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林凡站在店门口，看着马候回去。
很明显，林凡看出来了，今晚的马候有些不对劲。
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林凡，具体是什么，林凡不知道。
但想来不至于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
只要别是什么触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林凡其实都不太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林凡也是。
马候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问。
比起马候扭扭捏捏隐藏的心事，他更在意马候刚才说的，拘魂。
“旁门左道，人做的？”
这很好地解释了现场以及有关人员身上没有特殊力量的遗留。
“可如果是人为的话，那个人是怎么知道哪有命案发生的？陈旭肯定有查过现场以及附近的监控，如果有可疑人员的话，他不可能没发现。”
两起命案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相似，除了灵魂都诡异消失这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的现象，罪犯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一个是激情杀人，一个是预谋杀人。
两者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现场也没有第三者的存在。
这就很头疼。
林凡不是专业的侦探，也没有办法通过正规途径调查。
“怎么办......”
像其他的鬼使在人间都有一个得体的身份，就像梅姬血鱿，身后有属于自己的资本。
所以他们办起事来，总是能事半功倍，有着属于自己的途径。
但......
林凡就只是个画画的。
“唉......”
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多想也没用。
不过......
“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信息告知梅姬？”
借用梅姬在榕城的力量和渠道，探查起来肯定能方便很多。
虽然阴差是不能过度干涉普通人的生活，但，至少可以借助他们在人间的身份和资源探查，只要不违规就好。
而且即便是普通人，也不能做出这种有悖阴司法纪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凡拿出手机，给梅姬发了条消息。
“拘魂一事，或许可以把视线转向活人。”
不久，梅姬发来信息，
“怎么说？”
林凡将自己从马候那里得来的消息发给了梅姬。
“诡道？”
阴差和修道之人不是一条路子，他们也从来不会有什么交集，马候和林凡纯属是例外。
毕竟，马候只是个半吊子修道人，而林凡也不是什么正经阴差。
所以两人有交集也不算意外。
但对于其他真正的阴差和修道之人来说，彼此是天然对立的属性，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而且修道之人很少，或许比驻守阳间的阴差数量还要稀少。
至于诡道，哪怕是梅姬也没有遇到过，她也就没有将探查方向转到这一方面。
但林凡今天一说，她倒是觉得有必要如此了。
“好，稍后我会安排下去，重点搜查一下在榕城的修行之人。”
“嗯，有什么消息记得通知我。”
“会的。不过，你身边好像就有一个修道的吧？”
梅姬上次来店里就遇到马候，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出了马候的不同寻常。
修道之人至阳至纯，带着让阴属力量不适应的气息，而且他们的阳气都很旺盛。
她自然一眼就瞧出了马候身上那股那她不适的力量气息，只是对她而言，马候的力量还不能够威胁到她罢了，所以也就没有在意。
“对，这些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
林凡并没有选择隐瞒什么，没有必要。
“那他也知道你的身份咯？”梅姬随意问道。
“知道。”
“我们阴差一般是不会接触修道之人的，那群道士身上的力量与我们阴司是相悖的。”
“我知道。”
“那你们还靠那么近。”
“没事。”
“艺高人胆大？还是你想了解了解修心之途？”
“邻居而已。”
“跟你开玩笑呢，自己平时注意一点就是了。”
“会的。”
“那就先到这儿吧，我还得上台演出呢。”
“......”
林凡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在舞台上表演。
“你真有闲情逸致。”
“我得养着手底下的这么多人呢，压力可不小，当然得亲力亲为，他们全指望我一个弱女子吃饭呢。”
我信你个鬼。
“那你真勤劳。”
“那当然了，而且今后你的岁币我还要帮你缴纳，现在每天的压力大得我都无心睡眠了。”
“......”林凡。
“你真不考虑考虑加入我的团队和我一起奋斗吗？和我一起奋斗，冥币会有的，金钱也会有的。”
“......”林凡。
虽然隔着屏幕，但林凡已经能想象到屏幕前的梅姬正笑得肆意盎然。、
她真的很喜欢逗自己。
林凡看出来了。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去上班了~”
“嗯。”
林凡收起手机，摇了摇头。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女人。
林凡真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冥货店，林凡关上大门，转身走入大厅。
路过沙发时揉了揉两只猫，就关灯上楼休息去了。
......
