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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桃
    方入门,便是一股磅礴宏大的气势迎面涌来。这座宫殿是皇帝准备了三月有余的新殿。一眼放去,席位可容纳千人,一旁的朱墙上隔着两米便有一只窗,粗粗数来,也至少二百扇窗。扇扇窗都形状不一,又搭配着相同的纱帘,极具美感。窗外迎射来的阳光折射过纱帘,让整个殿内充盈着光亮和朦胧的美感。

    一旁是华贵的种种玉器陈列,个个俏丽如春的宫女在一旁服侍。阮楹紧紧地跟随着前头引路的宫女走到自己的席位上,见远处的使臣位还是空空寥寥,心下有些着急。

    宫女走上来给她上酒,是东齐人最爱喝的桃花酒,这酒妙就妙在,饮下后唇口齿舌间都尽是一股桃花的香气,入口清甜,极为美味。她颔首称谢,见许多官家小姐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大宋的瑞王殿下,不禁勾唇一笑。一旁的阮青妙见她面含笑意,赶紧凑过脸道,“妹妹不要喝醉了,这桃花酒的后劲可强呢。”

    “知道了。”阮楹回头对她轻柔地一笑,不知是因为喝下些酒的原因,阮楹的面容格外温柔,眼眸似有浸入她灵魂的诱惑,难以移开眼。

    阮青妙被这极美的一笑所俘获,忙抓着她的手,“三妹,你知道你刚才那一笑有多美吗?差点叫我移不开眼。”

    阮楹觉得有点奇怪,还是轻轻笑道,“到底是姐姐醉了,还是我醉了?”

    “恭迎西赵公孙殷大人到。”太监尖又长的声音回响在殿中。门口走来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他眼眸幽深,一身墨绿色官服穿的服服帖帖,阮楹谨慎地低下头,好巧不巧,这公孙殷曾经来大宋做过说客,曾见过她几面。虽说她来东齐时是十岁,但人的变化终究有限,她的变化也不是很大,万一要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听见眼前的脚步声渐渐没了,她还以为公孙殷已经到远远的席位上坐下,这才颤颤抬起头,就迎上一对漆黑的眼眸,公孙殷停下那,向她投来的探究目光中本初是惊讶,再后来慢慢成了淡淡的笑意。

    “西赵是没有女人了么。”连灿眼神淡漠,双眼微眯,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公孙殷可以说会被千刀万剐。

    见他愣住许久都没动,来这宴席上的各位官家,可都清清楚楚的看着他看向阮楹那个方向,一想起那晚阮楹明媚秀致的脸庞会被人发现,连灿不耐烦地将手中饮酒的桐杯盏向旁一丢,清脆的破裂声似乎才让公孙殷回过神来,阮楹努力地维持着目光的清澈,可看见公孙殷眼底下的笃定,心中有点紧张。

    皇上见他直直的立在那,“公孙丞相可是有什么问题?”

    公孙殷回过神来,向皇上做一辑。“回殿下,我方才是在想着,这座宫殿实在十分有意思,这窗的模样竟个个都不同,叫我大开眼界。”

    “那公孙丞相怎么不多看几个?”皇上眼神微微一厉。

    公孙殷丝毫没有犹豫道,“在下一直喜欢方正的东西,这里的窗形状虽多,可我还是最喜欢那朴素的方窗,所以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花样在上面。”他目光清明,声音朗朗,似乎是诚心实意之言。

    “既然如此,差点叫朕误会了,请丞相入座吧。”皇帝的语气轻快了一点。

    连灿脸色阴暗的看着他转身离开,见他走时还瞥了一眼阮楹,心里恼火的嫉妒都要爆发了。见他正步步朝这走来,下意识看了一下旁边空出的位置,不是吧,竟然要和情敌坐在一起,感觉心情更不爽了。他的瞳孔随着公孙殷走向这距离的减少而疯狂扩大,直到公孙殷神情自然的坐下来,连灿感觉心脏一痛,使劲地开始拍心脏。

    “世子殿下,为何见了我如此不自然?”公孙殷悠悠然地举起酒杯,眼神并没有放在连灿身上,却让连灿感觉到了他强大的气场。

    连灿顿时正经起来,勾唇一笑,“丞相大人才是颇有意思,我同你才刚见面,又怎会自然呢?”

    “世子捶胸顿足的,怕是心胸很痛吧。”公孙殷转头看向他,淡淡一笑。

    连灿看他这一副不正常的傻样,嘴角狠狠一抽,“丞相大人还真是风趣,不过你这样年纪轻轻,竟然就是丞相了。”

    公孙殷貌似是十分谨慎地嘘了一声,然后偷偷摸摸冲他笑道:“世子,我做丞相,是想要建一个桃园,世子信吗?”

