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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百四十四章 师旅帅的造化
    敲定了野战旅编制,随后几日,刘承宗依次会见了即将提拔的将领。

    四营千总以下的人事调动,也通过兵衙和虎贲营的选拔,一一颁布。

    新的任命对唐通和左光先来说很正常,俩人原本的官职都是千总,前者在高应登大营之下旧历战阵,从甘肃一路打进关中,以重铳装散子打出齐射弹幕而闻名,功勋卓着。

    而左光先则在虎贲营担任千总,调到小营当游击将军,至多是给了实授官职,不算升官。

    俩人对刘承宗组建新野战旅,游兵营和援兵营的战场职责非常熟练,同时也都对统率一部蒙兵、番兵的想法格外认同。

    都是军官,他俩能明白刘承宗的用意,蒙古兵、瓦剌兵、康宁兵编入正军,意味着刘承宗在军队的升迁之路,为三部平民打开了一扇门。

    这跟贵族们基本没关系,元帅府对有用的归附贵族一向笼络,而对贵族治下的平民子弟,实在谈不上友好。

    因为要编军队,就要人管理,而用人管理,根本绕不过贵族。

    即使刘狮子并不推崇贵族带兵那套,也没别的办法。

    一个台吉率部归附,不用这个台吉带这些部众行不行?

    当然行,台吉在家歇着领俸禄,他手下的宰桑、达尔汉、侍卫、旗手出来带兵。

    但这还是一样,过去是部落的官吏,现在是元帅府的百总,上等人总是上等人,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不论漠南蒙古还是瓦剌蒙古,亦或是吐蕃民户,加入元帅府的军队,本身就减轻了对贵族的人身依附,提升了阶级。

    可是他们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尽管元帅府的贵族封号很多,不仅有爵位还有校尉、都尉一级的官衔授予贵族。

    蒙番营是有数的,每个营里的实授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本来能提供的官职就很少,还被各种拥有管理经验的贵族属官占据。

    而作为单纯的轻骑营或步兵营,在战场上难以对明军取胜,不能独立承担战斗任务,自然就难以立下战功,得到升迁机会。

    越不能承担战斗任务,刘承宗越难给予资源倾斜,战斗力停滞,变成低成本军队的恶性循环。

    而将之以五六百人编制的把总司,混编旅内,就很好地改变了这种情况,十一个旅,三四千个低级军官的位置,下层百姓有更多从征的立功机会。

    更何况,做军官不能不懂言语,能调动整个族群对元帅府的认同,同时也会大大加快同化速度。

    这三四千个低级军官身后是康宁府、海西蒙古、天山卫拉特足足二百五十万之巨的人口,至少增加二十万兵源储备,能极大地提升元帅府的战争潜力。

    其实说实话,战争潜力这东西,一直是刘承宗统治地域的短板。

    蒙古西番的人口不能妥善利用,而陕西经历大旱灾和大起义之后人丁稀少,凤翔和西安二府人口虽多,却又是粮食的重要产地。

    单西安一府,就能每年提供超过九十万石的夏税秋粮与屯田籽粒,刘狮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去种地。

    不过除了左光先和唐通,李鸿嗣对这份任命,都不能说是是受宠若惊了。

    完全是难以置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搁在书院当教官的吉祥物,根本就没想过,会被刘承宗启用带兵。

    这不光因为他是降将,主要原因是他投降时手上没兵,完全是个光杆将军。

    就连杨麒那样投降之后分外积极的总兵官,都只是没有支援被扔到漠南抢地盘自治去了,李鸿嗣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有那样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刘承宗不仅授予了他副总兵,甚至还是

    这个元帅标旅的副总兵。

    因此他是干劲十足,当日就找兵衙的赵可变讨要军官,定下招兵标准。

    赵可变忙得脚不沾地,这边功还没录完,就又来新活儿,差点被气死。

    好在刘狮子也没为难兵衙,组建一个旅所需要的军官数目,已经不是赵可变能决定的事了。

    刘承宗当即集结整个虎贲营,宣布营内千总以下各级军官、士兵,统统官升一级。

    随后将他们三人编组,划至高应登麾下,协助其进行野战旅的编成工作。

    高应登的第一野战旅用不了这么多人,整个旅共需军官一千三百余人,单是李鸿嗣的奇兵营就需要三百九十九人。

    而虎贲营,刚好能扩编三个旅。

    随着刘承宗的宣布,整个虎贲营一时间欢天喜地,那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帅府军官都好像如获新生。

