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哥轻声吐出一个字。
“蛇?”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么大?”
神哥对着我点头,我又看了头骨一眼:“怎么会是蛇?它有角。”
“那你觉得它是什么?”
我回答不出,总感觉神哥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好像早就认识这条蛇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感觉,或许是太过劳累,精神状态比较差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来到这里,好像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尤其是和神哥他们重逢之后,可能是难以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吧。
我回头去看十一和十九,十一一直都没变化过表情,无论是在无名岛还是在这里,十九却好像变得陌生了,他眼里藏着心事,见我回头看他,十九抬手拍了拍我的肩,露出一个和从前一样的浅淡的笑容。
“我早就说过,你不该来的。”
神哥用极低的声音凑到我耳边快速说了一句,又一瞬间站得笔直,我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不顺畅了,他一直都是个向前看的人,和老黄一样,不会为已经做过的事后悔,他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竟像是和我赌气。
他转身就向另一边的岩缝中走去,我还在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十九拉了我一把,我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这条岩缝里也有人皮俑,好在足够宽,能从旁边挤过去。
岩缝的尽头还是岩缝,这条岩缝里又分出了四五条岔路,我看到高大密实的骨架横亘在眼前,它是从其中一道岩缝中伸出的,透过骨头间的缝隙,我看到这就是刚刚那条窥不见真容的岩缝。
的确是蛇骨,密集的一串就像编织出的精美手链,除了蛇骨,还有一具人的遗骸吸引了我的目光,它被压在蛇骨下,肋骨已经断光了,张着嘴巴的头骨正对着我们,分外显眼。
只看骨头便能想象出当时的惨状,他很可能是被活活压死的,我看到十九蹲了下去,从杂乱的骨缝间取出一个长满了锈的青铜片,还有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一碰就断了一半。
是千年前的墨家人,我心里一紧,有些憋气,我一个外人尚且如此,不知他们面对自己的同胞又是什么心情,但他们的表情还是那个样子。
“看样子这里就是七寸,同归于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十九把青铜片收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听不出悲喜。
我别过眼不想再看,转头只见蛇骨延伸后的岩缝中卡着个亮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只感觉血都凉了,那竟然是个氧气瓶,还很新,和我们背着的一模一样!
“十九,你看那有个氧气瓶!”
我叫出声来,紧贴着蛇骨从岩缝边挤了进去,这个氧气瓶和我们的完全一样,没有被使用过,大小和品牌都相同,这绝对是阿川留下的!
“阿川经过这里,阿青不知道吗?”
我举起氧气瓶递给十九看,神哥却突然一动,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失去重心向后栽去,只感到有一阵疾风拂过脸颊,随后便整个卡在岩缝中,别到了手,立时“嘶”了一声。
我仰躺着,只见十一腾空而起,踩着旁边的蛇骨折跳过来,从我头顶一跃而过,一剑刺穿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顺势做了个前空翻稳稳落地,紧接着有黏糊糊的液体洒落下来,喷了我一脸,一个东西撞到了蛇骨上,又弹了回来,砸向地面。
腥臭的味道差点没把我熏晕,我把手抽出来使劲抖了两下,这一别差点脱臼,我赶紧抹了几把脸,把那些黏糊糊的东西抹掉。
没想到这里也有隐形怪,我惊魂未定地坐起来,它就落在我头顶上方,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我还以为早就出了它们的领地,不知这只是从哪里来的,还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十九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刚刚摔倒的时候氧气瓶正好砸在身上,差点没把我的肋骨敲断,我起身揉了揉,疼得要命,肯定又是一大块淤青。
我看到十九眼里有担忧流过,又在瞬间消散,他拿过氧气瓶看了几眼,放到了一边:“不是阿川的。”
“你怎么知道?明明都一样。”十九的语气非常肯定,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编号,再怎么相似编号也不同,我们的装备都是特殊厂家特制的,每一个都独一无二。”十九开口道。
我只感觉一股凉气涌上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敌人也用着和我们一样的装备?难道他们知道这是哪个厂家特制的吗?墨家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仿造?”
