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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二百五十一章 摘桃
    “请令尹明鉴。”苏怜冲着韩察微微一笑,眉目生春。

    韩察被他笑得一愣,忍不住又感慨了一下这人生得当真是极好,然后便翻开了那厚厚“证据”中的一叠。

    开始是一目十行的看,这是当了令尹之后养成的本事,不然每日里那么多公文,他看瞎了眼也看不完。但看了几份证据之后,韩察翻页的速度就越来越慢,越来越心惊。这些证据,前后环环相扣,绝对不是什么生拼硬凑的栽赃,拿到大理寺的公堂上,都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那么,那足有半人高的,关于宋阁老假造密旨的证据,难道也都是铁证吗?

    强按下去翻那半人高的“证据”的冲动,韩察揉了一下额角,端起表情,目光投向方才站出来的几人中的一位,沉声道:“许大人,三年前,前西镇抚司副指挥使李怀光身死前一日,你曾约了他饮酒?”

    那位许大人顿时面色一变,道:“三年前的事,下官记不得了。”

    “无妨,你府上的管事记得清楚,这是他的证词。”韩察将一纸证据扔到许大人的身前。

    许大人捡起来看了两眼,不解道:“那又如何?”

    “你还让管事往酒里放了几株还珠草?”韩察又道。

    许大人没好气道:“那时天寒,还珠草性热,又能提香,浸入酒中,不但能使酒香更醇,还更能暖身,这又有何不可?”

    韩察道:“但酒中若又洒入了寒水石粉,与还珠草药性相冲,便会导致饮用之人卒死。”

    许大人无辜道:“这与下官何干,下官并没有让人往酒中放寒水石粉。”

    “但你让李府的抬酒小厮往除夕宴上用的酒里洒了寒水石粉。”

    “一派胡言。”许大人大怒。

    韩察又扔过一纸证据,道:“这是被你买通的李府抬酒小厮的口供。”

    “不可能,死人怎么有口供……”许大人一句话脱口而出,然后面色惨变。

    韩察看着他,冷冷一笑,捡起那纸证据,道:“本官口误,这是李夫人的口供,供说李副指挥使死后,她在酒中发现了一些粉末,经检,是寒水石粉,并无一句提到抬酒小厮。敢问许大人,你怎知那抬酒的小厮已经死了?”

    许大人惨白着脸,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苏怜轻笑一声,对着韩察半稽一礼,不愧是令尹大人,轻描淡写,就摁死一个。

    宋阁老眼神深沉的看着韩察,好,好一个西楚令尹,三言两语,就将局面导向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还有这个苏怜,也很好,弄出来的这些“证据”,果然是证据,如此人才,竟然投到了韩察的门下,一唱一和,哼,可恶!

    “柳大人……”

    韩察又拿起一叠“证据”,翻了几页,抬起头,目光落向站在殿中的另一名臣子。

    这位柳大人就站在许大人的身前,被这一声惊得连退三步,撞到了脸色苍白兀自失神的许大人身上,二人同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狼狈得不成样子。

    “这里面没有提到柳大人,柳大人不必害怕。”韩察目光犀利,“只是不知柳大人又为何如此心虚,莫不是……”

    他缓缓伸手,去拿第三叠“证据”,第二叠“证据”没有提到,那么这第三叠“证据呢”?

    “够了!”宋阁老猛的上前一步,“看来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针对老夫了,何必拿许大人他们作伐子,捏造诬陷,无所不用其极,先帝大行未足半年,怎么,这就有人要排除异己,一手遮天了么?”

    说着,他冷冷瞪了韩察一眼,然后转身面向凌寒,高声道:“陛下,万请明察,绝不可让奸人得逞,乱我朝纲。”

    苏怜轻笑一声,道:“陛下,臣有理有据,有名有姓,既未行奸,也不姓奸,朝中但有奸臣,定然不是臣。”

    一派坦然无辜状,兼正气凛然色。

    韩察眼中溢出淡淡的笑意,道:“宋阁老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便让苏寺正审一审又何妨,是清白的,便污不了,是奸佞,也跑不掉,这些‘证据’,总不是空穴来风,宋阁老还是要弄个清楚为好,只仗着年迈位尊,便倚老卖老,有失阁老风度,若是阁老觉得苏寺正年少位低,陛下,臣愿请旨,监审此案。”

    凌寒眼中含笑,道:“准奏。”

    韩察这个时候出面,难免有摘桃子的嫌疑,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再加上老辣的手段,自然能压制得住宋阁老一党,更不知能省了凌寒多少事。

    宋阁老的脸色阴沉无比,韩察用话拿捏住他,凌寒“准奏”得太快,众目睽睽之下,他现在说什么都是作贼心虚。

    “那么,本阁老就等着陛下和令尹大人,还我一个清白。”

    “委屈阁老大人,到大理寺小住几日。”苏怜上前一步,躬身作请。

    宋阁老厌恶的瞪了他一眼,狠狠拂袖,大步而去。

    韩察目色深沉的看着宋阁老的背影,转回身来,向凌寒道:“陛下,臣想细看苏寺正送来的‘证据’。”

    凌寒看了一眼那半人高的“证据”,又看了一眼苏怜,见苏怜面色如常,方道:“准。”

    当下就命人将这些“证据”送去令尹府,然后宣布退朝。

    离开承天殿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林阁老,叫住了韩察,沉默半晌,一肚子的话,最终只化为四个字。

    “大局为重。”

    韩察颔首轻笑,道:“林阁老,本官省得。”不是大局为重,他何必出这个头,任由新皇瞎折腾就是。

    顿了顿,林阁老又语重心长道:“老夫与宋阁老虽无私交,但同殿为臣几十年,他的为人老夫还是了解的,若说他结党谋私,倒还有几分可能,说他假造密旨,老夫却是……想不通。韩令尹,此案你既主动请缨,必要三思而行,仔细斟酌啊。”

    “那还要劳烦阁老为本官多多把关才是。”韩察轻笑一声,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也想分一杯羹,没问题,好商量。

    承天殿外,两位重臣简单而又意味深长的交流了几句话,就各走一边。苏怜落在后头,瞧着林阁老和韩察的背影,也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甩甩袖,溜达达去找苏如由。

    找苏如由干什么?当然是去看望还在西镇抚司大狱里蹲着的顾凤寻,没有苏如由点头,他怎么进得去。

    虽是狱,但却是单独隔开的一间,收拾得舒舒服服,比之凌寒的寝宫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更温馨些。

    苏怜叉着手来的,进门就笑开了。

    “小师弟你这是蹲大狱呢,还是渡大假呢?”

    顾凤寻正伏案疾笔而书,大狱里收拾得虽舒服,但到底在地下,大白日的也阳光难照,因此书案前后都燃了灯烛,烛光跃动,闪烁中,他抬起头来,却是让苏怜的笑声噎在了喉咙里。

    “脸色怎的这样难看?”

    再一看书案上堆得厚厚一叠,苏怜的脸色跟着难看了许多,又问了一句:“你几日未眠了?”

    顾凤寻被他抓住手,自然写不下去了,索性搁了笔,将未完的书稿用镇纸压住,然后揉了一下脸,道:“哪有未眠,只是这几日睡的时辰不足了些。”

    不必临镜,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苏怜沉着脸,追问道:“到底几日?”

    “三日。”顾凤寻说了一个极保守的数字。

    苏怜冷笑一声,道:“这大狱里可不只有你一人。”

    顾凤寻弯起眉眼,过分苍白的脸上,染出几分讨好之色,道:“才当了多会儿的主审官,竟是把堂上那一套都用在我身上了,罢了罢了,五日,你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