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混战之际,波及四海八荒以至六界生灵涂炭。
人间神道与魔道的对弈,阴间阳间于生死的拉锯,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各为其主。
而这天界之中,不乏追随过沉舟的老部下,他们不愿忤逆新的天君,也不想与沉舟为敌,便在这其中混水摸鱼。
先是在降妖阵被反噬受内伤,再来就是被南修那一脚震断一半的静脉,溪辞几乎快到极限,却还是不愿离开,一心想要为秋野报仇。
身负重伤的她最后还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依旧用双手苦苦撑着身子。
“溪辞!”赤那回头,见有武神要对她不利,顿时大喊的奔过去。
原以为会来不及,不曾想沉舟一个闪现到溪辞身边,一剑了结了那名武神,刚要把溪辞拉起来,南修的剑便刺中了沉舟的手臂。
“别分心啊,会死的。”南修阴鸷的提醒道。
沉舟放开溪辞,将刺中自己的剑刃削断后,想将南修引离溪辞身边,转身将插在自己手臂上的断刃拔出甩向南修。
南修轻而易举的躲避了向自己飞掷而来的断刃,失去了兵器的他当众显现了金龙鱼的真身。
沉舟无心顾暇自己的伤,他见状也纵身一跃,化作一条黑金五爪趾飞龙继续与他缠斗。
顷刻间电闪雷鸣,众神仰头瞻望神魔君主的对战。
就在所有人都愣神时,一武神借机持着方天戟就向溪辞而去。
已然虚弱得几乎无还手之力的溪辞,原以为自己就要终结于此了,一个身影忽然闪到自己的面前。
待她睁开眼时才看清是赤那,方天戟前端的尖刃几乎刺穿了他的左胸。
他是披着魔族肉体的鬼,神族的兵器可以杀死他。
看着溪辞惊恐的脸,赤那笑着跪倒在她面前。
“赤那,赤那,赤那!”溪辞发出悲怆的嘶吼道。
武神拨出方天戟,想要顺势了结了溪辞,可没想到溪辞眼眸染着血光,抬手将他的头给拧了下来。
沉舟似乎听见了溪辞的嘶吼声,一下子分了神,被南修看出破绽,一下子咬断他的龙角,接着又乘胜追击咬住沉舟的喉咙死死不肯松口。
沉舟的龙爪在挣扎时划伤南修的眼睛,南修才吃痛的松口,之后他们又恢复了人身。
就在他们两个相持不下时,沉舟身上的诅咒又发作了,咒纹一点点爬上他的脖子。
南修故作稀奇的揶揄道:“这是魔族的诅咒吗?还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大哥你也有今天?”
沉舟没有理会他的恶意调侃,而是将一剑化万剑,虐杀所有拔刀相向的天神。
南修没想他居然都这样了,还能那么厉害,但他很明显的发现沉舟身上的咒纹在不断的扩大,若是不停下来将其压制,必然会被彻底吞噬。
于是南修决定施术布法阵拖延时间,跟他迂回,为自己赢得更多的胜算。
反复迂回的消耗,与诅咒的侵蚀,沉舟几乎要到极限。
可沉舟知道,若是没有办法杀了南修,溪辞一定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他死都必须带着南修一起才行。
他决定动用自己全部的神魔之力去绞杀南修,不再考虑预留一些法力给自己留一线生机了,成败在此一举。
沉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身边布下剑绞阵,而南修一时大意,没有留意到分散在阴间四周的剑连接成一个禁锢法阵,在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溪辞蓦然回首,看到沉舟布下如此巨大的法阵,心头一沉,大呼不好。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南修知道他使出了全力,略显惊慌的说道。
“不必了。”咒纹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上。而他依旧坚定的说道。
“不,不,不,不!”南修难以置信的摇头否认自己的失策。
在他的惊呼声中,沉舟神念一动,咬牙道:“杀!”