十九没回答,他动了动嘴唇:“别问了,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我闭上嘴,十九在这一瞬间真的很陌生,我能看出他眼里的无奈,墨家总是用该不该来回答我,我自知知道多了不是好事,我也没做好一辈子为墨家卖命的准备,既然他说我不该知道,那就不该吧。
我自我安慰着,心里还是不舒服,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们上下级间的保密层级不同,但我就是走不出去,我总是觉得同伴就该绝对坦诚。
蛇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神哥随便踩了一脚就一个空翻跳了过去,我看着比我还高的骨架束手无策,尽管身体灵活了很多,要想直接跳过去最起码也得再练个十年。
没人勉强我,我踩了一脚,骨头很结实,骨缝也不小,爬过去很容易,我攀爬几下到了最高处,跳到对面,只感觉全身都带上了古怪的腥味。
十一和十九像神哥一样跳了过来,有时候还挺羡慕他们的,我如果从小就接受这种训练,现在说不定也能像他们一样飞檐走壁。
我们没有拿那个氧气瓶,它一看就是被匆忙丢掉的,那个人一定是在逃,他在被什么追赶。
不会是那个隐形怪物,它的速度太快了,被它盯上不会有逃跑的机会,要么杀死它,要么被它杀死,追他的是别的东西。
我隐隐生出不安,这里太诡异了,还好千年前的前辈替我们扫除了障碍,如果遇见这条巨蛇的是我们,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它死了尚且骇人,更不要说还活着。
浮岛越来越恐怖了,这里如此狭窄,怎么可能生出体型巨大的怪物,神哥说它是蛇,谁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蛇不可能有角,我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
我们远离了蛇骨,前方的路就像最初那样复杂又毫无特色,那股腥臭味也渐渐淡下去,但我依旧神经紧绷,没人知道这些隐形怪物又会从哪里跳出来。
我们没再遇到隐形怪物,如果说刚才已经接近浮岛中心,现在就好像走了回头路,人皮俑的数量越来越多,又出现了海洋生物的影子,大串贝类生长黏附在岩石上,还有令人厌恶的蠕虫之类。
我能感觉到我们在一路向下,如果迷宫真的是分层的,现在应该是第四层,这里的一切都很潮湿,岩缝间处处都有流水的声音,好像回到了贵州的溶洞里,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们脚下全都是积水,深一点的有三四米,浅的也能没过小腿,水流从密集的海草后顺着岩壁流下,到处都是哗啦啦的声响。
我没法兼顾头顶和脚下,已经走了很久了,那些隐形怪物似乎真的消失了,我想起它们聚集时的环境是比较干燥的,这里到处都是水,应该已经过了它们的领地,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它们我更怕那只断手的主人,被隐形怪袭击也不过是瞬间毙命,而那种神出鬼没的怪物却摸不透目的。
它们如果要杀死我们,完全可以直接袭击,那只细长枯瘦的手随便一掏就能在我们身上戳个窟窿,但它们只是抓我们,骚扰我们,越是情况不明越恐怖,它们别有目的。
好不容易干了的衣服又湿透了,总是浸在冰冷的水里,下半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我生来就在北方,很讨厌这种潮湿的环境,在丽江因为地势高倒也还好,这种分不清水和汗的地方就难受得要命。
我不敢叫苦,其实也算不得大事,只是恐惧疲累混杂在一起,显得更难熬,人皮俑的数量越来越多了,几乎每一道岩缝里都有两三个,走了这么久,它们竟没一个是朝向我们的,全都正对着我们即将前去的地方。
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了,这些人皮俑当初是在追赶他们,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当看到他们留下的尸体和物资,才能切身体会到他们是真的存在,我不仅怕这些未知的怪物,更怕那些人,这个世界上,总是越聪明的东西越可怕。
有积水的地方又渐渐变少了,地势在升高,就像是一座藏在岛里的丘陵,只是坡度高不了多少,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我对周围的情况也敏感起来,我们从全是水的地方踏上了陆地,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小水洼,也都不深,轻松就能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