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蜮诡心思命途难，翻覆百年龙潜渊

    眨眼之间，三百年过去了，卓君一、刘嫣笑和天狂凌霄已经离开了笑笑星系，向乱域所在的超级大星系群进发。现在，卓君一和刘嫣笑已经彻底上了天狂凌霄的贼船，如果他们现在回头的话，根本就找不到笑笑星系，更不要说笑笑星了，因为宇宙是三维的，因为宇宙中所有的星体都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中。

    月亮作为卫星绕着地球旋转，地球作为行星绕着太阳旋转，而太阳系作为整个星系绕着银河系旋转，银河系也会绕着一个更大的星系旋转……就这样，整个宇宙都在旋转中。任何一个星球在宇宙中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固定过，那么定位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以类比的方式来定位，当卓君一和刘嫣笑离开笑笑星系，进入更大星系的时候，记录下入口特征，这样他们才有回头的可能，否则的话，他们转过身来，有茫茫多的星系，哪一个才是笑笑星系呢？进入不了笑笑星系，又到哪里去找笑笑星？这个宇宙根本就是一个超级复杂的迷宫。

    可惜，当卓君一和刘嫣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和地球彻底断绝了关系——找不到笑笑星，就找不到拉波特，找不到拉波特，也就永远找不到地球。他们在宇宙中走过的路线，已经湮灭的无影无踪。

    对此，天狂凌霄装出很无辜的样子：你们自己走过的路，难道自己都不清楚吗？学会记路是小孩子才需要学习的能力，难道还要我教你们吗？

    对此，卓君一和刘嫣笑恨得咬碎牙齿，却只能暗自咽落肚肠。作为这趟单程旅行的贼船主人，天狂凌霄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且不说卓君一两人现在加起来也打不过他，单就是卓君一两人离开他立马就寸步难行这一件事，就已经让卓君一和刘嫣笑没有任何脾气。

    就这样，卓君一和刘嫣笑在死亡的压迫下过了整整三百年，他们的意志、韧性、精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磨砺的坚不可摧，却深藏剑鞘。最近几十年，卓君一和天狂凌霄也很少斗嘴了，甚至卓君一和刘嫣笑之间的交流也变少了。天狂凌霄已经很难明白他们在想什么，而至于天狂凌霄自己在想什么，似乎卓君一和刘嫣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氛围变得越来越压抑，而他们的旅行才进行了一小半。宇宙正在以它的黑暗和孤独蚕食他们、凌压他们、蹂躏他们，直到他们一败涂地。

    “但任何杀不死我的东西，都会让我更强大。”卓君一清楚地记得，地球上某一个癫狂的人说过这样一句癫狂的话。

    “如果现在有一整套地球上的科技系统的话，那么我们岂不是不用走的这么艰难了？最起码有个氧气瓶、有个无线通讯什么的，那就好了。”卓君一在一颗大气系统不错的行星上面自言自语。说是大气系统不错，但氧气含量至多百分之五，其它的全是什么酸类的有毒成分，并且空气中尘埃太多，稍微远离地面一点的高空，就根本没有气体了，只有杂乱的各种电离子，更不要说什么水分了。

    “你自己难道不是个氧气瓶吗？什么样的氧气瓶能让你用十年？又有什么样的无线通讯能跨越几光年、甚至几十、几百光年的距离？”天狂凌霄在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这么说来，科技的发展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外在物质所对应的科技发展是一个很多文明都会经历的阶段，但最终随着科技的发展和宇宙认识的加深，还是会回到生命本身上来。但这有一定的难度，就以你们地球来说，太过于依赖物质了，生命的进化就会相对缓慢，在物质快速发展的时候，生命本身甚至有可能会变得更弱，出现退化的情况。”天狂凌霄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但生命和科技并不矛盾，是同源同流的东西，科技的发展本来就是以生命为基础的，就是为生命服务的，只不过很多文明都喜欢在这个地方犯错而已。当你们的生命达到一定高度，当你们的科技能够撼动宇宙的时候，你们就会明白这一点了。”

    “你的文明又是怎么发展的？”这个问题很敏锐，但卓君一还是问了出来。

    “在宇宙中，不要问别的文明是怎么发展的。就这样的一句话，你可能会死。”天矿凌霄冷冷地说道。

    “但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文明，这并不公平。”刘嫣笑说道。

    “我并没有问你们文明的发展，更没有问你们地球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况且你们也不知道。我是直接从那两个地球人的脑子里得到信息的，跟你们毫无关系。”

    “对，你牛，你的幕强大，可以随便侵入别人的脑子。没错，你是没有问，但你已经知道了，原来这特么的就是真理和正义。”卓君一呵呵冷笑。

    “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生命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的，你们不用太难过。”天狂凌霄冷笑。

