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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绽光芒 第九十章 噩梦
    是细微啜泣声。

    那啜泣声很低,若不是此时正值深夜万籁俱静,大概也不会传到叶清兰耳中了。

    窗外黑沉沉,屋里也是一片黑暗。

    叶清兰随意披了件衣服,摸索着穿了鞋,然后悄然推开门。这一切动作都极轻微,沉睡中瑞雪浑然不察。

    这间客房离顾惜玉房间很近,几步就到了。走越近,那啜泣声就越明显,颤抖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害怕。叶清兰可以确定,正哭泣人就是顾惜玉。

    值夜墨香显然也被吵醒了,正低声哄着顾惜玉:“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睡好好怎么哭了?”

    顾惜玉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啜泣。

    墨香又急又无奈,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果,几乎也跟着哭了出来。就此时,忽然听到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墨香一惊,不假思索问道:“谁?”这半夜三,会是谁门外?

    一个平静温和少女声音静静响起:“墨香,是我。”

    是叶清兰!墨香不自觉松了口气,忙去开了门。叶清兰匆忙间根本来不及将衣服穿好,胡乱披身上,白色中衣再加长长发丝,这暗夜中颇有几分女鬼架势。

    墨香虽有心里准备,也不免被吓了一跳:“表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叶清兰简单应道:“我听到惜玉表姐哭,所以就过来了。”边说边轻巧进了屋子。

    顾惜玉蜷曲着身子躲床角,纤瘦细弱肩膀微微耸动,将头深深埋进膝盖中,哭声断断续续。看着便让人心怜。

    “惜玉表姐,是我。”叶清兰坐床边,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惜玉哽咽着抬起头来,苍白俏脸上满是泪珠,神情彷徨又无助。

    叶清兰心都被纠痛了。忍不住凑过去,用手为顾惜玉拭去脸上泪珠:“别怕,只是个噩梦而已。现不是好好么?”

    熟悉温暖气息缓缓迎面而来,抚平了顾惜玉慌乱无助,哭泣声渐渐停了下来。却已毫无睡意,只睁着一双黑幽幽大眼可怜又无助看着叶清兰。

    墨香低声说道:“小姐一做噩梦。这一夜便再不肯睡了。”

    这样例子有过不少回,每次都是她陪着顾惜玉到天明。只不过,每次不管她怎么哄,顾惜玉都得哭上好久好久。没想到叶清兰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让顾惜玉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说一点都不嫉妒叶清兰,简直是不可能事情!

    她伺候顾惜玉足足有四年了,自觉对顾惜玉性情脾气了如指掌。也不免觉得自己顾惜玉心中分量要稍稍胜过别人一筹。可自从叶清兰出现之后,顾惜玉信任依赖人,就再也不是她了……

    叶清兰此刻哪有闲心顾虑墨香心情,随口吩咐道:“好了,你先回屋去睡吧!有我这儿陪着惜玉表姐就行了。”

    墨香还待说什么,却见到顾惜玉渐渐平静脸色之后沉默了,低低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好。

    屋里只有一盏烛台,虽有光亮,却十分柔和。隔着薄薄纱帐。光线不免又黯了几分。顾惜玉依旧缩床角,动也不动。

    叶清兰想了想,便也脱了绣鞋。然后坐床另一个角落,正好和顾惜玉遥遥相对。

    顾惜玉脸上泪迹未干,眼底还有噩梦余悸。

    叶清兰暗暗猜测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却并未出声,只安静陪伴着顾惜玉。

    有个熟悉人身边,顾惜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良久才低低张口说道:“我梦见我落水了。”

    无边无际水将她淹没,眼前一片黑暗冰冷,岸边那个似陌生又很熟悉少女仓皇后退一步,然后竟然就这么跑了。她水中慌乱无措尖叫嘶喊,可却没人来救她。然后,她挣扎中沉入水底……

    顾惜玉说颠三倒四断断续续,眼里满是惊惧,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叶清兰听很仔细,脑海中闪过一连串念头。

    顾惜玉口中这个少女,必然是年少时沈秋瑜了。怪不得顾惜玉如此厌恶沈秋瑜,原来其中竟有这样一层缘故。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这样一个场面。

    那个一个温暖春日午后,只有六岁顾惜玉悄悄溜到了水池边嬉水。正玩开心,寄住府里表小姐沈秋瑜过来了。见顾惜玉低头玩开心,故意蹑手蹑脚走过去,然后用力拍了拍顾惜玉肩膀。

