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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八章 铁树不开花
    这一日,芝岚一人坐在殿中养胎,天子则在御书阁中与诸朝臣商易政事,二人已然连续几日不曾逢面与说话了。

    彼此皆在赌气,谁人也不去主动调和。

    这些时日内,易之行始终居于御书阁之中,而其寝宫则由皇后居住,胎儿不过怀了一月之余,夫妇二人便分居安睡,每一夜中,芝岚都不曾得个好眠。毕竟当初的恩怨仍在彼此的心间耿耿于怀着,没人能在堆积着幽怨的前提下,抱持着安宁的心态入睡。

    不过易之行好歹还有满案的政务可以用来排遣寂寥,然芝岚却只有她自己以及肚里那尚未成形的胎儿来作陪,腹里的胎儿既是希望又是累赘,每每想要同天子争辩上什么的时候,芝岚只能为了胎儿的安危隐忍着怒火,最终憋闷的始终是她自身。

    久而久之,她便愈发懒得抱有想要与天子破冰的念头,反正二人皆有不对之处,凭什么要她这等怀了身子的人去迁就一个成熟的帝君?孕期本就叫人的心绪起伏不定,芝岚才不愿平白受这份委屈。

    “不来便不来!你爱住哪儿住哪儿!”

    这是皇后每日临睡前必对自己说的话,与其说她是在嗔怪天子的冷待行径,倒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忿忿难平的内心。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如今可倒好,易之行不于芝岚共眠一榻,唯一可能破镜重圆的希冀亦被易之行彻底斩除了。

    终于,在连续的愁眉不展后,芝岚终接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这一日,皇后正躺于美人榻上,不远处忽传来一声嗓音,那是小离。

    “皇后娘娘,适才秦家府上来人报信予您。”

    “报信?报什么信?秦家人吗?”

    “是啊,就是秦家人,听其言道似还是秦家三小姐的贴身丫头,说是秦家三小姐过段时日便要成亲了,还望娘娘您能赏脸前去,也好为他们秦家添添喜气。”

    “当真?这岂是当真?”

    芝岚像是被闪电击中了般,登时扶着自己的腹部冉冉坐起了身,目光之中终退却了近来的愁苦与郁结,转而被一抹惊喜所取替。

    一说及秦玉烟的婚事,芝岚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李隼,毕竟秦玉烟可是当年口口声声言道非李隼不嫁的人,且过了这么些年,秦玉烟对李隼的真情亦分毫不变。芝岚起初本以为是那李隼铁树开了花,终于瞧见了秦玉烟的好,下一刻,她才发觉这一切皆是自己的揣想,事情根本超乎她原先的料想。

    “这新郎官可是李家公子?”

    闻言,小离的面孔当即流露出难色。见状,皇后的内心忽起了疑。但见她挑了挑眉,双目掠过一层惊悸。

    “怎的?难不成还另有其人?”

    “答娘娘,这新郎官确乎不是李家公子,貌似是王家三公子,前段时日两家才说的这门姻亲。”

    “什么……竟是王家人?那李隼呢?他们可有通知李隼?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玉烟居然会移情别念?这实在不寻常啊……”

    “这……这奴婢便不知晓了,那入宫的丫头仅道了这么多。”

    现实往往叫人难以琢磨,尤其是久居于萧墙之内,几乎与世隔绝,整日纠缠在自身与易之行纠葛中的芝岚更是无法得知萧墙之外的诸事。在面对秦玉烟另嫁他人的现实之际,芝岚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李隼,她可不觉得李隼能这般淡然地接受这件事,哪怕他平日里确乎表现得像个漫不经心的登徒子。

    “不行,本宫得出去瞧瞧,小离,你快去给本宫准备轿辇。”

    “娘娘,您如今还怀着身子呢,还是莫要四处乱跑的好,头几个月胎儿可是不稳定的啊。”

    小离不愿皇后就此离宫,然芝岚却绽露出极为笃定与坚决的一面。

    “本宫今时必须出宫瞧瞧,本宫不能这么自私,倘使一桩好的姻亲就这么毁了,本宫日后可当真是要后悔莫及的。再者言,本宫只是坐在轿辇上头,想必应是不会出多大事的。”

    整日无人交谈的芝岚早已因与天子不和的关系阴郁成疾,因此今时的她才不肯继续呆在此处,否则只会叫自身的阴郁再度泛滥成灾。

    撮合秦玉烟与李隼的婚事,这是她的使命所在。

    “那……皇后娘娘,小离可要通知陛下?”

    “通知他作甚?他做什么的时候何时通知过本宫吗?本宫如今已与他没了往来,不必通知他,本宫是皇后,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管得着本宫吗?”

