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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远别
    那一日之后,芝岚便从天子的寝殿中搬了出来,哪怕忍着脑袋上的隐痛,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萧墙之中,同易之行与随璟共处一处了。

    一回到清舞楼,李隼登时扑了上来。

    “岚姐姐,你可担心坏了隼儿,隼儿本以为你被……”

    “放心吧,我无事,多亏了陛下相助,否则我这条性命怕也不保了。”

    “岚姐姐,对不起,当初隼儿就应该在你身旁伴着的……”

    李隼紧执着女子的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底头淬着的却是一腔难言的愧怍。芝岚从中抽出手来,继而又轻拍了拍,安抚道:“隼儿,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反正而今我还活着,这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话罢,芝岚独身一人入了屋,吕妈妈本欲探访,却被芝岚借口回绝。

    今时,她只想一个人呆着,思绪却仍停留在随璟与穆夕琳始终相随的记忆里。

    夜时,芝岚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眠,忽觉窗户处传来异动,由于昨日的险境,她便也就此生了三分警惕,蹑手蹑脚地下榻来探看。

    下榻之前,芝岚将一把匕刃暗匿在自己的怀中,这屋子中什么也不多,唯一多的便是这利器,自打一脚踏入被四下通捕的命运之中,芝岚便总是喜欢随身携带这保命与杀人的关键武器。

    一边掏出武器,一边冉冉启开窗纱,然而下一刻跃入眼底的却并非什么凶像,反而是昨日才见到的谙熟面孔。

    “随……随璟……”

    芝岚不可思议地轻呼着,她一度以为是自己思心过重才导致幻象丛生,但揉了两三回眼,随璟的容颜仍旧清晰地显现于外头晦暗的夜色下。

    “你……你怎的在这儿?”

    话刚落,外头的男子便径自闯入其中,旋即便将窗纱闭合,郑重其事地望着眼前人。

    “我要走了。”

    开门见山,随璟冷不丁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

    芝岚无言,见状,随璟继续补充道:“兴许再也不会来此了。”

    话落半晌,芝岚仍旧一副懵懂的默然貌。望其如此,随璟的眉宇间隐约起了怒意,双眸微眯,瞧上去似是不满芝岚的沉默与镇定。

    约摸良久过后,芝岚才从陡然显现于眼下的一切现状中反应了过来,虽不知随璟为何到来,却还是依凭着自身的情感叩问了一句。

    “你……你当真不会再来了吗?”

    “毕竟此处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我又何必再来?”

    “可……你不是说还要在此休整几日吗?”

    “哼,此处可有人不待见我啊,我也没必要自取其辱。昨日是谁人一瞧见我,今日便忙不迭地从宫中赶了出来?那人究竟是有多么不想见到我?既如此,我便只能满足那人的心愿了。”

    ‘那人‘无疑是指芝岚,随璟留下的原因是因为她,而离开的原因更是因为她。

    话刚落,男子忽转首离开,眼底骤时蹿上一层坚定的意蕴。

    “随璟!我不是这个意思!”

    芝岚下意识拉住了他,口中同时疾呼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子并未回首,嗓音里仍旧余染着挥不去的凛冽。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几人还是不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为好。”

    “那不就成了?我今日一走,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愿?放心,我再也不会归来了,再也不会来到你们殷人的地盘上。”

    “我不是殷人!我是荀人!至死都是!”

    此言一出,非但是说话者亢奋不已,亦叫始终以背影相对的随璟情绪激昂化起来。但见他猛地回了首,面目稍许狰狞。

    “好啊!那你既不是殷人,而今便同我一道回去!荀地才是你的故土,你何必要呆在此处?”

    瞧见他的面容,芝岚登时退了三两步,难色渐渐攀爬至她的脸庞。她轻喟了一口气,紧接着道:“随璟,你也知晓的,如今穆国国君想要杀了我,我归去荀地无疑是在送死。更何况,我也不想掺和在你们二人的关系之间,荀地就那么大,抬首不见低首见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大家。”

    “为了我们大家?我可需要你这么做!你只要安心呆在我的身旁,我绝不会叫旁人伤害你!”说着,男子忽紧执起眼前人的手来,双瞳中散逸出强制性的渴望。

    然而他的言行却当即遭到芝岚的反驳,芝岚一把从中挣脱出来,继而激愤直言:“随璟,你当着有这个能力吗!当初我不正是在你的手中被穆国国君伤害的吗?如若不是易之行的护卫及时到场,今时我早就是那穆国国君的刀下亡魂了!你又如何还能见到我!这些也就罢了,但在那之后,我本以为你会为了此事来殷国寻我,至少也能因此同穆夕琳断清关系!当我等来了什么?我什么也没等到!反而瞧见你去往何地都会带着她的亲密光景!她的父皇可险些杀了我啊!倘使你真心在意我的话,又怎会无动于衷!随璟,这一切究竟是谁人的不作为造成的!难道不是你吗!我给过你机会了!”