    卓君一和刘嫣笑沉默不语，他们根本无从反驳。生命之间难道真的不能平等吗？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和认知范围。此时此刻，卓君一迫切地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过你们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们和那两个地球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在我眼里就是低等生命，就像地球上的一只猫或狗在你们眼里一样，根本不在同一个生命层次上。但你们两个现在已经有了站在我面前、和我对话的资格，所以，你们一定要牢记，你们是与众不同的，这个宇宙会赋予你们独特而有趣的意义。”天狂凌霄又说道。

    “你还真看得起我们，要不要对你说声谢谢呢？然后感恩戴德地跪倒在你的脚下，祈求你大发慈悲，赏赐给我们一点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卓君一嘲讽道。

    “你这样说话，我们就很难继续沟通了。为了你们，我整整要多耗费三倍的时间才能到达乱域。你自己说，我对你们有过恶意的行为吗？”

    “这么说不对，或许你应该问下自己：你对我们有过恶意的想法吗？”卓君一的嘴角带着笑意，天狂凌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笑了。

    天狂凌霄真的有恶意吗？卓君一和刘嫣笑并不惧怕任何事，也不愿妄下结论，除非那一天真的到来。

    但这一天终于来了。卓君一又一次漂移错了位置，这次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是方向差很远，需要浪费很长时间才能找回来。

    这种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卓君一和刘嫣笑错了很多次，他们在宇宙漂移这方面没有任何进步。貌似在宇宙的压制之下，他们整个人都变得迟钝、呆滞、疲倦和彷徨。

    对于这种情况，天狂凌霄现在已经懒得去找了，只能依靠卓君一自己回来。而找回来的方式，就是卓君一和刘嫣笑两个人彼此配合，跌跌撞撞地在这个宇宙中定位。看着焦急等待的刘嫣笑，天狂凌霄懒懒散散地说道：

    “还要多久？要不然我们两个走了算了，把这个蠢蛋一个人留在这里。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比较合适，卓君一和你根本就不搭，他也配不上你……”

    “闭嘴，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不会跟你去乱域。”刘嫣笑白了天狂凌霄一眼，这混蛋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但她这次错估了形势。

    “这么自信？你是觉得我现在没有带你走的实力吗？”天狂凌霄目光不善地看着刘嫣笑。

    刘嫣笑立刻绷紧了身子，目光炯炯，像猎豹一样随时准备突袭猎物：

    “你尽可以一试。这句话貌似两百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了。或许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实力还是有的。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宁死也不会屈服。”

    “没关系呀，我已经是一个地球人了，我可以自己去乱域，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好吗？”天矿凌霄突然转变了说法。

    “噢，这么说来，你是打算背信弃义了？”卓君一终于出现。

    “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样去乱域太浪费时间了，我一个人走的话最多五百年就到了，带着你们太麻烦。”天狂凌霄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掩饰的意图。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卓君一问道。

    “还在考虑，是杀掉你们呢？还是扔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要不，笑笑你帮我拿个主意。我对你一直都很有好感，可惜，你不是我们种族的。”天矿凌霄的语气很惋惜。

    刘嫣笑刚要说话，卓君一制止了她：

    “我想听真正的原因。”

    “这么说吧，宇宙中有很多门，有一些门后的东西，不是你们可以触碰的。”

    “连看一眼门后的风景都不可以吗？”

    “看了会死的。”天狂凌霄这句话说得无比严肃。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管地球在哪里，不管地球现在发展的怎么样，只要地球文明和天狂凌霄的文明一直存在，就总有一天会碰撞——天狂凌霄早已把一切说的很明白。

    “哼，想不想看门后的东西、会不会死，这是由我们说了算的，不需要你来操心。放马过来吧！”卓君一跨前一步，和刘嫣笑并肩而立，战意盎然。

    “你们想唬我？一直以来就这一招吗？”天狂凌霄冷笑道。他不再故意是女性的姣嗲声音，而是变得异常冷峻：

    “你们打不过我，也跑不了；而我想走，你们根本就拦不住，能告诉我你们的底气到底在哪里吗？”

    “首先很感谢你告诉了我们很多知识，也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让我们的寿命延续到现在，否则我们两百年前就死在笑笑星了。但是，很可惜我们并不是那种能做你傀儡的人，即使真的到了乱域，我们也绝不会帮你去杀人。”停顿了一下，卓君一缓缓地继续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在诱导我们，也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如果没有这些诱导和隐瞒，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是这样了，也能好聚好散。没有人逼你说出什么，但你既然自愿说出来了，就不该再利用我们、欺骗我们，因为我们真的并不好骗。”

    “说来听听，我倒是很感兴趣。”天狂凌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最开始说幕是一种宇宙波，是包括生命在内的任何物质都有的能量波动，但幕并不是这样的，你只是希望让我们把幕和重力波联系在一起。你觉得我真的会蠢得以为——我这一百几十斤的小身板能够在宇宙中产生重力波？还居然如此强大。”

