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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悉知
    “来,本宫喂你吧。”

    当莫汐茹将手中盛着鲜汤的汤勺递去之后,芝岚却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孔。

    些许忸怩残存其面容之上,哪怕眼下人仅是女子而已,芝岚也难以适应这般漫溢着关怀与温存的行径,她并不适宜同人过于亲密。

    “不必了,温妃娘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如今你身子抱恙,本宫来喂你不打紧的。”

    当莫汐茹试图再度递去汤勺时,却又再度被芝岚避开。

    “抱歉,温妃娘娘,我不习惯如此……”

    言落,莫汐茹瞬即摇了摇首,温柔且体贴地答道:“无事,是本宫唐突了。”

    说罢,温妃将手中的碗盏与汤勺一齐递给了眼前人,芝岚浅浅一笑,莫汐茹亦当即还予她一抹真切的笑意。

    望着自家主子的模样,一侧的素锦终于弃了适才觉得温妃有异的念头,她根本仍是从前她所识得的娘娘嘛。

    “如何?可还适口?”

    “温妃亲自熬制的鲜汤,自然是适口的紧。”

    素锦一把接过榻上人手中的空碗盏,口中同时称扬起自家主子来。

    “岚采女,我家主子可是时刻惦念着您呢,非但在您昏厥时常来探望,如今一得知您苏醒便赶忙迎来了。”

    素锦的态度似乎超出了芝岚所料,她再也不是从前记忆里那个刁蛮且毫不讲理的丫头了,瞧着她和善的面容,芝岚先是怔了一下,继而轻轻扬起了唇角。

    “多谢温妃娘娘的关切,您对芝岚的关怀一定会被芝岚铭记于心,芝岚在此由衷感谢您。”

    “这皆是本宫应做的,我们同身为陛下的女人,自然是要彼此互亲互爱的,如此后宫才能和睦嘛。陛下既都那般宠爱于你,本宫又怎敢不好好待你呢?”

    一提及易之行,芝岚不得不想起昨日易之行种种异样的举止,然而其轻蹙眉宇的举动恰也在今时映入了莫汐茹的眼帘。

    “如何了?岚采女,是本宫说错话了吗……”

    “没有,温妃娘娘不必多虑,我只是想到一些旁的事情罢了。”

    芝岚低下首来,眸光像是染起某些焦灼繁杂的成分,而莫汐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因此此时的她很难不察觉出眼前人的郁结,可这份郁结却偏叫莫汐茹狐疑起来。

    “岚采女,如若你有什么心事的话,不如就同本宫道一道吧,本宫兴许没法相助你,却能耐心地听你倾诉,有些事情说出来便也能好受一些了。”

    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叩动,芝岚的心底确乎划过一抹暖意,然而她可不认为眼前人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倾诉对象,因为她同易之行之间的事情根本就不为人所知,哪怕是自以为悉知一切的莫汐茹亦对这二者的关系一知半解,准确地说,是产生了严重的偏差。

    因此,在温妃的言辞落后,芝岚仅是以笑应之。

    “多谢温妃娘娘的关怀,但芝岚当真没有心事,方才从鬼门关中走过一遭之人,又怎会奢求过多呢?如今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既然鬼门关不愿收留我,我便只有继续呆在这人世间了。”

    芝岚本意是指自己几度寻死无果,兴许苟活于世才是她最终的宿命,然而在莫汐茹闻来,此番言辞似乎过于落寞了些,根本不像是有情之人会道出的丧气之言,因为她在芝岚生还后的措辞里闻不见分毫的庆幸与感激,她所感受到的似乎是某一种同自己心底真实的情绪相差无几的寂寥与无奈。

    如此,莫汐茹更是生异,分明眼下乃是一位被所爱之人极端宠溺的女子,怎的偏偏染上了自己这个伶仃人的落寞呢?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抱持着善念,莫汐茹当即执起了眼前人的手,柔声抚慰道:“鬼门关不愿收留你那是因为你值得继续留在这人世间,岚采女何必这般怏怏不乐呢?你可知在你昏迷不醒的这些时日里,陛下他有多么担心你?他甚而为了你……”

    话至此处,莫汐茹忽地顿了一下,眼底一层急促的仓皇掠过,迅即到无人察觉。很快,莫汐茹便敛去了悉数的异样,紧接着说道:“陛下他甚而还为了你杀害了本宫宫中的两位宫女。”

    此言一落,狐疑丛生,芝岚再度陷入至极端惶惑的境地,绽露的神容正如昨日目睹易之行举止时流露出的困惑毫无二致。

    “温妃娘娘,不知……您此话何异?为何……为何陛下他会为我杀了两位您宫中的宫女?”

    “你竟不知吗?也许是陛下还未赶得及同你说吧,抱歉,这根本都是本宫的错,是本宫看顾不当,才致使岚采女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

    说着莫汐茹便冉冉低下首来,愧怍的神容掩蔽在一方阴影里。

    “娘娘,此话从何说起?”