    芝岚终于将这些时日一直堵塞在内心的真言道了出来,其实到此的每一分每一秒里她都渴盼着能再度瞧见随璟的容颜,他的确是来了,却浑然不是为己而来,且身旁始终伴随着那曾伤害自己之人的爱女,这叫芝岚如何容忍呢?她不得不怀疑随璟对自己的感情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层浅薄的激情罢了。

    言落,芝岚深吸一口气,继而转过身去,以坚冷的背影对着后头的男子。

    随璟试图触碰她,不过却都被芝岚大力甩开了,她的态度很坚决,亦或者说随璟的不作为令她很是寒心,寒心到二人之间已再无可能。

    兴许是意识到芝岚漠然的关键,相较于临来之前,随璟的态度明显和缓了下来。

    “芝岚,我……我并不是不作为,我也从未无动于衷,只是……当时我已听闻你被殷君下属救走,再加上夕琳为救我失去了孩子,所以……所以我才迟迟不曾来寻你……”

    随璟欲图解释,然而今时这些词藻于芝岚的双耳中闻起却是那般微不足道。

    “所以……你不还是没来吗?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在穆国公主与我共伤的同时,你还是选择陪在她的身旁,不是吗?旁人只要为你付出些什么,你便能看不见我的生死安危,像你这么一种人,你觉得我可能将余生交给你吗?”

    一字一顿,字字都羼杂着悲情。在芝岚看来,随璟的开释终究是无力的,因为他在那等情形下,他选择的仍是穆夕琳。恻隐固然没错,但他忽略自己也是事实。盼了许久盼来的却是一番如此无力的解释,芝岚愈发笃定自己日后势必要在殷地扎根的念头。就算不是殷地,她也不会再回到那片生活着随璟与他妻子的故土上了。

    “那你要交给谁?当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怪我,但我自始至终心底只有你,这也是事实,你不能否认。还是说,你根本看不见我对你的付出与真心,你只能看得见殷宫的豪奢与殷君的荣华……”

    话至此处,芝岚不得不怒,她本以为后头人好歹也会出言安慰自己,却没成想随璟竟在侮辱自己的人格。

    下一刻,芝岚狞睁双眸,迅转回首,严冷的神容里暗含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随璟,你如今是怎么了?我本以为你会了解我的脾性,却没料你竟以为我留在此处是贪图易之行的钱财?倘使我当真在乎这些,我一早便纠缠着他不放了,何必还沦落至此?随璟,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快些离开!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多看你!”

    话说着,芝岚遽然推开男子的身躯,亢奋的举止中显然揣着愤慨与盛怒。她不知过往那位温润公子去了何处,她只知晓眼前的人不再是她从前深爱过的男子,心底本还残存着的某些情愫亦被随璟的行径挥霍尽了。

    随璟一把拽住芝岚的胳膊,继而蛮横地吻上她的唇畔,无需质疑,随璟无疑是对昨夜易之行亲吻芝岚的行径耿耿于怀,以致于现如今变得言行愈加失控。

    芝岚讯息推开了他,随之给了眼前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滚!”

    这是芝岚给予随璟的最后一个字,打从那字过后,二人间便彻底断了联系。随璟带着军队归于荀地,再也不曾传来任何消息,而芝岚则始终固守在清舞楼中,日日以卖艺为生。

    也许是随璟的改变,叫她渐渐淡忘了从前那份割舍不掉的情谊,她逐渐变得像当初身处于娇衣馆时般平和,从容,随璟好似彻底从其生命里割除了。

    而易之行日后也鲜少来此,倒不是因为他不想来,仅因朝政繁忙,芝岚排斥,二人间那份似忸怩似暧昧的情感亦不小心搁浅在渐趋安宁的日子里。不得不说,芝岚喜欢这样的日子,再无人叨扰,一切好似都能恢复如常了。

    三年之中,随璟,芝岚,易之行都各有各的生活,芝岚忙着谋生,随璟忙着军事,而易之行则忙着朝政大务,彼此间的关系再无从前般紧密。他们本就是三个不同道上的人,因为阴差阳错才被命运纠缠在一起,而今再度恢复至各自往昔的生活中,一切也都安然无虞。

    最主要的是,芝岚在清舞楼的日子愈发易于被当地的百姓接纳,非但是因为她弹了一手好琴,更因吕妈妈辞休回乡,并将此处的管理大权交给了她。从前芝岚只顾着自己,寡言少语便也成了常态,而今时她却不得不管辖一批姬妾,伶人,久而久之,便也不得不同人们打交道了。

    三年之中,随璟,芝岚,易之行三人的脾性都变了不少,他们不再是从前那等莽撞的青年,各自的脾性里无疑都加添了些成熟与稳重。

    再见彼此时,又会是什么样呢?还能否重续旧缘?亦或者只能一笑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