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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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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床上呢。”林秋石说, “说太冷了, 不想下床,我给她带点吃的回去。”

    熊漆哦了声, 说他们打算待会儿就出去,让林秋石最好一起。这要是放在平日,那大家估计会怀疑林秋石和阮白洁做了点什么, 但奈何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要是林秋石他们还有这个兴趣和精力,那真是天赋异禀。

    今天去木匠那儿,熊漆主要是想问问关于填井的事儿,怎么填,什么时候填他们都不知道。不过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为什么要填井。

    来到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林秋石也确定这里几乎是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一口井,井口大部分都立在院子中央,刚好挡住人出去的路。这从构造上来说本就非常的不科学, 似乎隐藏着什么奇怪的风俗。

    昨天因为木匠错误的信息导致死了两个人, 大家再次看到他时的心情都不大好。连一向和善的熊漆表情都冷了几分,好在那老头子也不甚在意,还是握着那杆烟枪, 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老爷子, 拜完之后我们需要做什么呢?”熊漆问。

    “自然是填井了。”木匠说, “选个晚上, 把死物往井里一放,就成了。”

    “死物?什么死物,这话什么意思?”小柯感觉不妙,语气一下子重了许多,“您什么意思?”

    木匠说:“字面上的意思。”

    “只要是死掉的生物都可以?”熊漆连忙确认。

    “对,只要死掉的都行。”木匠说,“鸡鸭狗鹅,只要你们能找得到,三天之内丢在井里,盖上土,这棺材就能做出来了。”

    听到只要是死掉的东西都行,熊漆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旁边站着的阮白洁就来了句:“我们在这村子这么多天了,就没看见这村里有什么活物,去哪里找什么鸡鸭狗鹅。”

    “可是我们不是吃了鸡蛋么?”林秋石想起了家里的那个菜篮子,“既然有鸡蛋,就应该有鸡啊。”

    “你是没仔细看那篮子吧。”阮白洁道,“我们屋子里根本没有外人进来,也没有村民,那篮子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变多的。”

    林秋石:“……所以那鸡蛋到底是什么生的。”

    阮白洁:“管是什么生的,反正味道不错。”

    林秋石:“……”他觉得胃不太舒服。

    在阮白洁的提醒下,大家似乎都想起了这村子里的确没有什么活物,此时正值寒冬,山野里更不可能有东西,熊漆也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抓住了某个关键点,他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开始发白:“老人家,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木匠说:“我只是个做棺材的,能说的能做只有这么多,我也不会故意害你们。”

    他这话说出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那人一拍桌子,怒吼:“什么叫不会故意害我们,你让我们一个个的进庙里去祭拜,现在只要是单独进去的都死了——”

    木匠冷冷道:“棺材是用来做什么的?”

    众人愣住。

    “不就是用来装死人的么,没有死人,做什么棺材。”木匠笑了起来,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看起来诡异极了,“况且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阮白洁:“听你什么话?”

    木匠指了指他们:“还剩这么多人,她可还没吃饱。”

    “吃饱……?”林秋石听到吃这个词,一下子就想起了三楼上面被嚼成了碎块的尸体,还有昨天众人提到的那些细节,被那个恐怖鬼怪砍死的人好像都被拖回了庙宇之中,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些尸体最后的下落。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熊漆忍不住发问,“那个女人……”

    木匠摆了摆手,不肯继续说。

    阮白洁眼神开始飘,最后停留在了某个空荡荡的角落,嘟囔了一句:“怎么把棍儿收起来了啊。”

    木匠差点没气笑,心想我不收起来等着你像上次一样拿起来威胁要揍我吗。

    阮白洁:“虽然棍子没了,但是还好我有别的准备。”她说着从身后掏了一把折叠小刀,“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吧,反正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死前把您一起带走做个伴也挺好的。”

    木匠:“……”

    不管是木匠,连林秋石都看的目瞪口呆,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大部分人脑子里都在想还有这种骚操作吗??