    顾惜玉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竟跌落到水池里。她惊慌嚷着救命,手脚胡乱扑腾,却很沉了下去。

    沈秋瑜无意中闯了祸,俏脸顿时煞白。这一刹那,她脑中闪过一连串念头,后狠狠心跑了开去。

    好当时有个花匠路过,见水池里有些异样,知道有人落水,忙跳了下去。从水池里将奄奄一息顾惜玉救了上来。

    此时顾惜玉,小脸惨白如纸,呼吸极其微弱,小命岌岌可危。闻讯赶来郑夫人,只看了顾惜玉一眼就泪如雨下,然后晕了过去。亏得大夫解救得当,将顾惜玉腹中水都挤出来之后,又灌了些保命汤药。整整调养了近半年,顾惜玉这条小命总算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可自此之后,顾惜玉本就安静内向性子愈发沉默孤僻,渐渐患上了自闭症,不愿意和人交流,惧怕人多热闹地方。这个落水噩梦是时不时侵扰,让顾惜玉无法安眠……

    叶清兰凭着顾惜玉只字片语,就将当年发生事情推断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有一点却实想不通,忍不住问道:“沈秋瑜当年害你落了水,之后没被责罚吗?”

    郑夫人如此疼爱顾惜玉,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害顾惜玉落水又慌乱而逃罪魁祸首?就算是孙氏,也不可能护着沈秋瑜吧!

    顾惜玉垂下眼睑,半晌没吭声。

    叶清兰顿时猜出其中定然还有别内情,想了片刻,试探着问道:“你没告诉别人是沈秋瑜害你落水么?”

    顾惜玉轻轻点头。

    为什么?叶清兰定定看着顾惜玉眼睛,那双黑幽幽眸子里,闪着令人琢磨不透难过……

    “是你大哥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对吗?”叶清兰缓缓张口,不无意外看到顾惜玉错愕睁圆了眼睛。

    不用再多问了,顾惜玉反应已经彻底证明,她已经猜中了事实。

    顾熙年和沈秋瑜年少相恋,那时候已经是一对青梅竹马小恋人。发生了这样事情,年仅十三沈秋瑜必然手足无措,又后悔又害怕。如果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必然会被逐出定国公府。她和顾熙年,也永远没了未来。她顾熙年面前痛哭失声,自责不已。

    顾熙年虽也心疼妹妹,可也舍不下沈秋瑜,犹豫一番之后,便独自去了顾惜玉屋子里。恳求刚醒过来顾惜玉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一直非常依赖信任自己兄长顾惜玉,顾熙年陈恳祈求下,同意了保守这个秘密。不管郑夫人怎么问,都只说是自己无意中落入了水池,绝口不提沈秋瑜名字。

    这个秘密,便一直被顾惜玉心底。

    想及此,叶清兰心里涌起一股无法抑制愤怒。

    沈秋瑜外表美丽动人,可所作所为实不怎么样。无意中闯了祸还情有可原,之后惊慌逃走却着实让人不齿。当时若是没有那个花匠经过,顾惜玉这条小命可就彻底没了。事情发生了,不思悔过,却跑到顾熙年面前哭诉。恋爱中少年自然是冲动又热血,于是就答应了沈秋瑜请求。

    好自私女子!

    顾熙年也太糊涂了,为了一个沈秋瑜,深深伤害了顾惜玉而不自知。顾惜玉幼小心灵里,敬爱大哥却将别女子看重要。这对脆弱敏感顾惜玉来说,大概比落水也好不了多少。

    顾熙年后来对顾惜玉如此怜惜疼爱,大概也是一部分是因为内疚和自责心理,想好好补偿顾惜玉吧!

    叶清兰压抑住心底怒气,温柔安抚顾惜玉:“好了,这都是过去事情了。你现不是好好么?以后别再想了。幸好你大哥没娶她,不然,这样女子做了你嫂子,才真是头痛。”

    顾惜玉长长眼睫毛微微颤动,忽冒出了一番话来:“可是,大哥很伤心很难过。”

    她确实很不喜欢沈秋瑜,可那是大哥心爱女子,就算自己再不喜欢,也希望大哥能幸福。自从沈秋瑜嫁给太子之后,大哥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真正笑容了。她看着好心疼,然后就愈发厌恶沈秋瑜了。

    叶清兰沉吟片刻,终于将心里大疑问问出了口:“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沈秋瑜当年不是和你大哥是一对恋人么?为什么后来却又嫁给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