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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天子之异
    岚采女啐血昏厥的消息很快便传至皇宫上下,各处沸沸扬扬,皆在热切私议着此事。

    不过,至今还不曾有外人瞧见过她的真实容貌,哪怕是行医时,亦是易之行亲自请吴老来助,并未惊动过多旁余人员。

    此时,站在榻前,周遭的地面与床沿甚而还有芝岚那一夜所留下的血迹斑斑,易之行的眸光生冷且凛冽,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榻上人,没人知晓那一夜他曾经历过如何崩决的情绪。然而这一刻,易之行却比谁人都淡定,哪怕芝岚就这样凄凉地死在他的眼前,他亦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该上早朝了。”

    这是芝岚昏厥过去的第五日,每每当燕祺在天子的寝殿中寻不到欲上早朝的他时,到此处来寻人便能一拿一个准儿。今时,果又是如此,易之行毫不意外地出现在静访宫。

    “好,朕这便去。”

    易之行当即转身而离,不见丝毫犹豫与忧惧,这番从容的态势宛若他就是个过路人偶时经于此地随意看看,并没有携带什么目的与感情,因此离开之际便也能毅然决然了。

    说实话,易之行至今回想起当夜来,仍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哪怕在湖畔时他便已然意识到危殆,之后却也还是被芝岚诱入陷阱当中,几乎是情难自抑。他头一遭朦朦胧胧的爱恋来得莫名其妙,起得过于猝不及防,而消逝却又是俯仰之间的事情,如此荒诞不经的感情天子可是不想再参与其间了,那是一场过于羸弱的梦幻,一触即溃,甚而还给天子的心扉留下了不浅的阴影,头一遭尝试就这么搁浅了。

    早晨殿外,偏叫天子迎面撞见了丞相。

    此时,丞相俨然一副幸灾乐祸貌,但见他欠身作揖道:“臣听闻岚采女病重,至今仍未苏醒,还望陛下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啊,万一到时不测发生,陛下切莫因哀思过重而耽搁了正事,毕竟江山社稷为首,旁余居其次,尤其是女子家的性命,实在不必引得陛下太过上心。”

    吴槐本以为眼前人会当即雷霆大怒,不料易之行容貌浅浅,几乎是轻描淡写地答道:“丞相此言过重了,这世上的不测千千万,如若朕仅因一女人的不测而致心神恍惚,无心朝政,那朕可实在担不起这皇位,到时朕定然会退位让贤。”

    不染带任何愠怒,甚而不冗杂分毫鄙夷与讽刺,易之行像是在置喙与其无关之人的生死,其言落,丞相大惊,天子却从其身旁轻轻而过,始终不染丝毫情绪。

    望其淡然的背影,吴槐根本寻不出任何作假的端倪,这一刻,他彻底惊骇住了。都说圣心难以揣度,如今他才算真正领悟这句话的深意,前一刻还为保心爱之人尊严当众负气离场,怎的不出几日便已浑然不在意她的生死呢?不过,自打岚采女病重的消息传出以来,天子根本从不缺席任何一次朝会,甚而还比过往更为认真,这哪里像是心爱之人病重时的状态?易之行还当真古怪之至。

    吴槐瞬即含颦,眸光里的狐疑愈发浓重。

    当然,察觉到其古怪之处的并非丞相一人,悉知二人事的莫汐茹亦发觉出天子状态的异样来。记得那是自己前去探望芝岚的时分,然而自己的行径却被中路的天子拦下,且其方从芝岚寝宫出来的神容几乎不羼杂丝毫可以称之为哀戚的情绪,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而这淡然乃是重情重义的莫汐茹所不能理解的情绪。

    “陛下,芝岚姑娘的状况近日来如何?可有苏醒的迹象?”

    “温妃不必操心了,生死皆由天定,她醒来与否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这番言论方一落地,莫汐茹当即滞愣于原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所闻,这还是那位深爱着芝岚的天子吗?这言论哪里像是从一深爱之人的嘴中吐出?反而像是那等看破红尘的隐士才会吐出的超脱话语。

    “你不同朕离去吗?正巧,今日御膳房新做了些吃食,皆是甜口的,你应会喜欢。温妃,待会儿你愿陪同朕共食午膳吗?”

    非但话语超脱,甚而还邀请旁的女子一起进膳,莫汐茹迟迟寻不出这里头的真正缘由。

    而不仅是他们二人,天子的身边人燕祺亦早早发觉出自家主子某些隐秘的异样来,非但往日不提芝岚事,可他却并不能完全不理会她,凡是前去探望芝岚,易之行几乎都是单独而行,根本无人能知,倒却能在此处频频寻到他,然而寻到他时,他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这种种分明寻常却在这等情形下显得颇为反常的行径叫燕祺百思不得其解,他浑然不知自家主子内心里头整日究竟在想些什么。

    燕祺,温妃,丞相,甚而包括吴老皆不知易之行的脑袋里揣着什么思绪,除却他自己外,没人能扒开天子心底的谜。

    这一日,易之行仍如往常般于御书阁中处理政事,直至燕祺的嗓音响起。

    “陛下,方才有消息传来,说是愉妃摔下马背,双负了伤。”

