎将那猛虎当成了一棵草,他跪拜着,祈祷着,深信下一刻就会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把猛虎拍死。

    曹吞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默默的梳理着事情的经过、所有的信息流,最让他吃惊的,当然是中年男子说的那句“你请出的这个神,竟是真正的巫神”。

    难道那个传说竟是真的,千百年来,巫神一直在守护着巴人一脉?方才震雷发电,挥洒漫天血雨阻止中年男子的那个冥冥中的存在,真的是巴人的始祖“巫神”么?中年男子为什么说他死了?他又怎么能跨越漫长的时间长河,来保护自己的血脉后人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疑问,都似乎都牵涉到巴蜀之地的重大秘密,只要能解开一个,便能揭开巴蜀之地一角神秘的面纱。

    顺着二麻子磕头的方向看向南方,他此时身处西陵峡中部,再往南,依次是巫峡和瞿塘峡,巫峡?他想到了二愣子说的那座“巫神台”。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就在二麻子虔诚的跪拜之时,巫山之上的那座巫神台曾经剧烈的颤抖着,发出道道神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飞出一般,但最终却被高山之上的一个翩翩雕像给镇压了下去。

    “跟我走吧,看在你唤出始祖的份上,我不杀你。”

    二麻子的祈祷终于无用,中年男子等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自信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能应付,但最终他期待的某些事到底是不曾发生,于是他对趴伏在地上的二麻子“好言相劝”起来。

    二麻子转过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浑身颤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把他们……都杀了?”

    “当然,血脉中的秘密被研究透彻了,养着也没用,就杀掉咯,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养活一群废物。”

    中年男子满不在乎道。

    二麻子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他脸上的每一个麻子都在发出愤怒的呐喊:“混蛋!”

    “不要声嘶力竭了,跟我走吧,我说了不会杀你,你的血脉看起来很是特殊。”

    “我恨啊!”

    最终,二麻子泪流满面,他猛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脖颈上抹去!

    “好家伙,你倒是我见过最硬气的。”

    中年男子低呼一声,他话音未落,人已到了二麻子一旁,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刀刃堪堪割破二麻子脖颈的皮肉,中年男子立起剑眉,伸左手食指一弹,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短刀被弹开,便在此时,中年男子神色大变!

    曹吞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虚空中凭空出现另一个黄衣男子,这人面容极其丑陋,一张马脸,鼻子扁平,死鱼眼瞪的大大的,头上还锦上添花的长了一个大肉瘤子。

    “是他!”

    曹吞惊呼,想起了二愣子说的那个人。

    黄衣人第二如鬼魅般显出身形,大力拍出一掌印在中年男子后心。

    中年男子整个人被这一掌拍的离地而起,身不由主的撞向二麻子,同时,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全喷在二麻子的脸上。

    二麻子神色激动,脸上的每一个麻子都被那鲜血滋润的神采飞扬,他右手死死的箍住中年男子,左手扬起短刀,狠狠的插向中年男子的心脏!

    “当!”

    短刀撞在中年男子的内甲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二麻子一愣,旋即发疯似的抽刀,再度砍向中年男子的脖颈。

    曹吞见那短刀先前还不过是一把杀猪剔骨的凡刀,此时却泛起了滢滢的青光,看来便知锋锐无匹,不由得面庞抽搐,自语道:“心是魂之所居,头是六阳之首,这要是叫他砍实一刀,任你神仙佛魔,没有不死的份儿!”

    “咔嚓”

    出乎曹吞意料的是,那短刀虽是法器,与那中年男子的内甲一撞,内部神则尽碎,刀体上也有了许多裂纹,此时砍在中年男子脖颈之上,非但没有见血,反而自己先碎了。

    “妈的,这厮是个多宝童子!”

    曹吞在心里一锤定音。

    “给外族当狗腿子,他们给你的好处还真不少!”

