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举办的这场宴席大抵就是催化了酝酿许久的埋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腐朽发臭的事情的催化剂,此后不久朝堂上就有人给怀文帝递了折子弹劾罗御和白朗清,苏翰然倒是安然无恙,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妇人之间的交集可不只是聊聊家常那么简单,都是从内宅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察言观色几乎已经练成了本能,哪怕是谁一个眼神不对劲都能叫她们琢磨出一堆事情来,更何况皇后也没刻意瞒着旁人,只消使些银子打探一番就能知道的事情,自然有的是人不缺这个钱。
罗御这几日忙了起来,春庭不大清楚他都在忙些什么,或者说一直都没清楚过,只要罗御最后告诉她他都做了些什么就成了,其余的事情春庭都不大乐意管。
外头几个爷们忙的焦头烂额,春庭也歇了心思在家里待着,不像前些日子那般三天两头的往白浣茹那跑了,有什么事也就是书信往来,又或是派个丫鬟去递个口信就是了。
朝堂上的事情春庭看不太明白,就只能在家里把内宅这点事情理顺了,这些日子庆安侯夫人身子也不大好,请了太医来看也只说是让好生养着。春庭翻了翻册子,叫棋语去库房点了几支老参给庆安侯夫人送去。
瞧着棋语离去的背影,春庭若有所思,对一旁的书木说道:“你和棋语再翻了年就二十了吧,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啊?”
书木思考了一会,觉得春庭大概是在说有关她们婚事的事情,很是认真地回道:“棋语说了,要是夫人闻起来这事,就说不想嫁人,要是夫人是在坚持,就说听夫人的。”
春庭一咽,“你好歹也是个快二十的大姑娘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像你这个岁数都是已经当娘的了,怎么就没点自己的主见,什么事情都要听棋语的呀。”
“棋语比奴婢聪明呗。”书木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春庭无奈,心里却想着这事该提上日程了,可要是棋语和书木也嫁了,自己身边可真是没有得用的人了,这些日子该叫牙婆来挑些人手才行,趁着棋语还没嫁还能管教一番小丫鬟们。
说做就做,第二日春庭就差人请了牙婆来,挑了四个身世清白又合眼缘的留下了,还让人去庆安侯夫人那边问了可否缺人,回来的丫鬟却禀说庆安侯夫人如今喜欢清静,身边的丫鬟尽够用了的,不用在增添人手了,春庭就打发了那牙婆回去。
棋语和书木的婚事还没着落呢,春庭也没急着做调动,只是平日里贴身伺候的时候叫几个二等的多凑过来一些,也多跟着棋语学这些,新买来的那几个就先按三等的份例算,又从别的地方调过来两个家生子,春庭身边的莺莺燕燕倒是忽然就热闹了起来。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这些日子罗御就连回家用午膳的时候都腾不出来,最后权衡利弊之下,罗御却是急流勇退,认了些不大不小的污点,任由旁人联合起来往他身上抹黑,却是叫白朗清先脱了身。
怀文帝大抵是没想到罗御会有这般作为,不管那些甩在罗御身上的污点是真是假,又或者他知不知道真假,反正怀文帝表示自己很不高兴,于是罗御干脆就称病,连早朝都不上了,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距罗御伴在怀文帝身侧随尚还是梁王的怀文帝攻入京中清除京中余党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怀文帝就已经开始猜忌身边的这些臣子了吗?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尚未安定,君王却已经起了疑心,怀文帝屁股下面坐着的这把龙椅又能坐多久?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还是只能在心里面想想的,说出来没准就要惹来杀身之祸,那个没长脑子的会在天子脚下谈论这些事情啊。
罗御退了下来,白朗清和苏翰然的压力就大了些,这一趟下来看上去是罗御吃了亏失了帝心,可依旧留在朝堂上的白朗清和苏翰然过的也不轻松,甚至还有些羡慕罗御,谁不想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谁乐意在朝堂上听这些老家伙在那说些有的没的连点小事都要争论半天啊。
狡诈,罗逸安这人简直就是狡诈,白朗清听着耳畔一群人宛如蚊蝇一般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头大一边想着,早知道是今日这个局面,当时在于罗御商议的时候就该是他主动退下来,现在却是追悔莫及。
而此时的罗御还美美的搂着媳妇躺在床上没有起身。庆安侯夫人免了春庭的晨昏定省,春庭也就习惯了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有时候盘哥儿起了她都还睡着,丝毫没有当娘的自觉。难得有时间,罗御就算是像往常一般天还没亮就睁了眼,看见身边睡的正香的妻子也不有些犯懒,揽着春庭又睡了一觉。
如今外头的天儿亮的也晚了起来,天气渐冷,春庭便愈发困倦,晨间起得晚不说,午间还要歇晌,一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着,罗御看着稀奇,便问春庭:“你莫不是给盘哥儿添了个妹妹吧?若不然你怎么这般能睡?”
