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早就想称帝灭夏，如今既然成功假冒黄太极，窃取大金可汗的大位，岂能不折腾？

    想到称天子号，再灭掉讨厌的大夏，洛安心中说不出的兴奋。

    他看着大殿上黑鸦鸦的、毕恭毕敬的大臣，想到如今偌大的金国疆土和亿万人口，想到数百万大军，不禁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努力多年，他终于掌握帝王的权势，成为天下最强大的统治者！

    叱咤风云，至高无上！

    五岁那年，他流落江湖，为半个馒头和恶犬相争，和乞丐打架，甚至在姬院中做过龟奴，讨好姬女修炼…

    算起来，栉风沐雨六十年，大不易啊。

    百年饮冰，难凉热血！

    人世间的邪恶和黑暗，他经历的太多太多，多到他习惯了这一切，并反过来掌控这一切。

    可是如今，他是大金之主！

    洛安心中波澜起伏，可神色却像是真正的黄太极，淡然肃重。

    「好，蔡卿所奏，朕准了。」

    「如今明夏苟延残喘，气数已尽，崇禛已经没有资格为天子，便是伪帝。」

    「既然天命归我大金，朕也就是天命之子。正统在我，夏是伪朝。」

    金国群臣闻言都是一怔。

    大汗之前虽然锐意进取，一心灭夏，可从未说夏是伪朝、崇禛是伪帝，最多说夏是南朝、崇禛无道。

    起码还承认夏和崇禛的正统。

    可是今日，大汗居然直接定夏为伪朝，崇禛是伪帝！

    却听大汗继续说道：「朕决定登皇帝位，称天子号，变国为朝！」

    「自今日起，金朝便是天下正统！」

    蔡籍见到自己的奏请得到黄太极的采纳，顿时大受鼓舞。

    「大汗经天纬地，雄才大略，万古圣君，莫能先也！」

    「奴才何其幸哉，得明主而事，辅助圣人成就大业，与有荣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蔡籍神色激动，诚惶诚恐，一副披肝沥胆、感激涕零之色。

    可是在长安时，面对崇禛，他明明就是一副清正高洁、风骨嶙峋的儒道清流之相。

    蔡先生这种近乎奴颜婢膝的谄媚之言，崇禛可是从未享受过的。

    此时的蔡籍，比谁都更迫切的希望灭夏。

    只有灭夏，他的「叛臣」之名，才有可能洗清。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洛安多少有点感慨。

    他本就认识蔡籍。枫叶村的时候，蔡籍兄妹称呼自己为「洛家叔叔」。

    真真就是故人。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种身份和场景，和蔡籍相见。

    当然，蔡籍永远想不到，他的父母是自己杀的。

    更想不到，眼前高高在上的大金之主，就是「洛家叔叔」。

    洛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蔡籍，一脸赞许之意，神色关切的问道：

    「蔡卿可还习惯大金习俗么？」

    蔡籍受宠若惊的叩首回答：「谢皇上关心。回皇上话，奴才虽是南人，却天生北国之心呐。」

    「这北国景色风物，奴才一见如故，岂有不习惯的？」

    「奴才思量，或许奴才前世就是女真人？」

    既然黄太极答应称帝，他立刻就将大汗称呼改为了皇上。

    蔡籍此言，当然是言不由衷。他打心眼里喜欢夏地，不喜欢塞外野蛮之地。

    可是他必须要说违心的话。

    兵败之时，他也曾想过自杀殉国。可是想到荣华富贵，想到年纪轻轻就要死，他又极度不

    甘。

    于是，他最终还是降了。

    洛安作为夏人，当然知道蔡籍心中所想。但他毫无鄙视蔡籍之意，反而认为蔡籍很识时务。

    因为若是换位相处，他自己是蔡籍，他也会降！

    什么华夏大义，华夷之防，管他屁事？

    洛安哈哈一笑，「蔡卿弃暗投明，效忠我大金，或许前世真是女真人。」

    他环顾群臣，「蔡籍名为夏人，实与我女真贵胄无疑，真正就是自己人。你们要视为已类，莫要心生排挤，令忠良离心，坏了朕求贤如渴之心。」

    群臣一起恭声答道：「大汗放心，奴才晓得了。」

    洛安道：「等转过年，朕就御驾亲征，一举灭夏！」

    群臣面面相觑，都是神色怪异。

    之前那圣鬼守护神在虚空显圣，说末日将至，应该重建信仰大业。

    大汗本来已经暂时熄灭了南征之心，预防末日之劫。

    毕竟，那日的神迹太过神奇，做不了假。末日之言，应该不是凭空捏造的无稽之谈。

    可是，大汗居然又要南征了。

    倘若末日之劫是真，那么就算占了中原，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群臣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反对。毕竟，占领中原是大金长期以来的国策，岂能轻易改变？