    愉妃乃是阿露洛的封号,因为她的出现令天子神情欢愉,故得此号。

    此时,但见易之行登时一含颦,手中的奏折亦随之落下。

    “她怎的跑到马背上去了?分明身处皇宫之中,竟还如此不安生。”

    稍许的嗔怪并未卷杂着过多怒意,易之行瞬即起了身,继而轻喟一声朝外头走去。

    “走吧,朕先去瞧上一眼。”

    “是。”

    这还是天子头一遭迅即放下手中政事,去为旁人之事抽身,后头的燕祺忽地明白了什么,然自家主子神容中的淡然却叫他一瞬的明白再度沾染上雾水。

    今日,乃是易之行头一回至于阿露洛的寝殿,他曾特意叮嘱过定要在此留下些异族风情的建筑,以免迪国公主难以适应此地的环境,以致思乡心切。然而自打阿露洛正是入宫以来,易之行却从未涉足于此,因此今时目睹此间宫殿的式样,他倒还有些新奇。

    “陛下,您怎的来了?”

    望天子驾临,阿露洛流露出些许仓皇,但见她连忙支起身子,旋即又向周遭仆从瞧去:“你们谁人将此事传扬出去的?万一叨扰了陛下处理政务,你们叫本宫怎的过意得去?”

    “哎,愉妃,不打紧的,朕今日手头上的政事不多,耽搁不了什么,是朕主动想来瞧瞧你的伤情。不过你怎的爬到那马背上去了?如若愉妃当真出了什么岔子,反而是朕没法向迪国交代了。”

    易之行轻扬笑意,疾步走至榻旁搀扶住眼前人预备行礼的身躯。

    “不必了,愉妃安心呆在榻上便好。”

    “多谢陛下的体谅。臣妾到底也是那马背上生,马背上长的女子,因此久居于这深宫便也想着那自由驰骋的感觉。臣妾当然知身为后妃不应随意离宫,因此臣妾便去那马局里瞧瞧骏马,可这一瞧啊,臣妾便更不舍离去了,谁知这一屁股坐下去,那骏马似乎是厌了臣妾这外来人,根本不待见臣妾,臣妾这才摔下马背,落成如今这副德行,让陛下看笑话了……”

    阿露洛低下首来,伸出的双手堆叠在一起。

    坐于榻上的天子当即轻拍着眼前人的手,安抚着说道:“无事的,你不是外来人,也不是那马厌你,许是它认生吧,待你熟悉它了,便也好了。”

    “臣妾怕是难以同它熟悉起来了吧……”

    阿露洛将脑袋埋得更深了,易之行鲜少见其这般落寞,便道:“那朕过些时候带你去外头骑马狩猎,如此在成了吧?”

    此言一落,阿露洛的双眸重新抬起,但见她一副兴奋容颜,旋即遽然扑入进天子的怀中,像个孩童般爽朗地询问道:“这可当真?陛下,这可当真吗?”

    面对这一猝不及防的光景,易之行几番想要推拒,但不知怎的,他始终没有推开眼前人,许是阿露洛的热情亦传染给了他。

    “自然是真的,君王之言,绝非儿戏。”

    “陛下,您太好了!阿露洛实在太喜欢您了!”

    女子乐不可支,抱着易之行迟迟不肯撒手,而这爽朗的言辞中更冗杂着女子对心爱男人的娇嗔之意。天子非但没有推拒,甚而还破天荒地轻抚着阿露洛的脑袋,看上去尤为宠溺。然而易之行的眸光却莫名有些游离,根本同他手中的柔情行径毫不相干,似在思衬着旁的事,又似乎只是游离于这情景之外,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露洛并不知天子今时的神容,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是易之行怀中的柔情与他温煦的回应,因此便也大着胆子继续询问着,妄图加添此处的温热气氛。

    “陛下,那您喜欢阿露洛吗?”

    这一句撒娇般的询问实在于男女间再寻常不过,然而埋首于政务的易之行却鲜少闻见此类话语,因此眼下的他稍稍一怔,抚摸着阿露洛脑袋的手亦随之停驻了下来。

    良久,他才答道:“喜欢,当然喜欢。”

    得此答复,阿露洛自然要趁胜追击,下一刻,再道:“那后宫中的妃嫔,陛下最喜欢谁人?温妃,伶妃,臣妾,还是那岚采女?”话毕,阿露洛将自己的双颊埋得更深了,她紧紧拥揽住易之行的身躯,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融化在里头。

    此问一出,易之行更是滞愣,他迟迟不曾答话,眸光却莫名散逸出微许的寥寂,眼下的寥寂是与阿露洛给予的温热毫不相符的,天子终将那眸光敛回。

    “当然是最喜欢你了,这还需要问吗?”

    说罢,易之行勾扬起笑意,抚摸着阿露洛脑袋的手愈发柔情,而他在此言落地后主动回应起阿露洛的温热,几乎是将其紧密地揽入怀中,甚而还将脑袋贴靠在女子的脖颈上,这场景实在温存。

    怀中的阿露洛愈发得意了,她亦深切回揽着易之行,用殷红的唇吻着他那温热,隐约散逸出体香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