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地听上去不多,但当初分的都是肥田,一亩可产两石的粮食,那就可以卖一两银子,这几年积少成多,几家也攒了一些银子。
小王氏想着还要供顺才读书,那可不是大房自己的事,顺才考出来了,好的不也是其他几房吗?
她虚伪地拿衣袖掩了掩眼角:“哟,阿文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这些年还是你大伯他们帮衬你家帮拐了?呜呜,我倒是想叫他不要去,那服役的日子是人过的吗?风吹雨淋,吃不饱穿不暖,动作慢了点还叫官差大人一顿好打。”
四房的罗氏也赶忙帮腔:“就是,可不能做这白眼狼啊,可怜我家海子啊,当年才丁点大就要帮着他三哥去服役,现在好了,一句好话落不到,反叫人暗着骂我们想昧了田地。”
两人呜呜咽咽哭起来,王氏更是怒火冲天,“老三,这是你的意思?”
穆岳刚急着要摇头,穆惜文就淡定地出声了:“听大伯母和四婶的话,是想以后叫侄女婿代替三房服役,同时你们也不想把属于三房的那亩田还回来,是吗?”
两人的哭声停了一下,很快又装模做样继续哭惨。
只有二房的人尴尬地左右张望,二伯父穆川犹豫着开口:“阿文,你大伯他们不是这个意思。当初爹本就说好了,以后三房有了能够服役的人这田就还回去,我们肯定是……”
话还没说完,穆山突然瞪了他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咳咳!三弟,你看这些年那亩田我们几房都肥好了,你们现在一张嘴就要把田拿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穆惜文发现给这些人留点脸面说话是真不行,他们是以为三房一家都是软包子,任他们揉搓的吗?
“大伯,这话就奇怪了,当初分的可都是肥田,一亩地的产出能卖多少钱不用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算吧。”
穆川和穆海脸上闪过别扭之色。这也是他们愿意代替穆岳服役的原因,一亩田每年的产出可以换一两银子,十四年三亩田就可以换四十多两银子了。
他们不过是每隔四年去服一个月的役,就可以从给自己的小家挣好几两银子,这种买卖他们当然愿意做。
虽然是有点对不起三弟
三哥,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都分家了,自然是要顾着自己的小家。
穆惜文扫过桌上众人的神色,眼中不由带上一抹嘲讽。当初穆庆生想出这个主意,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大家好。三房的顶梁柱瘸了,以后肯定要多指望其他几房帮忙。
花钱雇人确实更划算,但可能却会让几个兄弟生分。将田地分给几个兄弟,他们占了三房的便宜,心里亏欠,日后也会多帮衬三房一点。
穆庆生的初衷很好,却忘了人心易变。也许最开始几个兄弟确实对穆岳心存愧疚,但时间一久,他们非但没了愧疚,还会心生不满,就像如今这样既不想帮三房服役,又想彻底占了三房的田地。
如果有穆庆生压着,可能几个兄弟还能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但他一死,偏心偏到河那头去的王氏一当家,这个家可不得分崩离析。
“哭哭哭!我还没死呢!”王氏站起来,神色扭曲,唾沫横飞:“老三,你说说你的意思,是不是真要做这个白眼狼?”
“娘……”穆岳满脸痛苦,即使这些年已经习惯了王氏的偏心,但今天他还是感到格外的难受。他和大哥、四弟不一样是娘的儿子吗?为什么她对着大哥慈爱温柔,对着四弟迁就顺从,就是对着自己永远跟看仇人一样呢?
“好了!”这时,在家里跟个隐形人一样的穆川霍然一拍桌子,“当初爹都说好了,现在这是在干嘛?
这些年要说占便宜也是我们三家占了三哥的便宜!三哥,我们二房的那亩田还给你,你不要推辞,这是你该得的。”说完直接回了房。
王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反了天了一个个的!”
小王氏和罗氏对视一眼,赶紧说着好话岔开话题。二房的傻子要还就还,反正他们是不会还的。
穆惜文却懒得看她们演戏,她一敲桌子,看着穆山。“大伯,你什么意思呢?”
穆山撇开视线,“等魏小子同意再说吧,说不定还是我们几方继续帮三房服徭役。”
“意思是只要魏子隐同意替三房服役,大伯和四叔你们两家就把那亩田还给三房,对吗?”
穆山含糊地点头,穆海也只得跟着认下这个条件。
“行。”穆惜文点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夹起盆里的最后一个馒头就溜了出去。“我去找魏子隐商量这件事。”
屋内,王氏气得摔了筷子。
“个赔钱货!现在就想着拿娘家的东西补贴夫家了!”
穆家在西河村的村尾处,往后走个十几分钟就是一条蜿蜒伸向后山的小路。比穆家更接近后山的,只有魏子隐一家。
穆惜文夹着用来借花献佛的馒头,径直走到魏子隐家屋外。
“魏子隐?我是穆惜文,找你有点事。”
过了一阵,魏子隐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间土坯房的大门。
穆惜文刚想进去,他却“砰”一声关上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穆惜文挑挑眉,行吧,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
她几步跟上对方。“这是给你带的早饭,你还没吃吧?”
魏子隐看都没看穆惜文和馒头一眼,“你找我什么事?没事我还要回去看书。”
穆惜文一耸肩,自己吃了那馒头。
“额……其实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你今年可以代替我家去服役吗?”
魏子隐:“……”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穆惜文还是从沉默的空气中难得品到了一丝尴尬。
她快步走到魏子隐前面,又倒退着盯着他的脸真诚发言:“不是,我是说假装!对,假装!我会想办法在服役前赚到过更钱,到时你不并不需要去服役。”
“……你还欠我十两银子呢。”
穆惜文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质疑她去哪弄这么多钱。前面欠的十两银子都还没影呢,现在又来画大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