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难得有了个晴日,积雪还没化,小丫鬟端着东西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个不慎就把手里的贵重物件给摔到了,到时候搭上自个半条命只怕都是赔不起的。
春庭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方砚台来,放到手边,那小桌上本就有一方墨砚,春庭瞧了一会,没瞧出什么名堂来,就推了推身边的罗御,问:“你来帮我瞧瞧,这两个要拿哪个来送给承哥儿?”
罗御抬头看了两眼,叹了口气,道:“夫人都不曾给我的书房里面放上这般好的砚台,如今承哥儿来了夫人倒是颇为大方......”
“连孩子的醋你也吃!”春庭嗔了罗御一句,“你若是不帮我参谋,我就去寻白姐姐了。承哥儿可是都没能在家过年的,才多大的娃娃,就要出来求学,我这个做姑母的怎能不多费些心思。”
罗御也就是嘴上说说,抬手指了一个,春庭就让人把那砚台好生包起来,等到承哥儿到了一块给哥儿带到学院去。
“能不能进学院还说不准呢,别到时候又是白忙活一场。”罗御看着春庭忙里忙外,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春庭便听不得这话,拍了罗御一下,“承哥儿最是聪慧不过的孩子,怎么就不能进书院了,你就不能盼哥儿点好的,哪有你这样做姑父的。”
罗御笑着躲开了,“瞧你说的,我还觉得我儿子最聪明呢,赶明儿我也把盘哥儿送书院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春庭丢过来的软枕糊了一脸,罗御抱着那软枕嬉皮笑脸地躲开,见春庭已经有些恼怒了,便见好就收,领着儿子去外头玩雪了。
春庭已经有几年没见到家人了,这次是昌吉领着承哥儿来的,也不知齐氏会不会跟着,还不等人到呢,春庭就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人是罗御去接回来的,上次见到承哥儿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如今都已经是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了。承哥儿的样貌随了秦氏,不像昌言生的那般粗犷,当年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如今见到春庭之后更是一口一个“小姑姑”把春庭哄得合不拢嘴。
昌吉和罗御一路去了前头,后院里面都是妇人家,春庭把白浣茹也拉过来凑热闹,承哥儿和宴哥儿年岁差不多,见到承哥儿难免就想到宴哥儿身上去。况且要是承哥儿也入了书院,和宴哥儿就算是同窗,以后免不得要相互扶持,白浣茹也就对承哥儿多了几分关注。
春庭先是问了承哥儿家里的状况,承哥儿没有半点不耐烦,从孙氏说起,就连莹姐儿学会绣什么花样子都同春庭说了。
说起莹姐儿,白浣茹就与春庭对视了一眼,春庭心下了然,秦氏交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差了的,莹姐儿和宴哥儿年岁相仿,出生的时候林家已经算是新贵了,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旁人家的姑娘十一二岁就定下了亲事,算算年纪,莹姐儿也快了的,白浣茹难免就动了几分心思。况且单看承哥儿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口齿伶俐,举止进退有度,说话不卑不亢,白浣茹都不得不承认,秦氏的确是将这个孩子培养的极好。
不过春庭也有好些年头没见到莹姐儿了,上次见姐儿的时候春庭还是个姑娘呢,倒是可以给秦氏写封信去探探口风,左右姐儿如今还在孝期里面,年纪又小,很多事情也不急,可以慢慢筹划。
成了亲的女人大概是就有了当媒婆的天分的,自己家的孩子还都是小娃娃,春庭就开始帮别人家的孩子操心起来。论起门第,要是这桩亲事真能成,莹姐儿算是高攀了的,况且宴哥儿也是春庭从小看到大的,最是端正不过的孩子,要是春庭有个女儿定然都要和白浣茹亲上加亲的。
想着孩子一路上舟车劳顿,春庭就赶着承哥儿去歇息了,等到明日就要去书院的,这时间可是耽搁不得。领着哥儿去客房,春庭看着身后的婆子丫鬟把行囊搬了进去,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见其中一个婆子的身影瞧着很是眼熟。
春庭脚步顿了顿,一旁的涓池见她不走了,便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涓池是这两年才到春庭身边的,就算是再能干有些事情她也不熟悉。棋语却是不同,春庭朝着棋语说了一句:“你瞧那边那人,可是眼熟?”
棋语往春庭指的那边瞧,也是愣了一阵,好半天才迟疑地回道:“奴瞧着,那位好像是,二夫人?”