冥货店里，马候靠在门上。
他很内疚。
“你懂不懂我说的？”
黑暗中，色彩鲜亮的诡异纸人一动不动，兴许是被马候刚才的言论震慑到了。
对于任何一个阴魂来说，地府的阴差就是他们的天敌，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像是猫捉耗子的天然对立关系，而且打又打不过，只能躲躲藏藏，一旦被发现，后果就只有一个，被打入阴间地狱。
所以，哪怕是平时嬉闹顽劣的小鬼，此时也沉默了。
鬼魂也会害怕。
它怕了。
所以它沉默了。
“唉！娘的！”
马候一拍大腿，三两步走到摇椅边，坐了下来。
“吱呀——”
“吱呀——”
“吱呀——”
摇椅不停地摇晃着，马候的思绪纷乱如麻，实在没心情享受坐摇椅的闲适和快乐。
“逃你是逃不了了，这外面也没你合适待的地方，搞不好你一出去就会被他发现，我也总不能连夜把你送回之前的地方。为了避免再有其他阴魂躲藏，那地方的风水格局已经被我破了，不再能够蕴养阴魂。”
听到这里，纸人突然晃了晃，直直盯着门外的眼睛突然转向了马候，似乎在表达它的愤怒。
马候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纸人，感受着来自它的愤怒，也不怵，
“你气也没用，我留着你已经做得不对了，不可能把你带走之后还留着那个地方，万一被什么怨念深重的恶鬼寻到了，借着那个地方休养生息再伺机害人怎么办？我不可能放任不管，一旦发生这种事，我心难安！”
马候叹了口气，
“唉！以前我也是被仇恨迷失了双眼，巴不得将这世间的恶灵统统诛灭，可我又没那本事，只能绞尽脑汁地想一些非正常手段，差点就入了诡道。”
“现在承了对面那位的大恩，不仅诛灭了恶灵解了我的心结，更是数次出手救我性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样的大恩，唯有余生肝脑涂地，哪怕要我这条不值钱的命我也绝不会皱眉。”
“我马候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师父的再造之恩和养育之恩，我今生再无机会报答，只能永远铭记在心，余生做个不让他失望的人。”
“但现在我有机会报答凡哥的恩情，我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马候的声音越说越低，可眼神却从迷茫转为了坚定。
他不再言语，而是闭眼掐诀守心，静下心来，坚定自己的内心，而后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久，马候缓缓睁开眼睛，双目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呼......”
心中再无迷茫。
“我这一生承了太多恩情，我如何能够辜负这些恩情？如何能辜负恩师的教诲？如何能辜负朋友的信任？”
“我不能。”
“所以，我决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欺瞒凡哥，明天我就去找他把事情说清楚，不管他今后会怎么看我。”
马候定定地看着纸人，
“所以，我劝你，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遗留人间，不愿去往阴间轮回，别再固执己见，往事都随时间消散，你也并无怨念。不论你生前如何，死后每个人都一样，入阴间入轮回。虽然我也很惋惜你未能好好过一生，但你现在是有获得轮回的机会的。”
“虽然做人不可能安稳一辈子，虽然生活总有许多不顺遂，但活着挺好的，不是吗？”
“虽然没有绝对的自由，虽然平日里有许多的烦恼，但人生中若是没有一些波澜起伏，怎么能叫人生呢？”
“既然活着，就该尝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滋味不同，感悟不同，各种滋味调和，做一碗风味独特的人生菜。”
“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向善向上。”
“生活总是不尽人意，希望你不顺遂的时候也能像我一样，遇到这许许多多的指引道路的人生之光。如果你足够顺遂，留有余热，希望你也能成为别人的光。”
“早入阴间，早入轮回，这辈子的遗憾，希望你来生可以弥补。”
“你好好想想吧。”
纸人静悄悄的，恢复了原样。
马候起身，取出几根红香点燃，插在神龛上。
而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黑暗寂寥的冥货店里，唯有神龛上的燃香微亮。
丝丝缕缕的香烟飘转而下，萦绕在纸人周身。
一切都安静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