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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十九章 深宫
    紫台宫众人从这日开始便禁足了,朱红的大门缓缓合上的时候仿佛带着木头泥土尘封已久的味道。顺苏站在宫门内看着侍卫把门关起来,她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臆想,过不了多久整个紫台宫都会被众人遗忘在皇宫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合宫里的人都心慌意乱的,特别是照儿,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见了关清秋忙忍着不露出来,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关清秋才是难过的,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主别难过,圣上那么喜欢小主,迟早会解禁的。”

    关清秋轻声道:“是,这是迟早的事。你们也不要怕,我虽然在禁足期间,但是圣上吩咐了紫台宫一切供应如往常一般。”

    顺苏也附和道:“是啊,何况我们不用出去刚好图个清静,这事情一出外面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在宫里也安宁。”

    关清秋就顺苏的手上了台阶,轻轻握了握顺苏的手以示安慰。

    心里没有众人想的心灰意冷,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什么。一路上她死死的咬住了唇边,只看着昏黄的地面上的斑驳斜阳,生怕自己有异样的情绪露出来。

    .

    半个时辰前,

    幽沉的空气几乎凝滞起来,旁边跪着做人证的太监,跪倒在地不断呜咽的李嫔,口口声声指着罪证的江如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只听得圣上带着怒气的声音回荡在殿中。

    “蛇蝎心肠,朕宫里怎能容下你这样的人!来人,把她带回自己宫里再不许出门。”

    内殿中皇后,妃子,一众宫人或站或坐,连呼吸都唯恐大了去,剑拔弩张的气氛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沈衍一向温和,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愤怒,甚至说出了‘蛇蝎心肠’这样的字眼,众人皆低着头不敢看沈衍此时的脸色。

    关清秋跪在地上,她从刚才就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一个厌弃至极的人沈衍何必蹲下来说话,沈衍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沉郁,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大海,下一秒愤怒的波涛就要咆哮者席卷而上。

    殿中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绷得仿佛是即将断裂的弦,不知怎么的,一股强烈的直觉就涌了出来,瞬间攥住了她的心脏,仿佛有什么出乎意外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看着沈衍,余光只有一双双精美绝伦的宫鞋。

    就在这时——

    关清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沈衍近在眼前,甚至能看到长长卷曲的睫毛,左眼瞬间闭上又睁开,那一霎那他脸上怒色如冰般瞬间溶解,像是月夜深处的一抹侬艳的花,让关清秋想起了……春日时节,墨色长夜中一闪而逝的的秾艳。

    这是一个狡黠的眨眼。

    当时关清秋险些惊叫出来,还是沈衍手上的力道让她回了神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

    回到宫里时打开手中被汗浸湿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依稀看清是什么——

    宫廷纷乱,安心等待。

    保重身体,不久相见。

    字迹是潦草的,可以看出写字时的着急,沈衍的字十分好认,是细硬的瘦金体,看似内敛却蕴藏锋芒,瘦劲清峻,笔法洒脱,一气呵成,特别是勾撇时宛如铁画银钩,如同割金断玉的金石之气孕育其中。

    让关清秋想起平时沈衍奋笔疾书的样子,如同石像般俊美的侧脸让人莫名产生了一种“笃定”的想法。

    墨渍留在掌心,却一点都不令人厌烦,关清秋私心里甚至想让墨渍留的更久一点。

    摇了摇头,关清秋让自己把这种想法摒出体外。

    心中隐隐的焦躁却在看到字迹的一瞬间奇异般的抚平了,这时外面传来声音。“——姐姐!”陆闻笛跑进来,脸上细汗都出来了,可见有多急。

    关清秋看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先坐会儿。”

    闻笛坐了一会儿就憋不住了:“对不起,我到现在才知道,都没来得及向皇上求情。”

    关清秋看她平静了些才露出一个苦笑:“没用的,涉及后妃和皇嗣,禁足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闻笛怔怔看着关清秋,旋即道:“姐姐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是谁要害姐姐?”

    关清秋看着桌子道:“我不知道。”

    闻笛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愁:“我今日就要搬离这里了,皇后要我要住到佳贵妃的永夜宫里。”

    “你一切小心,佳贵妃估计不是个好相处的。”

    闻笛眼眶微红:“可皇后下的旨意我又能怎么办呢?”