这便是了,春庭瞧着也像,棋语是早就跟在她身边的,在林家的时候棋语也在,况且棋语本就是伶俐的,记人记事从来都不怎么出差错,春庭叫棋语看,不过是想着确认一番。
春庭朝着那边走去,有丫鬟先瞧见了春庭过来,屈膝行礼,春庭却径直走到那婆子身边,那婆子低着头,春庭就半蹲这身子去看她的脸。
待瞧清楚这人的面容,春庭一阵哭笑不得,在人前不好拆穿,就叫那人跟着自己过来,待到进了屋子摒退下人之后,春庭才道:“我说二嫂,你这是做什么呢?”
秦氏见春庭认出她来了,也就不再客气,坐到春庭旁边,笑道:“我又不像哥儿似的,哪能这么正大光明的出来,但放他一个小子过来我又放心不下,就只好乔装打扮一番。”
春庭无奈,“便是你不来我也能把哥儿安顿好了的,您也不嫌折腾,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呀?承哥儿也是的,这嘴可真够严的,要不是我瞧见你了,只怕等到三哥回去了你跟着一道走了我都不知道的。”
“我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来看看你,家里面母亲日日惦记着你,倒不如我亲自跑一趟,省的她老人家不放心。”秦氏一身下人打扮,行事做派却是不输给京里面那些贵妇小姐的,单看秦氏,也知她的女儿不会差了的。
“母亲身子可好?”提起孙氏,春庭就有些眼热,孙氏先是丧女,如今又是丧夫,也不知她一把年纪如何承受的住。
“自然是好的,母亲身子硬朗着呢,不用你惦记。”
春庭略放心了些,秦氏跟着承哥儿来了浣州,家里面自然是要齐氏操持的,春庭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秦氏:“我还想问嫂嫂来着,承哥儿到浣州来求学,怎么没见蒙哥儿也跟着来?”
依长嫂赵氏的性子,见承哥儿得了的东西,不可能叫蒙哥儿也没有的,蒙哥儿如今都已经十五六了,春庭也没听旁人提起蒙哥儿有什么建树,虽然当时有蒙哥儿的时候林家还未发迹,但后来也没亏了他的,这次承哥儿来浣州,春庭都已经做好了蒙哥儿要一块跟着过来的打算了。
听见这个秦氏就嗤笑了一声,“蒙哥儿将来是要有大作为的,哪能来浣州这样的地方来。”
这话不像是秦氏能说出来的,反倒是像赵氏的话,春庭想了想,觉得很是有可能,赵氏本就是个农户出身,这也就算了,偏这些年来也没见她长进,见识还如以往在山沟里那般短浅。
见春庭自己领会了,秦氏就接着说道:“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她就拨了两个丫鬟到哥儿房里,我那时还劝了她几句,她还说我不关心哥儿,也不想想哥儿才多大,心思就该放到正地方去,她倒好,偏引着哥儿往歪路上走!”
春庭一时语塞,蒙哥儿才多大,赵氏就开始往哥儿屋里面塞人了?就算是想抱孙子也没有这么急的,旁人家也有那公子哥早早就开了荤的,可到最后能出息了的又有几个?
看着自己家两个还尚不知事的儿子,春庭默默吸取经验教训,等到两个小子长大之后定然要好好教训,不能早早地就被女色冲昏了头脑。
姑嫂两个说着话,春庭也提了提宴哥儿的事,秦氏何等聪明,春庭才说道宴哥儿头上,就会意了春庭是什么意思。自己家里面什么状况秦氏再清楚不过,可听春庭话里的意思,白浣茹是不介意的,只要姑娘性情端正就是了。自然最后还是要看两个小儿女自己的意思,三位夫人都不是那死板的人,秦氏想了想,道:“今日天色晚了,也不好再叨扰苏夫人,不如等明日再与苏夫人详谈。”
春庭也是这个意思,就送秦氏回了承哥儿住的那院子,又让人去前院嘱咐罗御一声,莫要和昌吉说到太晚,两人都在孝期里面,又不能喝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宴哥儿在书院,轻易不能出来,秦氏自然也不可能在浣州久住,思来想去,还是要靠承哥儿。于是承哥儿在进学院求学之后,便又多了一项任务,不仅要做好课业,还要帮自家妹妹观察一下还没有着落的妹夫品行如何,还要及时给自家母亲写信汇报,真可谓是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