    虎贲营本来就是刘承宗的军官团,不论士兵还是军官,进入虎贲营对每个人来说都象征着非凡的荣誉。

    但这是元帅府尚未进入虎贲营的士兵,对虎贲营的感觉。

    而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个营如同被诅咒的炼狱。

    太熬人了。

    这么说吧,营内最早一批虎贲兵和军官,早在崇祯六年五月的青海大战结束,就进来了。

    在此期间,除了正常的军队军官损失补充,其中绝大多数军官、士兵,都已经进行了为期两年零五个月的学习。

    实际上在虎贲营设立之初,刘承宗定下的规矩是由两个半年、一个一年组成的三个学期,一共两年。

    而且还不是让人一次学完的。

    第一个半年,主要是让农民军、募兵、营兵出身的立功士兵,进行号令队列、军法条例、开蒙识字和器械兵器的培训,将之培养为合格的什长。

    原则上立功的士兵完成这一步学习,就可以升官归队,当什长去了。

    但元帅军没有那么多空余的军官位置,所以他们当中除了少数幸运儿,大部分人都只能被迫进行第二期训练。

    第二个半年,则是为了让立功的什长、管队,进一步精进武艺弓马、号令阵型、兵甲管理、士兵赏罚和人员管理的技术,同时还有教练士兵的能力,目的是培养他们出去升官当百总。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元帅府也没那么多百总的位置。

    他们又被迫进行了第三期培训。

    严格来说,这一年才是真正的武将培训,并不涉及兵器、武艺、弓马、枪炮的学习,全是兵阵优劣、战术战法、天时地利、兵法韬略,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实地观战和讨论。

    目的就是培养把总、千总,或者说就是武将。

    因为千总其实就是正常人、在正常环境、根据正常际遇,依靠绝佳的武艺学识、兵法韬略等个人能力,所能达到的武职天花板。

    毕竟到这个时候,对下,间接管理的下属要做好实际工作;对上,作为营级编制的一部分要完成上级部署;在中间,还要考验随时随地遭遇突发事件时的决策能力。

    每一个能完全胜任这一职位的人,都拥有成为将军的能力和潜质。

    只不过营参将与更高的官职,至少在刘承宗的角度上,人选任命的考虑非常复杂,军事才能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所以虎贲营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刘承宗手上,极为强大的军事人才储备。

    只不过这个人才储备池必须尽快排空,否则军官们的不满情绪会日益严重。

    这次整编野战旅,刚好给了刘狮子一个排空储备池的机会。

    四千军官一日之间官升一级,立刻以极为饱满的热情投入到

    第一旅的招兵工作当中。

    他们制定了颇为严格的要求,率先从西安府城外围城的八营人马当中展开选拔。

    这八营人马,兵员素质,鱼龙混杂。

    罗汝才的营兵员来历复杂,基本上就是元帅军的缩影,随打随招,陕北流寇、陇西山贼、康宁奴隶、草原马匪、边军逃兵,应有尽有。

    他们天不怕地不怕,能打敢战,在陕北掳掠地主,去康宁抢劫土司,到青海欺负贵族,皇帝佛祖一块打,属于天底下最离经叛道的一帮人。

    蒙古旅的士兵又太纯了,纯到他们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北元汗庭,一大堆北元遗产,就像谢二虎这种把部落名字当成自己大名的有一群,过去从漠南跑到青海的部落旁支,如今反倒成了遗世孤儿,继承大宗。

    算下来反倒是临洮旅这四个营是最为正规的前明军,也受过最多的军事训练。

    四个小营,三个是兰州驻军、临洮卫与河州卫的旗军,一个杨国栋部则是西安府的归附贼兵。

    他们本身旗军居多,军事素质较差;作战经验上也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

    最重要的是将领和士兵的心志。

    他们根本没有在元帅府当家的心态,自己就把自己当成外人和仆从军,在刘承宗的号召下作战,热情甚至还不如蒙古兵。

    当然在热情上,临洮旅旗军不如那些出身青海的土默特蒙古兵,也很正常。

    毕竟对临洮旅旗军来说,元帅府是刘承宗手下那帮老边兵的,而敦塔汗国却真真正正是青海蒙古人的。

    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跟着刘承宗混饭吃而已。

    所以临洮、河州的旗军,不论从什么角度,在元帅府都算当之无愧的弱旅。

    不过眼下,随着关中战役结束,他们的精神面貌有了很大改观,正是心气高的时候。

    早前的关中战役,临洮旅先围乾州,再向西驰援,作为偏师夜战滇兵营、延绥营与昌平营。

    那些对手都是远胜临洮旗军的天下强兵,给他们造成极大损失,全凭刘承宗的三大营在侧掠阵,才让他们有支撑下去的勇气。

    当那场战役结束,临洮旅才真正算是完成了卫所旗军向正规军的蜕变。

    后来刘承宗又给他们补充了一些降兵,士兵的军事素养得到很大提升,不过军纪和组织能力方面则又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到如今一听大元帅要组建中枢野战旅,最兴奋的就是那些打了胜仗的旗军。

    对他们来说,临洮旅只是辅助军队,像王文秀、杨耀那两个旅才是元帅府的正规军,而中军的三大营,那是比正规军还高一级的嫡系部队。

    虽说粮饷是一样的,但中军就是中军,人家用的、骑的都比别人好!