    木匠气的要死,又拿阮白洁没办法,只能咬着牙说了一下“那个女人”的事。

    原来那个女人,是他们村里供奉的一尊神,虽说是神,却是邪神,在保佑村子平安的同时,又极喜食生骨肉。每到冬天,村里人都会以活牲祭祀。但今年村子里出了意外,活牲都没了……

    好在这时,来了几个愿意帮他们做棺材的外乡人。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懂了,原来他们就是村民眼里的活牲。

    “必须要喂饱么?如果没喂饱会怎么样?”熊漆问。

    木匠说:“没喂饱……她就会来找你们,做棺材的人都得供奉她,所以今年除了你们,没人做棺材。”他抽了口烟,“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只要你们去填了井,我就开始做棺材。”

    阮白洁没说话,低着头玩着手里的小刀,她的手指修长,锋利的刀刃飞快的在她指尖穿梭,看的人眼花缭乱。

    木匠也沉默下来,他似乎颇为忌惮阮白洁,说话时经常的看她两眼。

    就在众人以为阮白洁还会说点什么的时间,她却叹了口气,道:“走吧。”

    “这就回去?”熊漆说。

    “不然呢。”阮白洁有点不耐烦,“他就知道这么多东西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她转身,推门而出,态度十分决绝。

    大家见状也跟着陆陆续续的走了出去,林秋石感觉阮白洁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他追出去后问她怎么了。

    阮白洁道:“今天晚上小心点吧。”

    “什么意思?意思是那东西还有可能来找我们?”林秋石只能想到这个要小心的原因。

    “呵。”阮白洁笑了,她突然扭头,凑到了林秋石的耳边,轻声道,“有时候呀,人可比鬼怪,可怕多了。”

    林秋石愣住。

    “回去了。”阮白洁转身往前,林秋石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姑娘真的是看不透。

    如果说去木匠那儿之前,大家还会偶尔说那么一两句话,那么从木匠那儿回来之后,众人间的气氛就彻底的变成了一潭死水,还是快要发臭的那种。

    林秋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阮白洁吃着烤红薯,慢吞吞的解释:“你傻啊,因为之前大家还会想着齐心协力一起活下来,但是现在嘛……”

    “现在?”林秋石疑惑。

    “现在,大家都在盼着对方早点死啊。”阮白洁靠着椅子,“只要有人死了,就有了死物填井,棺材也就做出来了,大家都能活着离开……”

    林秋石:“……”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听后神情都有些恍惚起来,“门里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吗?”

    阮白洁继续道:“这其实还算好的,今晚你可千万别出门,不然……”

    林秋石:“会遇到那个女鬼?”

    阮白洁摇摇头:“可能会遇到比女鬼更恐怖的东西哦。”

    林秋石其实内心猜到了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愿意承认。毕竟生于法制社会,他的思维还没能脱离框架。阮白洁暗示,有人会为此杀了同伴,以获得可以填井的死物,他却不愿意去相信,真的会有人这么做。

    当晚,林秋石失眠了。

    阮白洁躺在他旁边,睡得依旧像头无忧无虑的猪。

    林秋石则看着天花板,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儿,窗户和门都关好了,他本来还想用椅子抵住门,结果阮白洁在旁边来了句:“你就不怕那东西突然出现在我们房间里面……?”

    林秋石:“……!!”有道理。

    于是他乖乖的又把椅子挪开了。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凌晨两点,被失眠困扰的林秋石,再次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声。

    天亮之后,昨夜的恐怖气息消散了不少。

    林秋石顺着二楼走廊正欲往下,却听到三楼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嘈杂之声,像是有很多人在讨论着什么。他本不打算去看,却又听到了女人的哀嚎,这哀嚎悲痛欲绝,仿佛遭遇了什么极为悲惨的事。

    林秋石稍作犹豫,还是转身去了三楼的楼梯想去看看楼上出了什么事。

    这里楼是木制结构,楼梯上的木板有些老化了,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直响,有的地方还会颤动一下,仿佛快要承受不住人体的重量。

    林秋石到了三楼,看见了好几个人站在走廊上。但吸引住他注意力的,却是空气中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太浓了,刺的人鼻腔生疼,林秋石生出些许不妙的感觉,他移动着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几人身后。