    关清秋心里叹了一口气,闻笛性子胆小又不会保护自己,她被禁足在紫台宫里更是帮不到闻笛。

    “尽量不要与佳贵妃起争执,凡事以自己为先。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私下找宫女来紫台宫传信。”

    “嗯。”闻笛握着她的手点头,眼睛深处却还带着怯弱。

    关清秋拍了拍她的手。

    她也没办法,在这宫里,谁又能保住谁呢?

    尽力就好了。

    当天下午,闻笛就带着东西移宫了,闻笛位分低,更衣是宫里最末流的嫔妃了,东西也不多,几个小太监就搬完了。

    她依礼去给一宫主位的佳贵妃请了安,佳贵妃斜倚在玫瑰广榻上把玩着謦红的玛瑙梳,时不时篦一下自己的头发,听到陆闻笛请安也只是轻轻睁了下眼睛,又阖上了。

    陆闻笛等了会儿,看佳贵妃没有说话,就告辞了。

    …………

    深院静,小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光阴匆匆流过,不觉间已过了十余天。

    农历九月初九这天,谐音为“久久”的重阳节,是祭祖的重要日子,皇宫上下要吃花糕庆贺,圣上甚至还会亲至万岁山登高。

    重阳节里,这日照着以往的例子是要热热闹闹的,但是今年出了李嫔的事,圣上太后的兴致都不是很高,一律交给皇后去办了。

    这日难得是个大晴天,沈衍伴着太后登上了万岁山的顶峰,山下云雾缭绕,林木丛生,风吹过时带起清新的草木味道,沈衍心情都好了些,和太后说着前朝的一些趣事,逗得太后脸上笑吟吟的。

    回到宫后嫔妃们又做了各色点心,酥松绵软,咸甜都有,奇巧心思都花在里面了,只为的得到圣上或太后的一句夸赞。

    太后尝了之后并不吝啬溢美之词,沈衍也给各宫嫔妃都备上了重阳佳礼。

    酒过三巡,场面就热闹起来了,丝竹声伴着歌舞不绝于耳。

    八王爷沈珏也举着杯道:“臣弟敬圣上一杯,祝圣上身体安康,万寿无疆,大昭人人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沈衍笑着点头:“老八自成婚之后真是越来越沉稳了。”说着把酒一饮而尽了,道:“最近督察院监察御史生了重病,现下倒是有个空缺,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官说小不小,却也不至于让沈衍亲自过问。

    沈珏规矩答道:“臣弟一向对这些知道甚少,只不过监察御史看似品秩不高,权限却广,掌分察百僚,包括祭司,军戎营作之事,又需要知道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需要慎重选择。”

    沈衍道:“你可有什么人选,说来听听。”

    沈裕答道:“臣弟没甚少接触这些事,并有什么人选,只觉得从外面掉不如从监察院中选人来历练。”

    沈衍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理。”

    他像是思考了下,转向三王爷沈裕道:“朕记得你在监察院待过一段时间?”

    沈裕听得他们谈话不知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忙答了一声:“是,臣弟几年前确在那里待过。”

    沈衍仿佛很有兴致的样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不如就由你代理督察院监察御史一职吧。”

    沈裕有些意外,自从关儒入狱之后,连带他也受了冷落,骤然得了职位,还是个有些油水的,当下受宠若惊道:“臣谢圣上隆恩。”

    沈衍微微笑了笑:“家宴上不必多礼。”

    不知怎么,沈裕看到那笑意突然感觉有些不安,随即那点子不安就隐没在推杯换盏里面了。

    残羹冷炙之后,皇上与太后一起离去,沈裕见时辰不早也坐了马车回府了,径直进了清嘉台。

    没想到关寄云在这里等着他,看到他就提起如意的事,沈裕懒得说这个,两人不欢而散。

    大丫鬟环翠在关寄云身边跟随多时了,看到关寄云刚从外面回来,一张俏脸含煞带怒,知道定时又在王爷那里受了气,道:“主子又和王爷吵架了?”

    关寄云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一人径直走到了内室。

    环翠有些着急道:“主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关寄云道:“但看他的样子,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吗?!之前和如意还遮遮掩掩的,现在就差把那贱人封妃了,要我怎么能忍!”

    环翠道:“您不能忍也得忍啊。”

    关寄云怀孕之后脾气越发喜怒无常,环翠的话不知道是那个字戳到了她,直接就把床边的青釉莲花座贯耳瓶使劲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