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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谢晋
    与此同时,

    金銮宝殿上,

    两朝元老齐盛弘在早朝上提出了修改律法之说,虽然只是提出一点细枝末节,但是在场的老臣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从一点藤顺着想上去就能知道结出什么果子。

    他们知道此法若修,名义上是整顿修法,然而改革到后面,范围一定越来越大,实际上就是在削弱世家的利益,他们的地位必会动摇。

    还没等齐盛洪说完就不禁哗然,以世家为代表的吴山党更是激烈反对,高和昌言辞凿凿:“圣上,此先例不可开!”

    圣元帝深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多少朝代就是因为平衡不了分崩离析,从大昭立国开始,一直以君主集权为先,但是成效却不是很大。

    他最近苦读各个时期的史书,各个时代基本都是法家为内核,以权压制,用法律作为社会统治的强制性工具,一直是帝王的主要统治手段。

    儒家提倡德政、礼治和人治,强调道德感化,又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又加之以伦理道德约束,一向是帝王的御民之术,二者相辅相成,才是治国之道。

    关儒是儒家学者的代表,也是关山党的领头人,高和昌则提倡法家,如今关山党势弱他才让齐盛洪开这个口。

    沈衍淡淡道:“为何不能开?”

    他话中以及有了不悦之意,但是高和昌脑子被冲昏了头,根本没看出来:“是,我大昭沿袭至今一向由丞相总领全国事务,共同辅佐圣上处理国家要务,一直以来都维护着社稷稳定。现在设立所谓的“内阁”,表面上没什么影响,长期以往下去却流害严重,这是动摇了我大昭的根本啊。”

    此言一出,好几位大臣都附和,言辞激烈,少数的反对的声音立马被淹没在了声潮当中。

    沈衍看着满殿群臣,默然了会儿反问道:“高爱卿口口声声说国之根本,可知道国之根本是什么?”

    下面喧哗声在沈衍开口的时候立马安静了,全场只听到沈衍的声音沉沉的回荡:“孰为天下?孰为国家?民而已。”

    “善为天下者,不视其治乱,视民而已矣。民者,国之根本也。天下虽乱,民心未离,不足忧也;天下虽治,民心离,可忧也。”

    沈衍声音不紧不慢,却有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震得在场的人全哑了口,只看着沈衍一句一句的话抛出来:“高大人身居宰相的重要职位,却把动摇大昭根基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真是叫朕失望至极。”

    下面的高和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难言。沈衍一向仁德,很少直接训斥大臣,更不要说深沐皇恩的他了,没想到今天一开口就是严词厉句砸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了。

    沈衍还在继续:“自古四夷不能亡国,大臣不能亡国,惟民能亡国。民,国之根本也,未有根本亡而枝叶存者,所以六国纷乱时是因为民,前朝大齐的王国也是因为民。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故古之天子重民也,不敢轻侮于鳏寡。民虽匹夫也,有义勇,有豪杰,有奸雄。夫陈胜不堪秦之民役苦,愤然举兵以诛秦,豪杰矣。

    夫黄巢伺唐之隙,因民之饥,聚兵以扰天下,奸雄矣。昏官庸吏不知民为天下、国家之根本,以草芥视民,以鹿豕视民,故民离叛,天下国家倾丧。”

    话到最后,沈衍已是冷笑出声:“连轻重都不知道,如何担当丞相重任。”

    一番重话下去,满朝文武都骇的一动不动了,特别是高和昌,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后又变白了,整个人几乎伏在了地上,沈衍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拂袖而去了。

    清昭殿,

    沈衍刚下早朝就接到了李玉的密报,说是钟粹宫的一个宫女死的有些文章,李玉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了。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都围着李嫔,钟粹宫本来就在风波中心,现在死了个宫女,李嫔态度反常不说,早早就让人烧了尸体。”沈衍放下手中的《左氏春秋》,“李玉,你怎么想的?”

    圣上刚把上官氏禁足了没几天,李嫔宫中就有人死的不明不白,可不是杀人灭口吗?打死他也不相信是凑巧,但是涉及后宫嫔妃又不敢妄议,只道:“奴才觉得明湖不像是能淹死人的地方。”

    “呵。”沈衍轻蔑的笑了一声,“不管是不是李嫔,下手的人性子也是够急的。”沈衍心里其实对李嫔已经有了很大的猜疑,只是他向来讲究证据,不会因为一己喜恶就把人定罪。

    这时太医院的首辅太医就在旁边候着,把情况一一禀告了。

    沈衍问他:“羊踯躅?”

