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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三百零二章 是谁?
    付赤川一想到这个可能,脸都绿得跟抹了一层铜锈粉似的,他舍不得放弃这些年的努力,更不想跟秦皇一起臭名远扬,所以他就必须一力主张释放岑焉,尽最大的可能,挽回“刺秦”案带来的恶劣影响。

    所以在赵昊忍着不一刀劈死岑焉的冲动只能在勤政殿里发泄怒火的时候,付赤川已经当机立断的奔走在秦国几位重臣的府笫间,不知让出了多少利益,费尽了多少口舌,放低了多少姿态,才换来了重臣们一致的意见。

    放了岑焉这个态度是一致的,但分歧在于,李敏和西楚使节团一干人等,是杀,还是放。

    以付赤川的看法,当然是通通放了,本来就是秦皇理屈,既然连岑焉都放了,干脆一放到底,也好博个知错就改、宽宏大量的好名声。

    但大司马赵绘不答应。

    司马府掌秦国兵事,赵绘就是典型的武人,一身的杀气,认为秦国威严不能冒犯,秦皇更不是谁想刺就能刺的,秦皇扣押岑焉,确实是不仁之举,但放了人就无过,李敏敢当殿刺杀秦皇,就该以刺客论处,当五马分尸以示众,警告天下人。

    至于西楚使节团,更不能放,李敏是随团而来,谁知道这是不是西楚的阴谋,西楚皇必须给个说法,否则,秦国就是处死使节团一干人等,都是占了理的。

    大司马说话,分量极重,自然附和者众多,以付赤川目前的影响力,根本就争不过赵绘,所以他只能对赵昊道:“赵司马为我秦国威严计,所提议的处置方式原也妥当,但陛下也要顾虑一下天下大势,如今秦国正面临千夫所指的局势,虽说放了岑焉可以化解此局,但若要完全消弥因此事而带来的不利影响,却不是一日两日能做到的,在此之前,秦国当韬光养晦,不可再擅造杀孽,以免给世人留下残暴不仁的印象,陛下,民心虽非实物,不可称量,却重逾千钧,万万不能轻忽啊。”

    就算“刺秦”一案上,秦国拿出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西楚的阴谋,但西楚只要站出来说一声是为了营救国士,瞬间就能洗白自己,还能狂捞民心。这种资敌之事,何苦为之,还不如干脆点,通通放了了事。

    赵昊阴沉着脸,他是偏向赵绘的,放一个岑焉,算不得不为,通通都放了,岂不显得他秦皇威严扫地,以后是个阿猫阿狗都敢来跟他叫嚣了。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西楚有什么后手,手里不捏着几个人质,又怎能放心。

    赵绘这时对付赤川不屑的一笑,道:“你们这些士人,就是想得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遇事只想着周全,里子可以不要,先保面子是吧。”说着,又向着赵昊微微一躬身,“吾皇威名,与我大秦皇皇国威相连相系,对吴一战,灭吴国祚,足以使天下人摄威臣服。民心?什么玩意儿,我秦国铁骑一出,都是土鸡瓦狗,凡有不服者,杀之诛绝,又有何难。”

    赵昊闻言,目光微闪,似有所触动。

    付赤川神色一冷,不客气道:“大司马杀尽了天下人,倒是要留给陛下一个空壳子不成?”

    赵绘哈哈一笑,道:“老夫何须杀尽天下人,只须杀尽你们这些就会使嘴皮子、舞笔竿子的士人就成。”

    付赤川顿时气结,喝骂道:“屠夫!真乃竖子不足谋。”

    他是真气急了。这几年,付赤川一直无法在秦国大展手脚,除了秦皇坚持沿用沈碧空当年留下的各种国策之外,也是因为这群武夫的不配合,秦国的文武之争很激烈,两方之间的状态就像是斗鸡,一见面必然眼红脖子炸,这次付赤川能说服赵绘赞同放了岑焉,当真是低头服软又让出了在吴国所得的大部分利益。

    说起秦国的文武之争,付赤川简直就是一肚子的苦水,这是沈碧空留下的锅,当年这位秦司空在秦国威信太高,手段太狠,压得这些骨子里就桀骜不驯的武人不得不低头,在他面前跟孙子一样,结果沈碧空一死,依附司空府的势力立刻就被这群武夫联合赵昊给血洗得七七八八,武夫们自此就耀武扬威起来,等到付赤川入主司空府时,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却被这群武夫自动划入敌对立场,防他如防贼,就怕他一朝得势就会像当年的沈碧空一样。于是凡是付赤川想做的事情,哪怕跟他们无关,都得从中捣乱,直接导致了付赤川这几年做成功的事情没几件,他满腹的雄心,其中大半都化成了对这群武夫的憎恨。

    简直就是一群小人。

    “你敢骂老夫!”赵绘拍案而起,怒发冲冠,若不是君前解刃,他的配刀给搁在了殿外,早就拔刀了。

    付赤川倒还想再骂他几句,只顾忌着这是君前,到底忍下了,干脆撇过赵绘,转身又向赵昊道:“陛下,臣与岑焉有同门之谊,虽不十分熟悉,但也知道他的脾性。李敏为救他而行刺秦之事,西楚使节团对李敏亦有相携之义,陛下若放岑焉,而杀李敏,囚西楚使节,则臣敢断言,自焚于秦都的人中,必有此狂生。”

    这话一出,别说赵昊瞪眼,就是赵绘都震惊了,脱口道:“这哪里是国士,这是滚刀肉吧,老夫都没他这么混。”

    付赤川斜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你混啊,然后举手高稽,以一种极隆重的姿态施以君臣之礼,郑重道:“请陛下三思。”

    赵昊用力闭了闭眼,滚刀肉,这三个字说得好。想想岑焉自被他扣押以后的那些表现,吴国被灭前,他是坚贞不屈的,自知道吴国被灭后,他就流露出服软的态度,让赵昊以为有机会降服这狂生,哪知竟是一场空欢喜,摆明是岑焉涮了他一把。如今事情全挑明了,他这几天被岑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这狂生是浑不畏死,甚至巴不得一死以全忠臣节义之道。

    种种行为,细思来,可不就是滚刀肉,所以付赤川说岑焉会自焚于秦都,赵昊不想信,却不得不信,这真是岑焉会干的事儿,那就是个滚刀肉,活生生的滚刀肉。

    如今放了岑焉,再逼得他自焚,那还不如不放,索性把他弄死算了,这样他赵昊只落个残暴不仁的名声,也省得加多落一个出尔反尔的恶名。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赵昊抹消了,做为一个帝王,他渴望的是千秋功业,他要留给这世间一个强盛的秦国,一个一统天下的大秦,他希望日后的史书上记载的秦皇赵昊,是一位雄才伟略、文成武治的帝王,而不是如夏桀商纣那样的无道昏君。

    然而史书是掌握在那些拿着笔的士人手里的,就像赵绘说的那样,除非他杀尽天下士人,否则,就万万不能杀岑焉。

    要么,都杀光,要么,都放了。

    这就是摆在赵昊面前的两条路,说是两条,其实只有一条罢了,因为,第一条路赵昊是绝对不会选的。

    赵昊闭着的双眼,眼皮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从李敏“刺敏”以来,情势发展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从来就只有一条路,别无可选,他只能照着这条路走下去,这种被支配的恐惧感,自从沈碧空死后,他就再没有感受过。

    而今,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却仿佛铭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感觉。

    “刺秦”是个局,李敏绝对不是布局人。

    是谁?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