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来吧。”我闷闷地说了一句,稍微直起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颓废。
阿川反倒停了,他看了我好一会没开口,就像看一个不喜欢了的玩具,带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味。
就算发现了,我也没心思照顾他的心情,我感觉自己是真的变了,又或者只是因为老黄,如果这道坎迈过去,我应该会变得像从前一样吧。
阿川也明显变得兴致不高,他把我的手隔了一段距离贴到他的手上:“不要看手,看着我,看我的表情和动作,判断我会在什么时候打你。”
阿川的表情肯定不会让我看出来,但他只要动就会有反应,这是在较量我和他的反应能力,当然我肯定会输。
明知道结果的事再去做就毫无意义,我更不感兴趣了,如果对面换成十九,他或许还能调动起我的情绪。
阿川很快就动了,像是特意给我降低难度,他的动作很明显,但我还是慢了一步,“啪”地一声被打在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我忍不住“嘶”了一声:“要不要这么狠?”
阿川笑得很得意:“怕疼就躲啊。”
妈/的!我看着他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故意的,逼着我认真面对。
我把身体微微前倾,我知道他不会手软,我可不想一直被打,他的反应的确很快,但这种游戏会对反应能力有所限制,更重要的还是看自己。
“啪!”
又一下,我还没准备好他就打了过来,我瞪了他一眼,只见他笑得恶劣,我冷静下来,他要的就是这种反应,我偏偏不让他看见。
我似乎进入了另一场游戏,这哪里是锻炼反应能力,根本是在锻炼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我必须要面对着那张欠扁的脸保持理性,控制着不让自己一拳挥过去。
我认真起来了,阿川笑得很得意,我到底是如他所愿,我已经没心思琢磨老黄了,我只想躲开他的攻击。
“啪!”
“啪!”
“啪!”
一次又一次,我的手背已经红得像个烧鸡爪,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耍我,他总是留有余力,在我认真的时候就反应快一些,在我烦躁想要放弃的时候就慢一些,他在掌控着节奏,让我能看到希望,却又一次次让希望落空。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是猫,我是老鼠,猫在捉到老鼠之后总会突然松爪让老鼠逃掉,然后再捉回来,如此反复进行玩弄。
我渐渐陷入绝望,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再怎么认真也不过是随着他的节奏,这家伙绝对是恶魔。
“啪!”
又一下,我看了一眼手背,已经又红又肿,他打了那么多次,我连一次都没躲过。
再来最后一次,再躲不过我就不陪他玩了,我是真的有点火大,这种练习就应该找个势均力敌的,我讨厌的不是被打,而是被玩弄。
阿川动了,动作似乎更慢了,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手下猛地一撤,他打了个空。
总算躲过一次!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只见阿川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是故意的,他看出我处于放弃的边缘,想以此让我继续下去。
我收回了手,他抬眼看我,一副无辜的样子:“怎么了?躲过一次就满足了?不过能躲过去还真是很厉害呢。”
“能不能别装了?”我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你明明就是故意的,真以为我傻吗?!”
阿川很快就变了脸,笑得很大方:“原来被你发现了啊,但你发现别的了没有,我最后一下的速度虽然慢,但比一开始还要快。”
我愣住了,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你的进步显而易见。”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已经忘记了他刚开始是什么速度,但他这句话是真心的,我的反应速度的确变快了。
火气在迅速溜走,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能把我激怒,又能在瞬间抚平我情绪的也只有阿川了。
“不过进步快也说明不了什么,因为你一开始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现在的反应顶多算正常。”见我安静下来,他立马换了语气。
妈/的!好好地夸别人一次能死吗?我真想捶他,又没了那种火气和冲动,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先给甜枣再打巴掌,我已经受教多次,结果还是躲不过。
我抬起手虚握几次,被打的次数太多了,整只手都是麻的,摸摸手背,像被烫伤一样又热又疼,他还真是一点也不手软,每一次都用了大力气。
“被打了很委屈吧?我们换换?”阿川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摇头:“我现在的手不太听使唤,如果要换,就明天吧。”
我以前肯定不会说这种话,现在却说得理所当然,阿川也没反对,看着我鸡爪一样的手笑:“行,那就明天,所以来憋气吧。”
我看着眼前的水盆就想起昨天那生不如死的感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端过水盆,正想把脸伸进去又停了,抬头看向阿川。
他站在那里,神情严肃,有一瞬间我甚至把他看成了阿尘,我深吸口气:“你今天能不能别按我的头了?我会自己坚持到极限。”
阿川不置可否:“我只看你有没有进步,只能比昨天更久,如果……”
“嗯嗯嗯,我知道。”我赶紧打断了他。
他没再说下去,我深吸口气把脸送进水里,有了昨天的经历,总会熟练一些,我开始放缓吐气的速度,尽可能坚持更久。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把手搭在脉搏上,想自己计算时间,但我很快就发现这行不通,我没法把憋气和计时同时进行,如果一心放在计时上,鼻子就会不自觉地加快吐气的速度,如果专心憋气,又数不了时间。
我放弃了,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憋气上,逼近极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阿川还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我不知道究竟憋了多久,似乎比上次好一点。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尽管知道是海水,还是抑制不住吸进嘴里的冲动,大脑像死机一样麻木到没有知觉,肺越来越疼,我感觉再坚持一秒,鼻血就会涌出来。
我猛地抬起了头,带起一串水花,阿川没有阻拦我,他挑起眉毛:“五分十秒,看样子昨天根本不是你的极限,也是,一开始已经憋过一次,后面总会减弱,所以,下午再来试试你真正的极限吧。”
他的话音越来越危险,我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右脚一疼又跌了下去:“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一秒我肯定又得吐血!”
阿川摊手:“是吗?我可没看见。”
我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超过了那么多,我何必真这样逼迫自己,到头来还要再受一次罪,反正这家伙是心安理得,他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那么上午就到这里吧,对了,记得去找阿尘看看手,如果明天没力气打我,可就亏了。”他笑着走了出去。
我看着眼前的水盆真想一脚踢翻,又控制住了这种冲动,如果我真做了,除了自己打扫干净,不会有任何人来帮我,我已经没那个底气任性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现在离中午还早,但我还是感觉不到具体的时间,他们不会在固定的时间叫我起床,自然醒也不可能永远准确,我的生物钟还是混乱的。
我犹豫了一下,又把脸伸进水盆,十九的话还是给了我很多触动,我还是惜命,就算练不到二十多分钟,也是越长越好,考试是会死人的,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窒息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我直起身,我明白这不是极限,但只要有那种憋气的感觉,就有效果,我没法把自己逼得太狠,虽然那样效果更显著,但我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一次又一次,频率渐渐稳定下来,我感觉基本维持在四分半的样子,这样的计时还算准确,再拖几秒我的意识就无法战胜窒息感,勉强得出的结果也会有偏差。
我重复进行了十几次,每次都会休息几分钟,眼看着太阳渐渐升高,我也该去找阿尘了。
我摇着轮椅到了外面的医疗室,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阿尘果然在这里。
他看到是我,动作顿了一下,声音却没变:“怎么了?”
“阿川让我找你看看手。”
我抬起手,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背着光向我走来,我还是会害怕,对医院的恐惧已经根种到了骨子里。
他看着我的手,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给我抹上了一种药膏,带着中药的气味,凉凉的很舒服。
全程无话,我正准备离开,他却在背后冒出一句:“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我怔住了,转过头去看他,对着光难以看清他的表情,我觉得有点可笑:“这都是因为你们墨家。”
他没反驳,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只是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