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阳从世界聊天频道上敲出匹配对手的字眼时，另一位求生者也敲下了匹配对手那八个字。

    这一刻，遣返者高塔将他与徐阳分配到了第一轮欺诈游戏的对立阵营中去。

    “285号求生者，369号求生者，匹配成功，进行第一轮分组欺诈游戏。”

    徐阳与285号求生者的游戏面板上同时出现这行文字提示。

    在这段广播消失后，徐阳忽然从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曾经的高中同学。

    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熟人的徐阳赶紧拨开人群，朝那人走去，同时嘴里喊着他的名字：“陈宇！陈宇！”

    被喊住名字的寸头青年愣了愣，然后回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徐阳？真的是你！”寸头青年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徐阳，上下打量一番，确认完毕后又说道：“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徐阳笑着走到陈宇身边，朝他肩头来了一拳，爽朗笑道：“好家伙，第一轮的对手不会就是你吧？”

    其实徐阳故意这样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目的就是要试探陈宇的反应。

    很明显，无论眼前这个“陈宇”是遣返者高塔制造出的幻象，还是一个扮演“陈宇”的求生者，他都会是徐阳第一轮欺诈游戏当中的对手玩家。

    两人是竞争关系。

    而徐阳看似漫不经心的提问，目的在于试探出这个陈宇的身份。

    假如对方装糊涂，反问徐阳“什么对手？”，那么他就应该对金币、寿命、游戏房间这些概念一无所知，这样的陈宇就只是遣返者高塔树立的幻象，如同眼前的家乡小县城一般。

    但是假如对方很爽快地承认下来，那很显然他就是求生者所扮演的陈宇。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只是徐阳实在不愿意往第三种可能去猜测。

    “咱哥俩儿谁跟谁啊，说什么对手不对手的，真是！”陈宇嘿嘿笑了笑，一把搂过徐阳的肩头，俨然一副多年未见的兄弟情深模样。

    这份自来熟的举动，反而更让徐阳断定了陈宇的心理——陈宇是冲着欺诈他的金币来的。

    因为在高中时期，两人虽是同班同学，但实际上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属于双方见面，只是互相打个招呼就走的关系，半点交情都谈不上。

    更别提像死党一样走到哪里都勾肩搭背了。

    即便是有一份“他乡遇故知”的情感加持，陈宇的行为举止以及他的语言，都显得过于浮夸和亲近了。

    不过徐阳没有声张，只是将计就计地笑道：“对，咱哥俩这么久没见了，不说这些，走，先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行啊，走！”陈宇也乐呵着。

    也就是艺高人胆大，徐阳根本没考虑过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要如何付款。

    因为哪怕这座小县城是幻境，可幻境里依然存在着秩序与法则。

    比如徐阳看见来往车辆都和蓝星一样要遵守交通规则，等红绿灯。

    比如行色匆匆的路人夹着公文包赶地铁。

    比如头顶飞过的飞机，远处地标建筑的霓虹，身旁久违的故人。

    汽车的轰鸣，行人的嘈杂，学校的铃声。

    一切好像是真实的。

    两人来到学校背后小胡同里一家小炒店。

    招牌上写着“胖哥小炒店”。

    这是一家夫妻店，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起早贪黑二十几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高中生。

    小店地方不大，方圆不过三十平，招牌菜多年不变，店里的陈设装潢倒是看起来小小的翻修了下。

    高中时期，徐阳和舍友不喜欢学校食堂的饭菜，中午总是翻墙出来下馆子。

    时间一长，大家都熟了，老板给徐阳几个炒的菜总是分量更多些，味道更好些。

    收钱的时候，还会自动抹掉零头，吃了58，一般都只收50。

    不过店里有个规矩，就是不准他们抽烟。

    今天徐阳和陈宇来到这家小炒店，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徐阳。

    “嘿，老猫，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中年发福的老板坐在椅子上看报纸，抬头就望见二人入店。

    老猫是徐阳学生时期的外号，因为哥几个住校时老是偷偷翻墙出去上网，有一回给宿管发现以后骂了句“三更半夜不睡觉，你逮耗子去啊？”

    之后大家就都笑称徐阳为老猫了。

    “哪里哪里，这不嘴馋，想着胖哥你的菜了嘛，这样，还是老三样，只不过这会就我们两个人吃，分量别整那么多了啊，吃不下。”

    “行，我这就给你们炒菜去，坐会儿啊。”胖哥笑眯眯起身。

    徐阳与老板相互之间都是喊外号。

    虽然知道眼前的胖哥也是遣返者高塔搞出来的幻象，可徐阳对熟悉的人就是莫名的亲近。

    徐阳认为，也许这是背离了原来的世界之后产生的后遗症吧。

    两人等菜期间，又聊了会学生时期的趣事。

    不多时，菜上齐了，胖哥手脚极其麻利，老三样是徐阳寝室几人最爱的“回锅肉”、“鱼香肉丝”、“干煸四季豆”。

    徐阳拿起筷子就开始狼吞虎咽，陈宇也不客气。

    都知道高塔里没这条件也没这味儿，所以能吃上一顿小炒，两人也顾不上叙旧了。

    一通风卷残云，白米饭干了大三碗，老三样横扫一空。

    胖哥看见两人吃的这么香，颇为满意，就坐在他俩隔壁桌，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快活似神仙。

    徐阳眼睛一亮，伸手过去想从胖哥随手放在桌面上的烟盒里抽一支出来，不过手伸到一半，想起了店里的规矩，就又悻悻然把手给缩了回去。

    胖哥哪能看不出这小子的小心思，善解人意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徐阳道：“喏。”

    徐阳怔住，不过还是接过那支烟，又一手遮住风，看着胖哥用火机帮他点上，道了声谢，缩回身子，自顾自开始吞云吐雾。

    胖哥看了眼干坐着的陈宇，也抬起烟盒，“来一根？”

    陈宇摆摆手，摇头道：“我不会抽烟，谢了。”

    徐阳那支烟刚刚过半，忽然开口问道：“胖哥，你不是从来不准我们在店里抽烟吗。”

    胖哥抽完了烟，烟灰缸里摁了摁，笑道：“不一样了，那时候你们几个还小，抽烟不好。”

    听完这话，徐阳再没半点力气抽烟，却也舍不得立刻掐灭胖哥替他点燃的这支烟。

    就只是用食指中指夹着半支大前门，从它缓缓燃烧的烟气里，回忆过去。

    无数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徐阳把最后剩下的一点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按灭，起身笑道：“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