    黄衣男子低喝,所谓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他一掌得手,第二掌立时顺着第一掌的劲力排山倒海的杀到,中年男子身着宝衣,能够抵挡锋锐之器的袭杀,却到底不能抵挡这无形无影的庞大劲力,只听他怒吼一声“去你ma的小龙神!”,旋即再度被拍飞。

    中年男子人在空中,已感到体内一阵剧痛,心知五脏六腑已被震碎不少,若再不离去,恐怕命在旦夕,当下强忍疼痛,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脚将二麻子蹬的吐血倒飞而出的同时,右手一扬,已然握了一杆乌金长枪,反手一格,枪尖如毒龙一般,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与黄衣男子再度叠加前两掌劲力的第三掌轰在一处。

    “这是,波纹之力的运用,这黄衣男子果然与长江脱不开干系!”

    曹吞看着两人争斗,只觉得黄衣男子那种叠加的力道很是熟悉,此刻终于认了出来。

    “砰!”

    一声巨响,黄衣男子自出场以来便携裹的一往无前的气势,此刻终于被那杆长枪给生生止住,他一连倒退了七八步,只觉得双臂发麻,一直延续到胸口,不由得暗暗心惊。

    中年男子法宝虽强,终究是重伤之体,体内灵力混乱,无以为继,再度被震得吐出一大口血,双眼微微无神,似乎油尽灯枯,但他借了这一震之力,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空中摸出那卷羊皮纸,无力的望天一抛,而后整个人便闭上了双眼。

    “刷”

    那羊皮纸极有灵性,在空中化为一张飞毯,像个裹尸布一样,将中年男子团团裹住,就往东面飞去。

    “哪里走!”

    黄衣男子大喝一声,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将重伤昏迷的二麻子提在手中,而后几个纵跃,向东方追去。

    但那魔毯在空中飞,哪里是他能追的上的?不一时,几人的身影都散去,圆光术的水幕便“波”的一声破裂了。

    水幕炸裂,像是一块漂亮的液晶屏幕从十八层楼上摔下来一样,碎成一个个微小的光粒,在天光下一阵闪烁,凝成“谢谢使用”四个大字,而后烟消云散。

    曹吞脸色一黑,忍不住对着空气狂踹了一顿,像是那里有某个人一般。

    而后他就长出了一口气,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下,他几乎忍不住现在就回去告诉曹老爹,你的儿子没有性命危险,他被一个叫小龙神的人救走了。

    但想到自己如果真这么说,该怎么面对曹老爹怀疑的目光了?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一个神经病了?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转身向着二愣子家里走去。

    “二子,你知道哪里还有身怀巫神血脉的人吗?”

    “什么?”

    二愣子愣住了,对于曹吞的去而复返,他丝毫没有惊奇,因为他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懒得去问一句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哪里还有人有巫神血脉?”

    曹吞语气平和的开口,很有耐心。

    “问这个干啥?”

    罕见的,这一次二愣子问了原因,他看看四周,露出了那种神经过敏的人所特有的恐惧表情,似乎这个话题让他很不安。

    曹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而后道:“你钓过鱼吗?”

    “当然,俺家就在长江边上,还能没钓过鱼?”

    二愣子有点儿不服气,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曹吞摸摸鼻子,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蠢,所幸他脸皮很厚,又道:“我要拿一个巫神血脉去钓鱼。”

    “钓鱼?钓什么鱼?”二愣子愣住了,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很郑重的表情开口道,“你要钓那个一直对巫神血脉下手的人?”

    “你怎么知道?”

    “你上午刚出去,下午就回来问这个,还能是为什么?”

    “二子,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楞。”

    “那是当然,毕竟,我也是巫神血脉啊。”

    二愣子得意洋洋的开口,语出惊人。

    “咦?”

    曹吞惊讶,而后仔细的打量二愣子,笑道:“愣子,刚说你不楞,现在你就愣了起来,你怎么会有巫神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