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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八章 殷君苏醒
    殷宫。

    “岚儿……岚儿……你不要离开朕!”

    男子眼下的虚妄之境中出现的乃是芝岚的幻影,她的唇畔轻轻勾起,乌丝在春风中不断摇曳,口中柔声唤着易之行的性命,然而其身影却随之渐行渐远,像是永远没法触及。

    “岚儿!你要去哪儿!不要走!朕不准你走!”

    任是男子怎的呼号,那抹身影却也还是逐渐淡去了,而其身侧甚而还惊现出随璟那张奸笑着的容颜。

    “易之行,兴许她从前是你的女人,但如今她是我的女人,她既到了荀地,你便一辈子也没法将她带出去。她此生只能属于我。”

    男子的残忍措辞叩打在易之行的耳畔,他提着刃预备迎冲而去,却没料在其扑上去的那一刻,适才那两抹幻影彻底消泯于眼下,易之行再度恢复到伶仃一人的状态中。

    “岚儿!岚儿!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回答朕一句,好不好……”

    男子声嘶力竭的疾呼始终不曾换来任何希冀,女子终归还是打此消逝了,再也不曾出现过。

    “岚儿!”

    猛地一声,易之行忽从榻上惊醒。

    满身的冷汗湿透了男子的衣裳,其双瞳久久瞠大,不见放松之势,口中喘着粗气,身躯微微颤栗,今时的易之行瞧上去实在狼狈。

    “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陛下醒了啊!”

    就此,寝宫内沸扬一片,太医们憔悴的脸孔上到底算是恢复了生气。皇上苏醒,他们也不必以死谢罪,一时间,人人的脸孔上皆充溢着喜色。

    只有易之行这位方从鬼门关中归来的幸运者不曾绽露哪怕半分的欣悦,他甚而还蹙起了眉。

    没错,苏醒便代表往昔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度侵袭大脑,易之行不得不被失去芝岚的痛苦所洗礼。

    “岚儿……岚儿……”

    他失神地念叨着,像是被旁人抽去了魂魄,再无一丝精气神儿。

    很快,燕祺便赶赴于此,一闻天子苏醒的消息,他登时撂下精兵处的悉数杂事,飞也般地疾奔于此。

    “陛下!陛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燕祺的嗓音响彻在走廊之上,话音落地的一刹那,其身影终于冲入寝宫之中,随即迎向天子坐起身的榻旁。

    “陛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果是吉人自有天相,属下就知晓您一定会再度苏醒的!”

    燕祺今时亢奋的状态与榻上男子失魂落魄的颓废感形成了鲜明的比对,只有旁人在为易之行的安康欢愉,他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欣慰于这份能够再度苏醒的幸运。

    忽而,易之行像是想起了什么,骤然拽住眼前人的双臂叩问道:“燕祺!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可有消息!朕的皇后究竟身在何处!”

    “陛下,您先不要着急,皇后娘娘已然有消息了,她好似被随将军带到了荀地,如今属下已派遣精兵潜入荀地探查,一有消息马上来予您汇报。”

    燕祺尽力抚平男子的心绪,毋庸赘述,这根本不奏效。如今易之行只要没法当面目见无虞的芝岚,他便不可能就此安下心来。

    下一刻,但见天子试图下榻,焦灼的神态里满是蹙悚与仓皇。

    “不行!朕要亲自前去!朕要亲自去寻岚儿!她是朕的,她不能被随璟伤害!朕绝不允许!燕祺,你这便准备好车马,朕要亲自赶赴荀国。”

    “陛下!您今时身子还未痊愈,您不能鲁莽!难不成您要将这些时日太医抢救的辛劳毁之一旦吗!就算您今时前去荀国,见到了皇后娘娘,您又能做什么呢?而今您的身子骨怕是连个虾兵蟹将都敌不过,更别说对敌驰骋疆场许久的将军了!您是与皇后娘娘团圆去的,不是与其生离死别的!”

    随璟一把拦阻住眼前之人,如今要想禁锢住羸弱的天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朕必须得去见她!朕是她的夫君,必须得尽快将她从敌人的手中救出来!万一……万一随璟瞧见她肚中怀着朕的孩子,一气之下将她杀了该如何是好?孩子与娘亲可是一体的,如若孩子受到伤害,岚儿也会随之负伤,甚而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没有这等可能!绝对不会!”

