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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烟笼寒水月笼沙
    一座昏暗大殿,尽管烛台上的蜡烛之火已倾尽了所有的力气来点亮这座殿堂,但周围的黑色依旧如凶恶的野兽,那跳跃的火光从远处看反而像野兽张开嘴露出的獠牙,狰狞无比。

    大殿内唯一一座王位前上站着一男子,男子面朝王座,只在黯淡的火光下露出一背绣青蟒长袍的背影。背影之后,大殿中央处,跪着个人影。

    “情况如何?”背绣青蟒长袍的男子开口,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如湖泊上惊起的层层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火光中,跪着的人影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模糊脸上的珠水倒能很得清晰,他咽了口口水,断断续续的回道:“殿……殿下……黑猫死……死了……”

    “哦?死了?”青蟒长袍男子鬼魅的轻笑一声,在昏暗的火光下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张钱有三四分像的脸。抚着两鬓垂下的长发,他开口问:“在哪死的?”

    “回……回殿下……在……在楚天境内西南方向山道上……上的一小……小酒馆里死的。”跪着的身影颤抖的回道,仿佛他身前站的不是人,而是只吃人的猛兽,一只随时都会将他一口吞下的猛兽。

    青蟒长袍男子又笑了一声,转过身,在快熄灭的火光下伸出一如同女子白皙的手。嫩滑的手顺着座上扶手刻的龙型模样图案往上走,他又问:“孙大人,你说,一个人如果一天吃同一种菜,看同一种风景,睡同一张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否会腻?”

    “臣……臣……臣不知……”那名姓张的大人身体已抖得不成样,脸上豆大的汗水滴在这能将他脸倒映的清清楚楚的地面。

    “不,不,你知道。”将王座上的手收回,青蟒长袍男子搓搓手,顺着王座下的台阶向下走。

    脚踩地面的声音在张大人内心回荡着,每响一下,他的心就紧张一分,恍恍惚惚间只听青蟒长袍男子的脚步声与开口声融合,响彻这大殿里。

    “我认为能影响天下的莫不过两种。一是至尊王权,二是圣贤之名。既然他张钱选择了第三条路,那便不用再管了。”

    话音落地,青蟒长袍男子站在跪着张大人的身前,他蹲下身子,在张大人耳畔处轻声道:“张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之后怎么做吧。”

    “臣……臣知道。”

    听到耳边渐渐远处的脚步声,张大人如释负重的吐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子,用宽大的衣袖擦去额头上遗留的汗水。抚汗之时,他看了一眼那数百台阶上那至尊王座。

    下一秒,大风忽起,如千军万马杀进这大开殿门。眨眼功夫,殿内仅存的火光被风吹灭,只留下许许白烟。周围回归漆黑,张大人连忙往殿外走。

    心中盘算着明天该吃哪种菜,看哪种风景,睡哪张床时,一柄飞剑悄无声息从他喉咙穿过,他眼珠都快掉下来的脑袋落地,留下一声轻响,下一秒,鲜血飞逝,再下一秒,躲藏已久的宫女从漆黑处走出,眼里带着嫌弃与怨恨的将那张大人的尸首收拾干净。

    待尸首收拾干净后,她从容的从大殿里退去,关上门的那刻,她那如殿内同色的眼珠淡淡扫了一眼那至尊王座。

    那在外人看来象征人上之人的宝座,实则是染了无数鲜血与数不尽的白白骨堆积而成。关上门,叹一声,看着那快升起的太阳,初升的骄阳缠绕在鲜红的早霞下,她只希望血雨晚点到来。

    ……

    ……

    墨蓝沉重的天幕徐徐撤去,鲜红绚丽的晨曦刚刚在遥远的东方染着山峦。刚从东边山岗升起的骄阳,红彤彤的,像个刚出炉的大铜盘,熠熠生辉。

    太阳越爬越高,越来越亮,散发的阳光如同利箭,刺破了被浓雾所笼罩的天穹,将它扯成一缕一缕的。浓雾不得不四散逃遁,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光明和温暖主宰着这片大陆。

    清晨是如此美好,吸着新鲜的空气,马车上沾染了些许的露水,沈清文一手撑脸的手持马鞭赶车,瞧他架势,已然轻车熟路。他的左边坐着没有带面具的张钱,马车左边是骑在马上的一身白衣的李长安。