    显而易见,今时的芝岚对易之行仍旧是满肚子的怨怒,她厌弃每当出现矛盾时,易之行往往以冷待来终结一切和好如初的可能性,既然他选择冷待,此回芝岚便陪他冷战到底,看谁人能够耗过谁人。

    最主要的是,如今这宫中可就芝岚一个后妃,既如此,她也无需担心在自己与天子冷战的期间,会有什么小狐媚子勾引走易之行的心,因此今时的芝岚才敢这般放肆无羁,从未有主动示好的意儿。

    “走吧,本宫整日闲着可都要闲出病来了,咱们先去清舞楼瞧瞧,去探探那浑小子的口风先。”

    “是,娘娘。”

    最终,莫可奈何的小离还是得遂了自家主子任性的心愿,陪着她在宫外掺和着旁人的姻亲。

    当皇后彻底抵至清舞楼时,已是夕时了。白昼时安宁的清舞楼逐渐被丝竹之音充填,沸反盈天的景状愈演愈烈。

    芝岚从此处的后门进去,旋即来到雅阁内。

    闻知此事的李隼赶忙推掉手中的活计前去迎接皇后娘娘的大驾光临,满面春风的他不见任何哀色与不适。

    望其如此,芝岚终是不解的。

    “隼儿,难不成你没有听说秦玉烟的事吗?”

    “岚姐姐,她有什么事?隼儿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她了,不过这样也好,隼儿的确得了几日安宁时间。”

    李隼自顾自坐了下来,继而为眼前人沏茶,当茶盏递到皇后的跟前时,却被她当即推了开。

    “李隼,秦玉烟可要成亲了,同王家三公子成亲,你一点儿也不知晓吗?”

    此言一落,但见本还满面春风的公子瞬即滞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酒水更是迟迟滞留于半空。

    显然,他什么也不知,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下一刻,李隼竟又再度恢复了不久前的状态,淡然从容,唇畔染笑,手中滞留的酒水终于搁置在案上。

    “是吗?那便恭喜她了,秦玉烟倒还真是个坏丫头,分明我与她的关系也算不错,纵使我不娶她,她也要瞧在这么多年情谊的面子上,好歹通知我一声吧。可真是个坏丫头……”

    李隼的唇畔上始终勾扬着笑意,芝岚反复端量,总觉这笑意过于勉强了些。她不知这一切是否仅是她自己的一番揣想,因此便又急促叩问道:“今日本宫是来与你道正事的。好歹你与玉烟亦结识了一场,你难道对她行将成为他人妇不抱任何悲伤的情绪吗?从此以后,她可不会再来探望你了,整日只能忙着伺候婆家人,伺候夫君,为他们生儿育女,这当真是你想要得到的结局吗?李隼,本宫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要因为厌弃惯了,便瞧不见自己对玉烟的真心,没准儿你的生活中早已离不开她的聒噪声,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倘使他们当真结了亲,你李隼这辈子也绝无可能娶到秦玉烟了。”

    芝岚的焦灼无疑是昭然若揭的,今日她前来至此不就是为了能够劝服李隼重新追求秦玉烟吗?可以看得出,在皇后通知之前李隼是不知晓此事的,这必也证明秦玉烟是铁了心欲图王家三公子成亲,否则她怎的也不会不去透露给李隼半分详情。如若当真隐瞒不报,便也同时预示着秦玉烟彻底死了心。

    这其中心死的缘由,芝岚并不知,她只知晓倘使自身今日不曾抵至的话,这段曾被她看好并且祝福的姻缘可当真要就此泯灭于世,再也不复存了。

    “李隼,你自己可得考虑清楚。”

    见眼前人迟迟不曾开口,芝岚本以为自己的陈述终打动了眼下这颗不开花的铁树,然而铁树终归是不开花的,再怎么浇水,结局亦是如此。

    但见莫名的笑意与从容又一次归于李隼的面孔之上,就连他的瞳孔中亦充溢着此等无谓与淡然。

    “这又如何?我貌似从未说过我的理想就是娶了秦玉烟吧?因此她会否与旁人成亲根本不干我的事。如若她当真有这份决心欲同旁人成亲,那岂不是美事一桩?成全了她,亦同时成全了我自己。隼儿今后的日子终于能消停些了,隼儿再感激不过。”

    男子的置若罔闻彻底超乎芝岚所料,她本以为眼前人至少会流露出哪怕分毫的不舍与眷恋,然在李隼的脸孔上,这等情绪根本从未被其捕捉到。

    “李隼,你是当真的?”

    “怎的不是当真?岚姐姐,隼儿倒要反问您一句了,您不会当真以为隼儿会因与秦玉烟相处久了,便对她生情吧?那您也太小瞧隼儿了,隼儿可不是这等缺爱的人,隼儿喜欢的从来便不是那种胸无点墨的女人。她与谁人成亲便与谁人成亲,隼儿甚而还要为来日娶她的王三公子惋惜呢,竟摊上这么一个倒霉的女人。”

    此言落,芝岚很是不悦。不知是否乃是因眼前人的举止从而联想到易之行对自身的冷待行径,芝岚实在想要替秦玉烟打抱不平。

    “李隼,你既不愿娶她便也罢了,怎的还能在值得人庆贺的时分说她的长短?好歹她也曾喜欢过你,如今旁的男人瞧见了她的好,你就不必像个娘们似的在本宫面前嚼舌根了。你既不祝福她,本宫倒是挺祝福她的,至少她终于不用继续受到你的冷待,而是能得到另一位公子的真情了,不是吗?”

    芝岚的态势咄咄逼人,目光之中更是冗杂着酷绝,李隼终于没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