    兴许是易之行的举动过于亢奋了些,因此今时的随璟亦失却了固来的理性,变得情绪激昂起来。

    “陛下,您相信属下,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这世上不仅只有您一人在乎皇后娘娘,属下可以看得出,随将军的目的正是为了得到皇后娘娘,他对皇后的情感并无掺假的成分。因此他不可能伤她,他兴许会囚禁皇后娘娘,但绝无可能伤她,陛下,这一回您便相信属下吧,属下能以人首向您担保。”

    此言落下后,易之行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理性,他呆怔在榻上,久久不曾言语。

    望其如此,随璟则继续言说。

    “陛下,属下知晓您担心什么,大抵不过是皇后娘娘的安危与清白,但您也应该知晓,皇后娘娘她绝对不是吃素的。从前她的所作所为您应当了然于心,她可不是那等不知反抗的女人,属下相信皇后娘娘她定能凭己之力安康无虞,请您相信她,也请您相信属下。如今您最应该做的便是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大致恢复,我们便立即攻打至荀国,到那一日,您才能真真正正地将皇后娘娘安全地带回来,鲁莽根本成不了事。”

    一字一句叩击在易之行的耳畔,然而如今的他也只能停下去一半,另一半早已被失去芝岚的痛苦纠缠着,他实在厌弃这等未知的恐慌感。

    夜,一片阒然,芝岚端坐在案旁,根本不愿靠近床榻一步。

    下一刻,推门音登时扯开了夜的静谧,月色投洒下来,清晰地影射出迎来者的模样。

    今时,随璟的伤势仍在往外不断溢着血色,瞧上去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芝岚淡淡地瞥了一眼,继而便将目光移了去,其瞳孔之中始终散逸着空漠与鄙夷。

    “殷后为何还不曾就寝?”

    “怎的?今夜你还想居留于此吗?”

    女子并不回答他,反而试探性地问道,她之所以一直不曾安眠,怕的就是夜时随璟亦会居留于此。

    “这是我的屋舍,我不居留于此,你还想让我上哪儿去?睡在外头吗?还是说你想让我睡在书房?”

    随璟一边笑道,一边坐于案旁,独身沏茶呷茶,好似并不在意眼下气氛中隐藏的尴尬与排斥气息。

    “你既不愿离开,那我离开便好,这没什么难的。”

    丢下此言后,芝岚当即起身离此,她巴不得能寻个理由借机离场。

    可惜,当女子方起身的刹那,随璟便一把紧执住她的手,其力气之大,竟叫芝岚的手腕登时青肿起来。

    “你放开我!你作甚!随璟!”

    芝岚几度挣扎,却始终没法挣脱出来。而男子的容颜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尤其是当下,他眼底散逸出的无疑是不可抗拒的威厉。不怒自威兴许说的就是随璟这等人。

    “岚儿,你最好清楚,我的目的就是想要你留下,成为我的女人,如若你继续试图反抗的话,这辈子你也莫想出这将军府了。”

    男子的口吻可谓是笑中带狠,当然,其唇角的笑意亦是那等阴鸷的诡秘,并非什么温和笑意。

    望其如此,芝岚难免心下一紧,暗中倒吞口水的她表面却非得佯装出无所畏惧的挑衅貌。

    “好啊,那你便试试看,看看我这辈子能否从中逃出去。”

    女子挑了挑眉,严冷的目光直袭男子而来。

    二人的目光就此交锋着,谁人也不让谁人,芝岚毫无畏惧,随璟笑里藏刀,终于,率先妥协下来的仍是随璟,因为他注意到女子面色的煞白皆因自己擒拿住她手腕的行径而起。

    就此,随璟松开了手,不过其措辞当中却丝毫不现柔情。

    “芝岚,就算你能逃得出将军府,你也逃不出荀国。我可以答应你,让你能安心地将殷君的孩子诞下,并且我也会替你将这孩子送还给殷君,但之后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呆在我的身侧,不能有任何妄图归返的念头,如何?”

    此言落下后,芝岚的眼底当即惊掠过一层不可思议,她实在不曾料随璟竟有这等心思。

    “你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这孩子也是我的!为何要送走?”

    “好啊,如若你介意的话,我自也不介意,日后这孩子便唤我为爹爹,我做他的父亲。”

    男子大言不惭的措辞令芝岚羞愤在心,但见她顿时站起身来,继而以警告般的口吻言道:“随璟!他的孩子如今还没死呢,为何要称你为爹爹!你简直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不是你不愿将孩子送走吗?既如此,那便只能我来接手,不是吗?这世间如此宽宏大量的男子可是少有啊,芝岚,你还是多珍惜珍惜我吧。”

    随璟总是这般‘死皮赖脸’的模样,芝岚根本没法奈他何。

    “好了,我懒得同你多言,这孩子是易之行的,不是你的!而我也是易之行的女人,不是你的!请你出去!要么你便放我出去!”

    铿锵激昂的言辞不断叩打在男子的心扉,老实说,随璟确乎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心痛如绞。

    一切看似都是易之行的,而这一切恰恰也是随璟一直所珍视的东西,他的身躯不由微微颤动起来,隐约的怒火向上攀爬,眼白亦随之被猩红沾染。

    “我不会出去,也不会放你出去,这便是我给你的答案。你接受也行,不接受也行,你没法改变这一切。”

    男子的言辞颇为坚决,根本不容人反驳。

    芝岚以狠毒的目光剜着身前人,倔强的脾气仍如当年。

    男子似乎深陷了进去,亦或者说只是为了撒气,下一刻,只见随璟登时将眼前人的身躯拉入自己跟前,继而狠戾地吻了上去。

    这一刻,芝岚彻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