    “我就知道。”昨天接林秋石他们来的高大男人熊漆声音低沉的和人讨论着什么,“昨天果然出事了……”

    小柯也在说话,她道:“我也觉得,本以为是……”她说到这儿,转身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后的林秋石,“算了。”

    林秋石心想你这话什么意思,本以为是谁,难道本以为是我和阮白洁么?他抬眸,看到了小柯身后的一扇门。

    门半掩着,地板上淌着一地的鲜血,因为天气太冷,鲜血已经凝固了。但依旧能看出血量非常大。

    “出什么事了?”林秋石问。

    “死人了。”熊漆的语气很平淡。

    林秋石:“……死人了?”如果是昨天,他大概会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为什么能以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经历了昨晚那些事,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用常识解释的世界。

    “嗯。”熊漆说。

    林秋石换了个角度,朝着门内望了一眼。这一眼,让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子里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两具尸体凌乱的摆放在地板上,血肉模糊的程度,已经完全认不出原型。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两具没了皮的肉块。血液顺着屋内的地板一路往外淌,从地板到墙壁,整个三楼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林秋石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一幕恶心到了。他捂着嘴转身,小柯倒是很善解人意的道了句:“旁边屋子里有厕所。”

    林秋石赶紧冲进厕所一顿乱吐。

    等着他吐完出来,小柯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不会吐呢。”

    林秋石:“啊?”

    小柯淡淡道:“你和阮白洁已经是素质很好的新人了,一般新人第一扇门的状态都会特别差,存活率能有个20%吧。”

    林秋石:“……”

    小柯说:“走,下去吃早饭吧。”

    林秋石道:“那不管那两具尸体?”

    小柯闻言表情十分奇怪:“你想怎么管?”

    林秋石无话可说。他正跟着人往下走,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道:“等等,我在二楼的时候听到三楼有女人在哭……”他环顾四周,确定他们几人里就小柯一个姑娘,看她冷静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嚎啕大哭的人。

    “女人在哭?”小柯道,“我们都没听到,你听错了吧。”

    林秋石:“……好吧。”

    一楼的早饭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子上。做饭的人据说是村里的村民,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林秋石吃了早饭之后,跟他们借了几件厚实的衣服,又打听了一下村子里的事。

    “我们村啥事儿也没有哩。”村民似乎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每年冬天的时候会来几个旅游的。”

    林秋石:“哦……平时你们的生活用品怎么办呢?”

    村民道:“去山外买,虽然山路不好走,但是总要想办法的嘛。不过只要一下雪,就没法儿出去啦,山路被封死了,整个冬天都只能待在这儿。”

    林秋石想了想,忽的问了句:“你们村里的井都是打在院子中央吗?”

    不知道是不是林秋石的错觉,在他提出井这个字的时候,村民的表情似乎变得紧张了许多,但并没有给什么特别的信息,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对,然后转身走了。

    林秋石想了会儿,没理出什么头绪,便决定先把衣服送给阮白洁,再说其他的。

    他进屋子时,阮白洁躺在床上玩手机,见他进来了,轻轻的哼了声:“你好慢哦。”

    林秋石把借来的衣服递到床上:“起来吧,一楼有早饭。”

    阮白洁嗯了声。

    林秋石说:“我出去等你。”

    “等等。”阮白洁突然叫道,“你头顶上是什么?”

    “什么?”林秋石莫名其妙。

    阮白洁冲着他招了招手,林秋石便靠近了她。

    “全是红色的……”阮白洁伸手在林秋石脑袋上一摸,随后将掌心翻转过来,“这什么东西?”

    林秋石一看阮白洁手里的东西就感觉不妙,因为阮白洁手里的东西很像是被冻硬的血液。

    “我去看看。”林秋石赶紧进了厕所,果然如阮白洁所言,注意到自己的头发上全是一些碎碎的冰渣,这些冰渣是暗红色,藏匿在头发里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到头上的。

    “卧槽。”林秋石低低骂了句,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这不擦还好,越擦越触目惊心,一张热毛巾几乎都被染红了,他头发还没擦干净。

    换了身厚衣服的阮白洁走了过来,很不客气的说:“还好这玩意儿不是绿色的。”

    林秋石:“……你见过绿色的血?”