    芝岚紧蹙眉宇,忽地困顿起来。而莫汐茹却将脑袋愈埋愈深,愧怍的内心昭然若揭。

    望其如此,一侧的素锦却染了三分怒意。下一刻,她骤然跳出来劝解道:“哎呀!娘娘!您愧怍个什么劲儿?这根本同您毫不相干嘛!那些宫女使坏又不是您能阻止的,有些人的坏心肠藏匿得可深了,您本是局外人,无需为那些劳什子的货色愧怍!”

    话罢,素锦继而将脑袋对向榻上的芝岚,紧接着开释起来。

    “岚采女,您还不知吧?正是我们宫里头那两位想着攀高枝儿的丫头一时起了嫉妒意,瞧您往昔里备受陛下的宠溺,便想着谋害您的性命。在您昏厥的日子里,将那染毒的银针插入了您的血肉,致使您性命垂危。不过好在如今一切都已熬过来了,您仍康在着,陛下也为您连夜杀了两个不长眼的坏东西!”

    过多的讯息齐齐灌入芝岚羸弱的神思里,过了许久,她才渐渐理清了眼前人所道的事情经过。不知怎的,昏厥之前瞧见的最后一幕以及苏醒之后目见的头一幕再度涌现于脑海当中,而这两幕皆是关乎于易之行的,芝岚彻底被诡秘的现实拉扯得恍惚起来。

    “是吗……陛下有心了……”

    “那自然是有心!陛下一得知您被歹人所害的消息,便急着彻查后宫,势必要为您寻出那歹人来!哪怕是同这件事牵扯上分毫关系的人,最终都被陛下斩立决了!素锦还是头一遭瞧见陛下如此果决坚毅的模样呢!”

    话一脱口,素锦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多言了些,到底身侧还坐着一位伤心人,过于兴奋的她一时忽怠了自家主子的感受,连忙住了嘴。

    然而这些足以使芝岚的神思再度被某种冲击感搅扰得一团乱麻,那一夜的温存像是再度归来了,芝岚开始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判断究竟是否产生了误差。也许是眼前人过于夸大其词了,易之行只是想要尽快追寻出扰乱后宫的歹人罢了,这一切实则根本同谁人被害毫无关系。芝岚不断用遐想出的现实填充自身的恍惚与惶惑,她仍旧没法相信易之行会对自己存情。仅是因为自己一夜的柔情佯装便能换得素来狠毒的天子的情意?这根本不可思议。

    “祸害后宫之人罢了,陛下当然要尽快斩除。”

    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恍惚寻借口,芝岚下意识地排斥起天子对自己有情的可能。

    “主要是因伤了你,否则陛下不会这般盛怒的……”

    那旁的莫汐茹忽地接了话,然而这一过程中却迟迟低垂着双眸,未曾抬眼瞧过任何人。她同芝岚一样,亦是在同自身笃定的念头对话。

    其实,在眼前人到来之前,芝岚本已逐渐淡忘了天子昨日的举止,也不愿去纠结于这些不值当的困惑里,因为她潜意识中以为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于现实领域。然而当今日素锦的一番话过后,芝岚却又被迫陷入昨日的种种惶惑之中,她不愿去过多思量,却又不得不去思衬这些一直盘旋于其双眸前的幻影。

    久而久之,竟莫名油生起一抹对天子没来由的愧怍之情,芝岚深深地蹙起双眉。

    当然,芝岚所绽露出的种种异样亦成了今时莫汐茹眼底令其困惑的光景,依她这个痴情人来看,芝岚在悉知一切后根本不曾流窜出任何可以称之为情意的心绪,就算眼前人是在顾虑着自己的感受,那芝岚佯装真情的功力恐怕也过于炉火纯青了些。总而言之,她的举止根本不像是深爱天子之人会行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情也难以瞥见。

    莫汐茹久久地盯着眼前人,而芝岚则始终处于自己的惶惑当中,根本未曾在意到莫汐茹的打量。

    不久后,莫汐茹便领着素锦离开了此处,此间寝殿再度剩下芝岚一人。只不过此时的她再也没有那份闲情耽溺于往昔的寥寂中,困拘于其脑海里的终于只是那易之行一人。

    与此同时,天子的身影破天荒地未曾现于御书阁中,他将自己暂且锁在了寝殿之中。

    尽管静默地躺在榻上,然而易之行的眼眸却始终处于极端清醒的状态,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入眠,但屡次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最终他便也懒得白费这功夫了,不如就让自己的双眸睁开着,清醒却又百般不适地面对着眼下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痛苦才能让易之行稍稍抱持些理性,否则他当真惧恐自己再度闯入芝岚的寝殿,旋即狠戾拽起她的手腕质问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他可不愿自己就此自甘堕落下来,而且仅是为了一本就该死的女人。

    辗转反侧,易之行迟迟不曾入眠,倒是踢踹过不少次床沿,每每想起那一夜的记忆,易之行便将眸光东转西移,久久没法停驻于同一处。忽地,易之行遽然起了身,目光陡时投置于芝岚居所的方向,微眯的双眸蕴贮着某一种隐秘的冲动。然而当芝岚昨日的惶惑之容跃入天子的脑海时,眸底的那一抹冲动竟冉冉消散开来,天子最终负气般地重新倒回榻上,口畔同时发出一声深沉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