春庭白了罗御一眼,她的小日子才刚来没多久,更何况盘哥儿才多大啊,刚过了周岁,她还一直喝着调理身子的药呢,要不是棋语几个日日看着,她都想把那药停了,又苦又涩,这会罗御空闲在家就接管了这活计,每天都要盯着她把药喝的精光才算罢休。
自此之后,就算是罗御回到了朝堂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是就告假称病在家里面躲清闲,但背地里的小动作也没听过,时不时就和白朗清和苏翰然出去喝一顿,总之日子是清闲了下来。
等到外面落雪了的时候,罗御突发奇想,想要带着春庭去庄子上住上几日,他才说出这想法来,春庭就把手里的名册丢到了罗御脸上去。
“偌大个侯府不用人打点的?还住上几日,我去住上几日谁来管家啊?”春庭很是不满,再过把个月就要过年了,正是忙乱的时候罗御还要到这来添乱。
北边和南边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样,春庭在南边住惯了,如今才入冬就觉得冷的不行,更是佩服起那些到处下帖子办宴席的夫人了,前些日子冯兮兮还递了帖子过来,只是春庭实在是懒怠,差人送了点讨巧的小东西给哥儿,自己却是窝在家里面不愿意动弹。
白浣茹忙里偷闲来了一次,见了她就毫不留情的嘲讽了一番,“哪有当家主母像你这般没个正形的,你便是在盘哥儿身上多用点心忙起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瞧瞧你,都颓废成什么样子了?”
春庭很是无辜地坐在罗御刚给她置办的狐皮毯子上,这毯子坐上去是真的舒服还暖和,要不是白浣茹还在她都要躺上去了。
“盘哥儿乖巧的很,有乳娘在就够了,哪里需要我费心了?”春庭很是没有底气地回道。
白浣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只能把话题扯开,“我听说今日逸安告了假,说是要回家侍奉母亲,伯母是怎么了?又是哪不舒服?”
“没有啊。”春庭很是疑惑,“母亲这几日好得很,就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这会已经好了大半了。”
“那逸安是要做什么?”白浣茹皱眉,“我听说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叫陛下批了的,若是陛下不点头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都要哭出来了,只说陛下不让他回家尽孝。”
罗御这些日子撒泼耍赖的本事渐长这倒是真的,春庭是深有体会,要说庆安侯夫人病着似乎也没什么毛病,庆安侯夫人大病没有,小病却是不断的,三天两头就得请大夫来看看,这般说来罗御也算不得是欺君犯上,只是这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这人又要做什么?
当天晚上罗御就给了春庭答案,春庭用完晚膳正要躺回小榻上去,就见罗御带着一身风霜回来了,便问道:“可用过晚膳了?不是说要晚些回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急?”
罗御眼里满是笑意,“夫人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要走了。”
“收拾什么东西?”春庭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又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罗御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去庄子上住几日啊,我不是前几天就跟你说了?”
春庭一个头两个大,“你特意告了假就是为了这事?”
“是啊。”罗御很自然地坐到春庭身边,“庄子上的梅树开的好,这会去那边赏雪正是好时候,自然要去的。”
春庭一下就坐直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罗御,“你不是说要在家侍奉母亲?”
“对啊。”罗御笑了起来,“所以咱们得偷偷地走,不能让旁人发现了。”
偷偷的走,不能被人发现,你罗逸安还真是个人才,不愧是京城纨绔子弟的典范,你真能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