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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九章 下注 一纸赌票,套中有套。
    热闹的长安伯府门前顿时为之一静,不管是正在报礼单名的,还是正在卸礼的,又或是正在往门里搬礼的,以及路过的,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辆施施然从破墙处进入的马车,完全忘了反应。

    马车停在了开阔的庭院里,被终于反应过来的长安伯府的护院们团团围住。

    “什么人如此大胆,给我拿下!”

    来得最快的是顾家三爷,顾平的弟弟,这位顾三爷正在前厅清点礼单,门上一出事,他自然第一个知道。

    砰砰砰……护院们倒了一地,连一个回合都没能在罗锋的手下走过。顾三爷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边后退一边指着罗峰道:“你你你要做什么?你可知这是长安伯府,是玉妃娘娘的娘家,你……”

    “数年未见,三爷还是这般的胆小。”沈碧空嗤笑出声,隔着车厢,语气的嘲弄也明明白白。

    顾三爷听到这如金声玉振的声音,愣了片刻,才想起前两日顾平将他叫过去说的事,脸色再次一变,道:“你……你是顾己千?”

    不,不对,顾己千怎么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个少年……印象里就是个呆蠢的货色,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不可能是顾己千,到底是谁?出来!”

    “不过是区区三年,想来三爷不会认不出我这个远房堂弟。”

    车门缓缓打开,顾三爷眼神微缩,不料出来的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愚蠢单纯的少年,而是一个年纪更小、眉目如画的青衣小童,手中提着一把桐油伞,将伞撑开,随后,车中才又走出一人,拢着雀羽斗篷,站在伞下,身形孱弱似将随风飞去。

    “你……你……你……真的是顾己千!”

    和记忆中一样的眉眼,却迥然不同的气质,令顾三爷瞠目结舌,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过于苍白透明的肌肤,却从骨子里透出一抹难言的邪气,如妖似魅。

    “托大爷和三爷的福,三年后,我自地狱归来。”

    沈碧空弯下眉眼,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却邪美至极,令人惊艳。

    顾三爷顾不上惊艳,只觉得在这样的笑容下,全身阴寒刺骨,如坠冰窟。

    地狱?难道是鬼魂回来报仇……他是回来报仇的……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不断的徘徊,顾三爷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从脑门上滑落。

    砰!

    顾三爷生生吓晕,一头栽倒在地上,惊得家丁们连忙围了过去,抬手抬脚的往里走。

    沈碧空敛住笑容,微微挑眉,这么不经吓?旋即,一个更加邪魅的笑容绽放。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就这点胆量,也敢做亏心事,早晚也是被人吓死的份儿。

    “今日已来过,顾三爷既然身体不适,顾某就不多打扰了,改日风和日丽,再来拜望顾家大兄。”

    只在顾家的庭院里站了片刻,一步未走,沈碧空就登车回转,等马车出了院子,白玦才自车窗扔出一小锭金子。

    “我家公子交待,今日不小心弄坏了墙,理当赔偿,他日再登门时,还望贵府的门上好生洗一洗眼睛,莫要得了富贵,就六亲不认,只将远亲当陌路。”

    顾平得了消息,赶到前院时,正听着这话的最后两句,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奈何马车已经行出一段距离,他也不好追上去跳脚大骂,只得命家丁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再安排人来修墙不提。

    这件事很快就经由围观者的嘴传播出去,迅速成为整个邺城人口中的新话题,对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来说,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砸了长安伯府半面墙,委实是胆大包天,就是不知道这人还能活蹦乱跳多久,有好事者甚至开了赌局,赌这人能活几天。

    白玦在街上溜达,很快就听说了消息,乐呵呵的回来禀报给沈碧空,沈碧空沉吟许久,将刚入手不久的千两黄金兑票交给他。

    “买我不死。”

    “啊?”

    饶是白玦一贯胆大,也不禁为自家公子的大手笔给吓得小脸儿发青,当然,这一手同样也把庄家吓得不轻,长安伯府仗着玉妃,一向骄横跋扈,行事无忌,连皇后娘家承恩侯府都要退避三舍,从来没有人招惹了长安伯府还能好端端的,所以几乎没什么人认为顾己千能活着离开邺城,赌他不死的赔率当然就高,一赔十一,这要是赢了,庄家砸锅卖铁都赔不起,可是如果不接注,庄家也丢不起那脸。

    “接。”

    权衡利益,庄家咬着牙接了,他还就不信那个什么顾己千真能逃过这一劫,就算这人真是长安伯府的远亲,顾家不打算要这人的命,庄家也不介意暗中下下黑手,千两黄金,不要白不要,而且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是面子问题,他要是不接,以后还怎么在邺城混,怎么开赌局。

    于是白玦眉开眼笑的回去了,喜滋滋的跟沈碧空表示,庄家接了,他们马上就要大赚一笔了。他对自家公子信心满满,既然公子下了注,那就一定稳赚不赔。自家公子是什么人,拖着这副破败的身子,连屠郎中都搞死了,还搞不定一个顾平,开什么玩笑。

    沈碧空啼笑皆非,斜眼睨他,道:“你就不怕庄家赖帐?”千两黄金,一赔十一,除非庄家富可敌国,否则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还真不如买凶杀人来得划算。

    “有罗叔呢。”白玦对罗峰的武力值也是信心满满。

    “双拳难敌四手,咱们加在一块儿才仨。”沉默寡言如罗峰,也忍不住想把少年的脑袋瓜子扒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他武功是高,但也不是万人敌,能开赌局坐庄的,哪个背后没有势力背景。公子刚惹了一个长安伯府,这个时候,不宜再树敌。

    不过既然是公子是的决定,那么公子定然有别的想法,罗峰嘴上没说,心下还是挺期待公子出手。

    白玦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庄家不会这么输不起吧?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虽然机灵无比,但毕竟涉世不深,只看到沈碧空千两黄金来得轻易,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足以让财大气粗的庄家也会生出赖帐杀人的黑心。

    “撤注。”罗锋利落的扔下两个字。天还没黑,现在撤消赌注还来得及。

    “那我这就去。”白玦没听出罗锋语气的戏谑,虽然撤注有点没面子,他还小,不知道什么叫面子。

    “你就别逗他了。”沈碧空失笑,捏了捏掌心,活动了一下五指,道,“白玦,研墨。”

    “啊?好勒。”白玦先是疑惑,转而却眼神发亮,举冲冲的开始研墨,顺带还给了罗锋一记白眼。

    沈碧空书信一封,交给罗峰,道:“给千户大人送去。”

    罗峰怔了一下,没有多问,拿了信转身就走了。

    白玦眼神亮晶晶的道:“公子,您是想借东镇抚司之势……”

    话还没说完,就让沈碧空在脑门上敲了一记,道:“你以为东镇抚司是什么?那是头凶狠的狼,不被咬一口就是幸运,还借势?”

    “那您给范千户写信干什么?”白玦一脸茫然。

    “合作,分钱。”沈碧空微微一笑,把狼喂饱了,那也和狗没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东镇抚司的胃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