    连灿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见他话语虽然可笑,神志也一副轻微迷糊的模样,可眼底下的一分清明,又让连灿相信他所说的话不假。突然回想前世,在公孙殷当了五年丞相后,突然被皇帝打入牢。原因就是皇帝的女儿结伴着官家小姐来他的桃园中捣乱,采了不少好桃子,踩塌了许多桃树新苗。他勃然大怒下,将她们一个个扇地脸肿的死高死高的,连公主都没放过。

    后来公主自然而然和西赵皇帝告状,再后来,公孙殷便偷逃出狱,在他的桃园里,自己了结生命。

    连灿回想起,再想起他的那句,做了丞相才能吃桃子,竟爽朗地笑起来,“我信你,信你这么喜欢桃。”

    公孙殷的眼神蓦然清明起来,语气也不复方才的疯癫,而是淡淡道,“世子不必相信,只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感觉和世子很熟悉呢。不过也请世子殿下多担待一下我,我常神智不清地同人说话,说的是疯癫话,也是真话。”他面色苍白,面上挂着苦味的笑,眼眸如一滩死水毫无生机。

    连灿淡淡一笑,算是对他的话的回应。心里却对他疑惑的举动而感到疑惑,一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一会又显得十分感伤,一会又是一副淡漠无情的模样。脑子里一直搜索着这两世可有什么关于他的其他记忆,思思思索下来,竟然还是只有他因为桃子发怒,怒扇公主巴掌的事情。

    阮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了然的如明镜,这公孙殷,是她见过的,最为痴情的男子。

    那年是西赵皇帝登基的第十年,正如皇帝所言,一切都蓄势待发,正是大破北凉的好时机。

    公孙殷在帝王身边,陪着他极好心情的观赏西赵地图,那时的他一心为国,也满怀激动的期待着这等候十年的战争。谁有曾想,北凉城灭,也带去了他挚爱的姑娘的性命。

    小时候的公孙殷,是个贫困潦倒的书生之子,家中只靠着祖父那一辈子留下的老宅和几块土地的收赋生活。老宅一旁,是这欣埔县中有名的大户许家。

    许家是极为瞧不起这种穷户在自己宅子一旁的,也  曾许诺愿意花下高价钱买下那一处偏僻老旧的宅子,可公孙骅却不屑一笑,冷笑道:“我是死都不会卖出这片宅子,我不爱赌,也不爱酒,这宅子是能千千万万年立在这的。你们这些富人有大把银子,去别处使,少脏了我这穷书生的眼。”公孙殷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父亲同许家对峙,眼神淡淡的,似是早就习惯了。

    许府带的那些人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小女孩从一旁的乳娘身边出来,眼神水汪汪的,用手指着公孙殷娇声道,“小娘,我可以过去和那个哥哥玩吗?”

    公孙殷这才注意到有这么个小孩的存在,他寻声望过去,是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孩,那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巴像粉粉的花瓣。他转过脸去,不再看她,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听父亲这边的谈话。

    正听得认真,那女孩突然跑过来他的身边,用手扒拉着他的肩头,一脸想要他抱的可怜样子,公孙殷也不过是个七岁孩子,见到这情况还是不免十分慌张,竟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身上的小女孩就这样华丽丽的重重跌下,她可是许家的女儿,若是被他给弄伤了,可就完了。他吓得出了一滴滴眼泪,低头却见那个小女孩坚强的慢慢爬起来,稚气十足道:”害怕什么,我都没哭一滴眼泪呢。“

    公孙殷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我实在不应该甩开你。”

    那女孩走到他眼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公孙殷抹着眼泪回她,“公孙殷。”

    那女孩子又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殷哥哥,我叫许桃,日后要常来找我玩噢。”

    七岁以前的他,从来都是在父亲浓重的酒味和那絮絮叨叨不停的怨声中生活的,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一种与之不同的感觉,会让他感到一点温暖的感觉。他的眼中,绚烂了一点光彩。

    日后的他们常常通过院子中一个破旧的狗洞,或爬过一面稍微矮的墙来到对方的院里,虽说也常常被发现,各种的软禁,处罚都没能让他们真正放弃,反而是愈发的频繁见面。

    许家父母很是不满此事,终于在许桃十五岁时,直接了当的和她说,”我劝你赶紧忘掉那小子,不过一月,我们就会搬去华都,那里的小陈公子你还记得吗?从前来过府邸玩的那位表哥。待你十五岁一过,你就会是他的新娘了。”

    她神色惶恐,满脸的不可置信向后退,“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桃,只有你嫁给小陈,我们家才能不是一个商贾之家,而是能成为被人尊重的权门之家。你还有个弟弟,忘记了吗?若只以我们商贾之流的势力,他出仕时连个五品小官都做不到。可如若嫁入陈家,陈家的人可个个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官,若你嫁进去,那慎儿的仕途可就一片光亮了。”

    许桃听着话,不断地流泪。

    许母见她还是哽咽着没有说话,再度开口,“那么多年我们也容许你许多次去和那小子见面,小桃,你的从前已经很幸福了。可是作为许家的女儿,你必须要用你的未来来为许家博得一个前程。”

    许桃一向是听话的,许夫人太明白这点,在她从前就有意培养的家族第一,要为家族付出一切的信念,在她漠不出声的泪中就已经表明她并不会反抗。

    也不知她是真正同意了许母的话,亦或是她的心已经灰暗到剧痛,在那以后,公孙殷在墙的那一头再也没有见过许桃,两三日后,她将那个曾穿梭来回无数次的狗洞封了,日夜派着丫头去那矮墙下守着,不再让公孙殷踏进一步她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