    “长安兄是要到逐鹿书院吧。”张钱笑着朝一旁李长安问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令他心情大好,眉头也是舒缓了几分。

    骑在马上,白衣飘飘的李长安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翘着腿的沈清文,没有再说什么。

    沈清文自然对此事不感兴趣,深邃眼睛里满是眼前山道。距离逐鹿书院已经很近很近了,离楚天国国都的距离也不过再多一天的路程。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顾萍果那恶毒女的身影,沈清文拍了拍脑门,心中连说罪过罪过。

    “怎么,沈清文,你对逐鹿书院没兴趣?”张钱瞧沈清文这局外人的姿态,又将话题转向了他。沈清文白了他一眼,算是回应,随后收回了目光后便不再理会他。

    “我听闻今天的逐鹿书院可不寻常,”张钱不顾沈清文冷淡的反应,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你知道天青灵药吗?据说这灵药乃楚天国国宝。”

    一听到灵药二字,原本还满不在乎的沈清文突然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见张钱不说了,那叫一个气。他扭过头,很不要脸的朝张钱问道:“这灵药和猪鹿书院什么关系?”

    骑在马上的李长安笑着摇摇头,心想沈清文已经入了张钱的套,不过他也不忘提醒:“沈兄,是逐鹿,逐鹿书院。”

    “都一样,都一样。”沈清文嫌弃的撇撇手,他现在关心的只有灵药二字,其他的沈清文不想关心,也懒得关心。

    见沈清文此时好奇宝宝的姿态,张钱悠闲往马车后一靠,仙风道骨的姿态,像极了酒楼上欠打的说书先生。见他此状,沈清文那叫一个气,咬牙切齿,佯装要甩马车几鞭子。现在轮到张钱急了,昕儿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张钱准备让她好好补补觉。坐姿端坐的他清了清嗓子,很神秘宛如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说道:“逐鹿书院今年刚好满开院七十年,据说要开个什么逐鹿茶会。楚天国八皇子今年正好入学,楚国国主听说茶会一事便昭告天下说要将国宝赠予逐鹿书院,作为茶会的头筹。”

    沈清文听完轻笑一声,摇摇头,心想这也太明显了。不过片刻后他又皱了皱眉头,山道树林两旁有鸟啼声,坐在马车上的沈清文暗自骂这楚天国国主没脑子。

    先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单凭灵药在逐鹿这件事就够他沈清文头疼了,再加上什么茶会,要是沈清文参加了那就等同于光天化日下在满是人的大街上裸奔。

    思考了良久,沈清文叹了口气,朝李长安说道:“这次得靠你啊,李兄。”

    李长安笑着摇摇头,清秀脸蛋满是抱歉的神色,他道:“沈兄,此事李某帮不了,也不能帮。”

    “为何?”沈清文皱着眉头,随后心里一想,又骂李长安不是个东西。几日前还说要做朋友,现在快到逐鹿就翻脸不认人。

    张钱似乎知道了沈清文的心思,也是纳了一闷,不过他还是开口解释道:“逐鹿茶会据说是曾经道观山上的弟子主持的,听说那人还叫了一位道观山上的弟子下山来主持茶会的过程,想必此人就是长安兄吧。”

    骑在马上的李长安点点头,沈清文的眉头又锁上了几分。靠在马车上的他心里也是没了主意。原本已经计划好了先到逐鹿书院看看小萍果,再到楚天国国都将那株灵药盗出。

    现在情况就像一谋划已久的棋局,本来胜券在握,就在绝杀之际,突然闯出一愣头小青年将棋盘打翻,棋子散落在地上,棋盘翻了个底朝天,一切都得重来。

    手里拿着马鞭的沈清文眉头紧锁,心里有苦说不出。

    坐在一旁的张钱心里似乎有了主意,脸上显现出得意的神色。

    骑在马上的李长安闭眼养神,此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他自然学沈清文一样,不问世事。

    ……

    ……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沈清文等人驾着马车到了一江岸附近,娴熟的生火架锅,将先前从酒馆里买来的食物下了锅。

    浩渺寒江之上弥漫着迷蒙的烟雾,皓月的清辉洒在白色沙渚之上,沙渚上,有几个年轻人和一辆马车。

    年轻人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偶尔还会发出笑声,而一旁马车内始终有一鼾声呼出。

    声音忽近忽远,忽长忽短,如天上的明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