    大殿之中，有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贵胄，听到黄太极的话，不着痕迹的眉头一皱，随即低下头。

    「多尔衮。」洛安却是一眼就发现了多尔衮的情绪，「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多尔衮摇头：「回大汗，臣弟没有话说。」

    洛安似笑非笑，「是么？朕看你心事重重，必有见地，为何藏着掖着？」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无奈之下出列说道：

    「大汗，前些日子，有神灵虚空显圣，说末日将到。大汗当时见了神迹，也大有触动，说暂停南征，休兵罢战。」

    「大汗曾说，打算修建圣鬼庙，供奉圣鬼。」

    「可是今日，大汗再次下令南征，是以臣弟不解。」

    多尔衮当然也见到了虚空神迹，让他惊讶的是，那圣鬼守护神的长相和声音，和洛宁一模一样!

    他很怀疑就是洛宁，可是又实在难以相信，洛宁能施展那种神通，显化那种远超真人的神迹。

    但无论是不是洛宁，他都不敢断定，末日之说是荒诞不经之谈。

    若是真的，那么大金就算一统天下又如何?

    所以，以多尔衮为代表的一些女真贵族认为，当务之急不再是南征灭夏，而是查清楚末日之事的真相。

    黄太极听到多尔衮的话，不禁脸色微冷。

    他没有亲眼目睹「神迹」，所以完全没有受到那种震撼，始终不以为然。

    「如今，朕也想明白了。」

    「那什么神迹、末日，都是危言耸听的无稽之言，那所谓的神灵，多半是为了香火故弄玄虚，恐吓世人。」

    「此事我大金怎么能真的当真？」

    「这些日子朕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蹊跷。朕认为，可能是我们不知道的障眼法。」

    「此事，不可信！」

    障眼法？金国群臣闻言，虽然很希望是障眼法，可又实在不敢肯定！

    实在是当日的圣鬼神迹，太过震撼，太过神奇。

    若说是障眼法，那也不是没可能。可问题是，即便是障眼法，那种神通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群臣正自不知说什么才好，忽然蔡籍再次出列道：

    「皇上明见万里，圣烛独照！天下人皆被一叶障目

    ，不知真相，受其蛊惑。唯独皇上神目如电，察幽洞微，明心见性啊。」

    「以奴才所见，皇上所言极是！那所谓神迹，必然是障眼法，是演出来的把戏！」蔡籍当然也见过了洛宁显圣的圣鬼神迹，可是他不信！

    一开始就不信！

    之所以不信，是因为他认出，那所谓的「圣鬼守护神」，就是洛宁，就是他的发小！

    呵呵，致远啊致远，你搞什么名堂？你用了什么邪法秘术，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骗过了天下人？

    你哪里是什么圣鬼守护神？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

    蔡籍自认为对洛宁知根知底，所以他决不相信那是什么「神迹」、「圣鬼守护神」，当然也就不相信什么「末日大劫」。

    当然，蔡籍也不傻，不会主动告诉众人，他认出显圣的神明是他的发小洛宁。

    不然，说不清！

    正因为打心眼里不信，所以此时黄太极表示不信，蔡籍才心有戚戚焉，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真心佩服黄太极的眼力。