    阮白洁道:“这是血啊?”

    林秋石叹气,简单的把三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当他说到死人了的时候,阮白洁又柔柔弱弱的哭了起来,说林哥,我好害怕,会不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到底是个漂亮姑娘,哭的这么惨,让人心有不忍。

    林秋石上前安慰,阮白洁准备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突然来了句:“林哥,你多高啊。”

    林秋石:“……一米八。”

    “哦。”阮白洁道,“比我还矮呢。”

    林秋石:“……”委屈你了啊。

    林秋石转身一边清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思考这些血是从哪里弄出来的。最后他有了一个很惊悚的想法……不会是三楼的天花板上……滴下来的吧?

    “我想去三楼看看。”林秋石说,“你先去一楼吃饭吧。”

    “一个人去吗?”阮白洁道,“我们一起吧。”

    “你不害怕?”林秋石狐疑道,阮白洁刚才可还哭的梨花带雨的。

    “这不是有你在吗?”阮白洁撩了撩耳畔的青丝,很温柔的笑了,“你在,我怕什么呢。”

    林秋石心想也对啊,毕竟从昨晚来看你跑的可比我快。

    于是两人顺着走廊又去了三楼。

    依旧满地鲜血,依旧是那没有收拾的尸体,不过这一次林秋石的注意力放到了天花板上,他抬起头,果不其然在天花板上也看到了血液的痕迹,只是这痕迹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天花板上,慢慢爬过去的样子。大约是时间久了,天花板上的血迹同样被冻结,但依稀可见滴落在地上的血渍。

    林秋石看的头皮发麻,他真的不愿意去思考他第一次出现在三楼的时候,天花板上到底挂了个什么东西……而且从头到尾他们都还没发现。

    阮白洁抬头看了天花板好久。

    林秋石问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天花板啊。”阮白洁说,“不然能看到了啥,看到了星空和梦想?”

    林秋石:“……”

    她胆子也是真的大,看完天花板之后还去围观了一下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兴奋。

    直到林秋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就不怕吗?”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很配合的开始嘤嘤嘤。

    林秋石:“……别嘤嘤嘤了,你还吃不吃早饭?”

    “吃吃吃。”阮白洁,“我也饿了。”

    两人这才下楼,看见众人已经吃完早饭,似乎就在等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去哪儿了。”熊漆道,“就等你们了。”

    阮白洁面对众人的目视,一点也不紧张,身姿轻盈的坐到了桌子旁边,端起碗就要吃早饭。

    林秋石没有阮白洁那么厚的脸皮,把他头发上的血迹说了一下,还说在三楼的天花板上也看到了某些奇怪的痕迹。

    众人听完之后脸色都不大好看,更有人条件反射的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他们正在讨论昨晚死去的人和那些怪异的痕迹,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厚棉袄,手里提着盏油灯,慢慢吞吞的走进了大厅。

    “你好。”男人开口道,“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们就是我请来帮忙的人吧?”

    他一开口,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天冷了,我们村想造口棺材为来年做准备。”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就托你们给木匠帮帮忙了。”

    没人回答村长的话,村长似乎也不准备从他们这里获得什么答案。

    他说完话,咳嗽了几声,便又提起了那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朝着屋外走去。外面的雪虽然停了,可风还在继续刮着。呜呜的风声砸在门板上树梢上,乍一听去,好似人类的哀嚎。

    “开始了。”熊漆轻轻的,说了一句。

    他话语落下,屋外就刮起一阵大风,将半掩着的门吹的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咔擦一声,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木门竟是被直接砸成了几块。

    屋中众人一片寂静,最后还是熊漆先开了口:“应该就是造棺材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屋子里却是有嚎哭声响起,林秋石扭头一看,却是看到是一个团队里的男人情绪崩溃了,“居然是这种难度的世界——我们怎么可能活下去,谁会造棺材,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