    因此一个个都踊跃应募,有能耐的自信满满趾高气扬,没能耐的也跃跃欲试,想着碰碰运气。

    倒是将领们,就没那么兴奋了。

    围城大营难得热闹起来,刘承宗也去观看野战旅选兵,不过比起看士兵,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几名将领身上。

    罗汝才那是混不吝惯了,他不仅对这事没半分抵触,甚至自己还想下场参加第一野战旅的选兵,被刘承宗派俩羽林郎按住了。

    谢二虎同样没有忧虑,只是像过去执行刘承宗的军事部署一样,报以极大兴致,召集蒙古旅参将阿海岱青以下各级军官,让他们把有本事的兵全挑出来,打包给大帅送去考验弓马骑射。

    整个人对兵权,有一种身外之物般的佛性。

    佛性源于无惧。

    谢二虎对自己在元帅府的定位很清晰,他甚至压根不觉得自己是个武将。

    因为作为武将,他自身的作战经验、军事技能以及统帅兵员,不比任何一个蒙古武将更弱,但也没有比其他蒙古贵族强大到哪里去。

    这显然不是他拥有超然地位的原因。

    所以在内心深处,他把自己定位为‘刘承宗教"在青海蒙古诸部的活佛。

    是谁把名为右翼三万户永谢布部巴尔虎部头目、实为揣旦沙漠强盗的他,一步步挤走了火落赤,派走了粆图台吉,晋升他的官职,将他推到青海蒙古首领的位置上?

    不是他对蒙古诸部天然有强大的统帅能力,更不是他战无不胜拥有让众多孛儿只斤畏服的军事能力。

    是刘承宗。

    是因为刘承宗需要一个没有显赫出身、来路干净、拥有一定武力,能控制、震慑、镇压,青海诸多归附蒙古贵族的蒙古首领,才有他的旅帅尊位。

    他不是张天琳这种找刘承宗要粮饷、要武器、要战马,然后拿去啃最硬的骨头,攻城略地把仗打赢的将军。

    他是刘承宗在青海蒙古的代理人,要征兵、备马、繁殖牛羊,带着蒙古兵团领略大元帅攻无不破战无不胜的英姿,让人们回青海传颂,保持诸部对大帅的忠诚。

    这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所以只要刘承宗还在,青海蒙古还在,谢二虎就算把兵员散尽,又有什么关系呢?

    师襄就不一样了,比起别人的镇定自若,他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在围城大营慌得快死了,就好像自己是骑射手瞄准的箭跺一样。

    他可没谢二虎那么大的不可替代性,临洮旅就是他的命根子!

    「师旅帅怎么如此不安?」

    听到这句询问,师襄眼中的刘承宗手搭在腰间刀柄上笑眯眯,脑子里的刘承宗却分明正笑眯眯地拿着交股剪刀,在他的命根子上比划呢!

    「大帅,这次选兵,要选多少啊?」

    师襄没等刘承宗答话,便赶紧说道:「临洮旅刚有为大帅打硬仗的本事,这这,精锐都被调走,可就打回原形了。」

    「兄长不必担忧,兵没了可以再补,此前兄长立下战功,后面还有更大的造化。」

    刘承宗笑道:「往上再动一动。」

    师襄听着人都蒙了,心说这个旅帅我就做着挺不安稳了,还往上动?我还能动到哪儿去啊!

    元帅府还有旅帅往上的官职吗?

    吓得师襄连忙道:「大帅,能做旅帅从征左右,已经是卑职的大造化了,可不敢再奢求什么造化。」

    刘承宗没说去处,只是道:「留个五六千人的大营,后面再给你补六千人手,稍安勿躁。」

    师襄睁大眼睛,满面错愕,听起来好像……大帅是真打算给我再往上动动?

    刘承宗笑了笑。

    元帅府在旅级总兵之上,确实还有一级。

    那就是统管军政一切大权的都督,这一职位目前仅设置于甘肃、漠南和天山。

    刘承宗打算待十一个旅的强悍军队整编完成,再增设一任都督,人选就定为师襄。

    都督衙门的位置,在乌斯藏的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