    厉害！果然是万古雄主，比崇禛强多了，自己投效他，果然没有错！

    洛安也没想到，那所谓的显圣神明，就是自己的儿子洛宁。

    这就是灯下黑了。他没有亲眼目睹啊。

    「蔡卿。」洛安对蔡籍的感观更好了，「为何你也认为，那是一种障眼法？你给大伙说说吧。」

    「喳！」蔡籍不好说出他和洛宁相熟，只好找了另一个理由：

    「大汗，诸位大臣，当日那神迹显圣，空中出现了一座戏台，是也不是？」

    群臣一回想，顿时纷纷点头。

    不错，当时虚空之中，的确有一座巨大的戏台，而那神明，正是在戏台上。

    蔡籍神色肃然，「再问各位王公大臣，那日的显圣，像不像是一场戏？」

    群臣再想，发现的确很像是一场戏。

    从头到尾，就像在看一场震撼无比的大戏。

    「不错，的确很像是看戏…」不少人点头称是。

    蔡籍一拍手，「着哇！破绽就在这！」

    他语气坚定，面带冷笑，「那所谓的圣鬼神迹，看着足以惊世骇俗，其实就是一场戏，就是演出来的！」

    「既然是演戏，是演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假！」

    「诸位想想看，戏台上演的，能当真么？」

    「不能！」

    他的马蹄袖重重一挥，辫子一甩，神色郑重的对黄太极说道：

    「皇上！这就是奴才的理由！」

    「既然有戏台，既然是演戏，那焉能当真？只不过，那戏演的太大，演的太真，这才让很多人信以为真。天下人，入戏太深！」

    「以奴才所见，这种戏不是障眼法，就是不为人知的邪道秘术！」

    「看上去神通广大，足以唬人，其实就是虚张声势、鬼蜮伎俩！」

    「充其量，演的逼真而已！」

    洛安一拍手，「说得好！」

    他指着蔡籍，对满朝大臣说道：「你们听听，就是这个理！不过是一场诡异大戏，你们还当真了？」

    「一场戏就能吓到大金勇士？」

    「以朕看，这多半就是崇禛和夏廷搞出来的鬼把戏，目的就是蛊惑我大金，乱我八旗军心！」

    「朕要是入戏太深，信以为真，那就是上了伪帝伪朝的当！」

    「这说明什么？说明崇禛已经黔馿技穷，山穷水尽，病急乱投医了。为了阻止我大军南下，居然用这种幻术。」

    蔡籍跪下道：「皇上英明！我大金天命所在，伪帝伪朝的鬼戏虽然

    高明，奈何皇上明心见性，不为所动。」

    「只要皇上御驾亲征，伪夏亡无日矣！」

    群臣听到这里，不禁都是恍然大悟。

    大汗英明啊。

    原来是一场诡异的大戏！

    既然是戏，哪里能够当真？戏班子演的再好，那也是假的不是？

    入戏深了真信，那不是傻么？

    顿时，群臣不但对大汗佩服无比，连带着对蔡籍这个降臣的感观，也好了不少。

    虽说此人是个夏人降臣，可难得如此忠心。

    好奴才，好奴才！

    倘若他们知道，「大汗」也是一个夏人，不知道作何感想。

    洛安站起来，在大殿上来回踱步，背着手说道：

    「朕既然要称帝建朝，那就要行正朔，顺五德。」

    「夏为火德，火克金！论五行相克，大金犯了忌讳。是以，大金这个国号，应该改改了。」

    「我朝应该奉水德，水克火嘛。」

    「你们都议议，既然是水德，那该改用什么国号？」

    王公大臣纷纷献策，有说用「江」，有说用「浩」，有说用「瀚」，不一而足，可洛安都不满意。

    蔡籍再次说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莫若大清为美。」

    大清？洛安眼睛一亮。

    大清，甚好！

    王公大臣们听到「大清」两字，也不约而同的点头。

    大清！

    对，就是大清！

    这个国号，就好像为大金量身定制的一般啊。

    怎么听怎么合适！

    「好！那就叫大清！」洛安忍不住击节叫好，「大清之国号，深合朕心！」

    群臣一起跪下，山呼道：「恭贺大汗！恭贺大清！」

    洛安哈哈大笑，「平身！从今日起，朕就是大清天子！」

    蔡籍等夏人降臣率先高喊道：

    「大清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安笑道：「传旨，蔡籍献策有功，加太子太傅，加尚书衔，封一等精奇尼哈番！」

    …

    崇禛十五年冬，一个消息从北国传来，夏廷皆惊。

    金主黄太极改国号为‘大清"，称帝建朝，用天子宝。

    并且，宣布大夏为伪朝，崇禛为伪帝。

    消息传到长安，崇禛怒不可遏。

    「黄太极欺人太甚！」

    「大夏无人否！」

    「君辱臣死！尔等孰能死乎！」

    消息传到洛宁耳中，洛宁立刻怀疑，黄太极可能被洛安取代了。

    此时，洛宁也懒得管这种事情，他已经带着苏绰到了锦官城，很快就要见到久别的李定国和苏宪了。

    阔别十五年了啊。

    ps：关于洛安反杀黄太极，有些读者说是赖皮，其实书中早有伏笔和铺垫啊，大家可以回顾一下第366章霸道之主，那一章暗示的很清楚了。蟹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