顷刻间血染整个天牢,南修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而沉舟几乎日薄西山,他倒在了地上却依旧想要爬到溪辞的身边,诅咒的烙印已然布满全身,仿佛皮肤下有炽热岩浆在涌动。
如今神力枯竭的沉舟,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抵御诅咒的发作,只能任由被吞噬,于是他停了下来,向溪辞伸出手。
溪辞悲痛的望着他,倔犟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清歌。”
沉舟望着她,欲泣将泣,仿佛幽远的叹息道:“无论,你是清歌也好,溪辞也罢,我欠你,我现在都还你。”
他费劲心机报仇,想要赢自己的父君,想要成就大业,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而就在他记起清歌的那一刻,这一切突然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与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孑然一身,不如与她双双归隐,共赏四季交替,不再做蓬莱客。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永远失去清歌了,而溪辞也不可能是清歌时,他后悔了。
话音一落,沉舟化成燃烧殆尽的石碳,散碎一地。
顷刻间清歌与沉舟在一起过的所有瞬间,好的坏的,纷纷涌上溪辞的脑海。
她曾在梦里重新陪清歌爱了一遍这个男人,最后又在清歌的记忆里恨了一遍这个男人。
如今看着他离开却又心痛不已,溪辞椎心饮泣的扑过去,喊道:“不……沉舟……沉舟殿下……”
他从未爱过溪辞,却永远记得清歌,所有的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交织在了一起。
整个天界已经都杀得没有几个神了,大家看着势单力薄的溪辞,跃跃欲试又于心不忍。
紫微星君见状,率先从金瓦上跳下,从老翁变成一位青年人,款款走到溪辞跟前:“拿出来吧。”
溪辞泪眼婆娑的抬眸,抿嘴不语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神。
“神族不可能容得下你,所以……你是要带着时幻镜去死,还是用你的性命开启时幻镜,溪辞……你已经失败过两次了。”紫微星君微微俯视着她,无奈的叹息道。
“你认识我?”溪辞愣怔的望着他。
“我在过去,见过你两次。”紫微星君顿了顿,继续道:“在沉舟被天君赐死前夕。”
“为什么?”溪辞还是不明白,难道自己回去过了两次,都没有找到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办法吗?
“第一次,你救下了沉舟,让他坐上了天君之位,之后不久他便下令征战魔族,千年后又杀尽妖族,统一六界,为了救秋野和凤阳,你再次回到过去,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景象。”紫微星君也感到十分的无奈。
“原来如此……”溪辞忍不住自嘲地苦笑道。
紫微星君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再试一次呢?”
溪辞伸出自己的左手,静静的凝视着掌心:“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对?”
“听天由命吧。”紫微星君也没办法告诉她要怎么做。
如果时幻镜真的是个好东西,女娲娘娘不可能会把它藏起来。
没有人能预料到自己的一念之差,会铸造出怎样的结果,是福是祸都只得听天由命。
一旦开启时幻镜,她便不可能活着走出时幻镜,只得在时幻镜内油尽灯枯,成为过去的一部分。
可若是能扭转如今的界面,自己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溪辞看着自己的掌心,当着众神的面,一点点的将时幻镜召出。
众神从未见过传说中的时幻镜,看到从溪辞手中跑出无数交织缠绕在一起的柔软光线,在虚空中翩翩飞舞,随后融合在一起,裂开一道深不见尽头的黑洞。
原来,时幻镜其实不是一面镜子,而是回到过去的一个入口,没有回头路,只进不出。
溪辞看着这个如深渊一般的黑洞,她没有哭,却还是悄然划落一颗晶莹的泪珠,随后溪辞没有迟疑的踏了进去。
“记住,如果清歌不死,你将不复存在。”
紫微星君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提醒是否有意义,可他只知道溪辞与沉舟应是有缘人,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溪辞走进去后,黑洞一点点的变小,就在黑洞完全消失的前一刹,溪辞有过短暂的回眸,不舍却又十分坚定。
紫微星君眸光暗了暗,他知道这很残忍,但为了重置破败的天界,他不得不说服溪辞开启时幻镜,重新再经历一遍爱别离、求不得的痛苦。
“紫微星君,你这是?”老神仙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甚至疑心紫微星君有意放走溪辞。
“杀她,不如试着让她戴罪立功,反正……她也回不来了。”
紫微星君说着,转身召出一剑,准备与外头的魔魈决一死战,当下的残局还是得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