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的脸色几乎要跟碗里乌漆嘛黑的药混为一体,他捏着鼻子灌完一整碗,视线瞥过在外头的大娘身边晃悠的欧阳清,手蹭了一旁的苏绾淮一下,“苏绾淮,你就一直含着符纸呢?”
“目前是。”苏绾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继续道,“欧阳姑娘的事情,我需要查一查。”
“这丫头也太过分了,我刚刚摔得屁股疼死了。”顾棠愤愤道,他看起来很好好吗,干什么一个一个都那么喜欢捉弄他。
这个欧阳清更是,仗着没人看得到她,玩起来跟脱缰的马似的。
“早上我让欧阳姑娘带我去看看她刚开始出现的地方,她说要等你起了一起去。我倒觉得,可能是欧阳姑娘太喜欢你。”苏绾淮接过顾棠的碗,用清水洗了一遍放到一边。
“得了吧,这样还叫喜欢。我的猜测正好跟你相反,我怀疑自己之前得罪过她,也说不定是顾允婷得罪过她!”顾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然怎么这欧阳清不吓苏绾淮,就只吓他。
两个人问了大娘村里有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设备,大娘说村长家有个电话,村里想打电话都去他那里,但他们赶得不巧,村长昨天出山喝喜酒去了。
顾棠本来是猜这村里一个电话都没有的,听到这么个消息倒也没有多失望。两人跟着一个不人不鬼的欧阳清往山上去,来到一个小坡边。
昨夜大雨过后,山上的泥土湿润,偶尔走着走着动静大一些,周围树枝上还未落尽的水又给他们举办一场‘欢迎仪式’,等到走到目的地时,顾棠的头发都已经给那些树叶积攒一夜的水滴浇湿了。
“喏,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欧阳清似乎觉得自己这番模样挺有趣的,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难过,还有心情倒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躺在小坡上,以更直观的方法告诉他们当时的场景。
“……”顾棠盯着她那怎么折腾都保持原样的发型跟裙子,甩了甩自己的头发,默默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欧阳姑娘,你当时醒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其他怪异之处吗?”苏绾淮已经爬上那个小山坡,欧阳清却不知何时已经蹦跶到坡下。
顾棠一回头,她就飘到他身边,把他吓了一跳。
欧阳清原地飘了一圈,老实回答道,
“我醒来的时候,这里就我一个人。刚开始我怕得要死,哭了老半天呢。后来我发现我的身体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不仅能走动,武功也比之前要精进不少。唔,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村民都看不到我,发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顾棠听到她这话,不由得问道,“你以前行动不便?”
“啊,对啊。我十岁那年生了一场病,后来就一直躺床上,一出门就受不住,总是觉得很疲惫。我爹为了让我能多活几年,就一直让我待家里咯。”欧阳清没心没肺的解释道。
“那你因为什么从家里跑出来?还把自己摔到这边来?”顾棠看着一旁的欧阳清,一个小姑娘突然从家里来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难道都不会害怕吗?
“哎,谁还没有叛逆的时候,在屋子里多闷得慌呀,我也会想出来溜达溜达嘛,谁能想到不过是摔一跤,都能摔成这样……对了顾棠哥哥,我想起来一件事。”
欧阳清忽然又换成一个严肃的表情,盯着一旁的顾棠,慢慢地朝他飘了过去。
顾棠不明所以,又有些害怕,回头一看苏绾淮不知为何爬上了一棵大树上,求救无门,只好强装镇定,“什么事?”
“我是突然想起来,你的未婚妻就叫苏绾……”
顾棠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在她还未说出全名的时候,赶紧捂住她的嘴。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似乎会连恐惧也抛之脑后,欧阳清没有影子不是人,可是顾棠偏偏能碰得到她。她的脸十分冰冷,只用了几秒就把顾棠发烫的手心给冷却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苏绾淮在树上发觉他们的动静,开口询问道。
“没事没事,你先查你的。”顾棠侧过身挡住欧阳清。
欧阳清也不恼火也不挣扎,朝着顾棠眨了眨眼睛,眼眸里满是笑意。
“不准乱说!”顾棠咬牙切齿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准非议我们顾家的事情。”
顾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说罢松开欧阳清,天知道他的后背满是冷汗,这丫头到底哪来的,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
“顾棠哥哥你这是在紧张什么呢?又不是什么秘密。”欧阳清笑嘻嘻地盯着顾棠涨红的脸看,苏顾二家定亲的事情,他们欧阳家自然是一大早就知道了。
她又扫了一眼从树上跃下来的苏绾淮,“苏家那群老东西惯会乱点鸳鸯谱,捅娄子还能捅出个新花样儿。”
“我不管苏家,他什么也不知道,这就是一场误会,你要是……我会生气的!所以别提这事了。”顾棠觉得这样的威胁没有一点意义,他几乎用的是求人的语气了。
他自然不在意,就是怕苏绾淮……怕他生气。他也搞不懂古人会有怎么样的想法,但平白无故被人定了这么一桩亲事,还是嫁给一个男的,对古人来说,应该是一种屈辱吧。
“行行行,我保证不说。哎呀顾棠哥哥,你别急嘛,我就是突然想到而已。苏家到这一辈儿都是男子,苏陶伯伯离开苏家十多年没跟他们联系过,想必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为了跟你们顾家攀上关系,没查清楚就把苏哥哥当苏姐姐了。唔……哥哥,其实不亏,昨晚你做噩梦抖了一晚上,苏哥哥觉都没睡就这么守着你,天还没亮就跑出去给你找草药了,都说娶妻娶贤,也没说要论男女。”
欧阳清比较了解苏家现任族长的秉性,一会儿功夫便大致把这个所谓误会的由来理清楚。她在顾棠身边晃了晃,顾棠却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没在意听欧阳清后面那番离经叛道的言论,只是听到了她前面几句,有些愣住。他昨晚做噩梦了?他怎么都不知道。他抬了抬眼扫了苏绾淮那边一眼,苏绾淮还说自己起得早,这……他压根没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