    李太医恭敬的跪在下面,先是解释了一番药性,才道:“圣上有什么吩咐?”

    “把……”沈衍刚要说看看谁宫里用了,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打草惊蛇,只道:“这件事不要让第二人知道。”

    “是,微臣明白。”太医说着就退下了。

    “从现在开始,你私底下给朕安排些人放到各宫里去,上到皇后宫中,下到宫女太监,有什么形迹可疑的,都给朕事无巨细的报上来。”

    李玉心头一紧,道:“是。”

    圣上这是要清理门户了啊。

    沈衍在上面摩挲着手里的玉石扳指,问李玉道:“还有其他人发现了吗?”

    李玉刚想说没有就想起火势很小的废弃宫苑,犹豫了下低声道:“照理说是没有的,但是在尸体焚烧的前一刻旁边的宫苑走水了,负责的人离开过片刻。”

    李玉不知道这个要紧不要紧,不说心里总有个疑影儿。

    沈衍还在摩挲着扳指,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沈衍动作缓的出奇,又静的怕人,就像海浪来临前的平静似的。

    欣芮已死,家人也遍寻无果,这事情怕是要到宫外去看看才能找到蛛丝马迹了,沈衍对李玉道:“你托人交代意心办件事。”

    意心姑姑是他幼时的身边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乳母,但是此人做事妥当,而且临危不当,颇有些胆识。要不然也不能在当时那么混乱的全力倾轧中活下来,后来虽然到了宫外,还是常年帮沈衍打听事情。

    这时外面太监进来道:“圣上,镇北侯已经回朝了,正等着面见圣上。”

    “快请进来!”

    沈衍喜的一下子把这些事都忘了,镇北侯谢晋出生武将世家,从小就一起伴读,当年更他一起马背上打天下的兄弟,后来一直镇守边关,近来才传来消息要回来。

    男子换了身官服潇潇洒洒走进来:“微臣参见圣上。”

    沈衍还没等男子跪下去一把拉起来了:“我们兄弟客气什么。”

    男子淡淡一笑,沈衍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兄弟一向如此,对人态度极其冷淡,能笑一笑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男子说话极少,不穿戎装时永远一身白衫,腰间配一枚通体圆润,色如白脂的玉佩。

    他便是镇北侯谢晋,不是朝中任何一派的,是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他以战功立身,几十万大军就是他的后盾。

    丹凤眸子白净面孔。

    军中有一句众所周知的话——

    光明磊落苏星沉,满身清骨是谢晋,两人是武将,分别一南一北镇守着大昭。

    沈衍说着打量了下,谢晋还是和几年前一样,时间的流逝对他来说仿佛没什么影响,仔细看倒是比以前更清瘦了。

    沈衍道:“瘦了,不过还是老样子。”

    两人都是话少的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就说到如今的朝局之上,谢晋开门见山道:“关老爷子被弹劾了?”

    沈衍眼中划过一丝阴鸷之色:“你在边关都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闹的沸沸扬扬,这些年我在边关也略有耳闻。”谢晋神情平静道。

    沈衍背着手踱步行到窗边,沉吟道:“定远将军曹嘉,老三,高和昌以及十几个官员联合起来参了关儒一本。共列了几大罪状:结党营私、紊乱朝政、别怀异心、卖国通敌,光是这最后一条,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说到最后,沈衍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这些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谢晋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衍知道谢晋心思聪慧经世罕有,一点即透,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症结是在君权无法集中上面,明知道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却只能拖着,时机没到,这个平衡就不能被打破,沈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了个话头揶揄道:“你回来也好,谢老将军可是天天念着你,老夫人也是唠叨了朕好几年,再不回来这金銮殿都能让她淹了。”

    谢晋听到两位老人的名字眼中浮现一抹柔和,淡红的嘴唇轻微的勾了勾。

    沈衍问道:“这次不会还要走吧?”

    “不走了。”

    沈衍听他这样说愈发高兴:“好,朕晚上为你接风洗尘。”

    “是,只是臣牵挂家人,想先行离去。”谢晋轻轻颔首道。

    “那是自然,李玉,送镇北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