    “有点意思，继续。”天狂凌霄很干脆、也很淡然。

    “后来你又让我们产生了幕和生命场是一回事的错觉，虽然你并没有明说，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确是这样想的。生命场是这个宇宙内一种普遍的能量形式，可以和这个宇宙中的一切发生作用力，所以才能形成防护罩，帮我们抵御宇宙陨石、能量辐射，还包括其它外来的一切物理打击。而幕却是一种很诡异的东西，更像是一种介质，几乎不和这个宇宙中我们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发生反应，除了宇宙中的幕本身。尽管现在看来，幕似乎的确像是一种发挥超距作用的介质，但它和生命场绝不是一回事。”

    “而你所说的超越光速的方式更是完全错误的，就算幕真的能发挥一种超距作用，它也不可能掩盖掉我们的物质性，让我们直接跨越时空，因为我们除了幕，身体还有其它物质构成。”卓君一继续说道。

    “不，幕并非是一种绝对的超距作用，它的传递是有时间的，并且应该比光速快很多，但绝对需要一定的时间。”刘嫣笑突然插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卓君一表示很惊奇。

    “我们的身体可以计时，但是太小的时间尺度就感觉不到了。我原本就猜测幕的传递需要时间，并且幕的速度比光速要快，现在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猜对了，我一定猜对了。”刘嫣笑朝卓君一伸出两只俏白的手指，比了个耶的手势。

    “哈哈，这样说来的话，虽然幕具体是什么我们还是不清楚，超越光速的具体机制，我们同样不清楚，并且问题更加复杂化了。但是，天狂，你的谎言已经无所遁形了。”卓君一看着天狂凌霄。

    “那又如何？我想看到的是你们真实的实力，而不是这一堆堆的废话。”在没有明确的事实之前，天狂凌霄不会轻易低头。

    卓君一笑了笑，只好继续说道：

    “当我第一次尝试宇宙漂移，漂错了位置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宇宙有多么可怕。所以要想在这个宇宙中生存下去，我们就必须找出一个关键的点，那就是在地球上我们的身体机能为什么不能无限制地发展？我们为什么不能发掘出自身的生命场，甚至发现幕？但是在拉波特这样的实验室里就可以。这关系到这个实验室的秘密，也就是这个通道的秘密，也是你一直以来在蓄意隐藏的秘密。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们总是漂移出错？你难道就不害怕我们在这个通道里找出点别的东西出来吗？”

    说话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卓君一和刘嫣笑的身上爆了出来，他们的生命场在瞬间增大了三倍，原本的迟钝、呆滞、疲倦和彷徨一扫而空，眼光犹如实质般熠熠生辉、神彩逼人，束缚他们的旧茧终于蜕去。

    天狂凌霄居然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悠然笑道：

    “或许，是我故意让你们去找的呢？”

    卓君一和刘嫣笑对视一眼：天狂凌霄让他们根本就看不透，他们在暗中筹划百年，天狂凌霄也必然会有一些动作，以他的智商，绝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

    “如果你们就这点本事的话，那真的只能说抱歉了。”天狂凌霄的两只小手伸出，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握拳，犹如饿虎一般，一步一步走向卓君一和刘嫣笑这两只小兔子。

    但卓君一和刘嫣笑绝不是柔弱的小白兔：

    “这个宇宙中有很多多维空间的碎块，就像这个宇宙的空间结构在某个地方打了个结一样。那样的多维空间碎块，对我们这样的三维生命来说，有很大的危险性。如果我们把你拖入到一个多维空间里，然后阻止你的幕和外界的宇宙联系，那么很有可能大家一起死在那里。这样的多维空间碎块在你身后七千万千米的地方就有一个，我脚下两万亿千米的地方也有一个。”

    “真是笑话，进入那样的多维空间，你能存活一秒钟吗？”天狂凌霄继续向卓君一两人逼近。

    “不好意思，其实我们已经进去过很多次了，那些地方如梦如幻、光怪陆离，很有意思，就是对我们的感官有很大的冲击力，并且那些空间中的幕比较错乱，生命体不太容易和外界建立联系。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身体强度，再加上生命场能量的保护，我们完全可以抗衡住多维空间彼此之间的拉扯力，然后只要牢牢地固定住我们自身所在的三个维度就行了，这样我们就不会在空间中解题。而要想从里面出来，则必须把幕穿透出来，和外界的宇宙建立联系，否则必然会迷失在里面。有我们在你身边，你觉得你的幕有多大的机会穿透多维空间？”

    天狂凌霄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他还在犹豫，像他这种人，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

    “我们虽然打不过你，但你想杀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在一个多维空间碎块里，说不定我们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活活地把你拖死在里面，而另一个人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卓君一说话间，略显忧郁，但他的意志绝不容忽视。

    “呵，看来你们果真是与众不同的，我们有缘再见吧。”天狂凌霄说完就身形一晃，就消失了踪迹。

    “他真的走了，现在应该到了几光年外的地方吧。”卓君一和刘嫣笑相对一笑：三百年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子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