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胡蕙兰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分辨不出冥七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我下意识的便要回头,去找冥七,但胡蕙兰一把拽住了我,冲我摇头:“我们继续走。”
“可是……”
“没有可是。”
胡蕙兰坚定道:“无论师哥是死是活,我们都得坚定的走下去,否则,师哥的牺牲不是全都白费了?如果他出事了,我们现在回去也是送死,如果他没事,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胡蕙兰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我想如果出事的是胡蕙兰,冥七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虽然听起来残忍,但是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更何况,如果冥七败了,很快那些东西会追上来的,我们再次被围住的话,那才是真正对不起冥七。
我抬头看了一眼,离山顶不远了,上了山顶之后,便是真正的要拼命的时刻到了。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四周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那种声音我极其熟悉,一听到,我下意识的便一把将胡蕙兰拉住,戒备的看着四周。
胡蕙兰一惊,但立刻也明白了过来,手中握着笛子,与我背靠背,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我们已经站在了这片禁地之上,就是冲着乾坤地煞符来的,曼陀罗花妖目前还不希望我们破掉乾坤地煞符,肯定会出手阻拦,此刻,他果然出动了。
“孟九裳,我吸引住这些藤蔓的注意力,你杀上去。”胡蕙兰说道。
我担心道:“可是你的伤很重,对抗不住这些藤蔓的,对方数量太过繁多,并且,你比我更清楚,禁地里面到处都有潜在的危机,我不能随便放开你。”
胡蕙兰却说道:“你要跟我绑在一起等死吗?”
“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我们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一行三人,谁是最终可能解决问题的那一个?”
我们的对手是曼陀罗花妖,是乾坤地煞符,目的是救我母亲出来,解决曼陀罗花妖,还狐族安宁,而最终这一切,都得经由我手去做。
我解决的越快,胡蕙兰反而更容易突破攻击。
我心中万般不愿,但还是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事情,你千万要顶住。”
胡蕙兰点头:“放心吧,我没那么轻易送死。”
说话的空档,无数的曼陀罗藤蔓朝着我们围过来,这里是花妖的地盘,就连藤蔓的触角在这里,都要比在老宅的时候,看起来健壮的多。
我与胡蕙兰已经达成了共识,在这儿,主攻是她,而我要找准时机冲破这个包围圈,所以,胡蕙兰提起笛子的时候,我的眼睛在四周不断的寻找突破口。
沉郁的笛声响起,似哭似泣,吸引着那些藤蔓,几乎是所有的触角,在一瞬间耷全都耷拉了下来。
我不懂胡蕙兰的笛声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魔力,但仅仅是听笛音,就能感觉到深深的悲伤。
我想,这或许就是共鸣吧。
曼陀罗花妖是从冥界黑水河底生长起来的,靠吸收三界六道之内肮脏邪煞之物慢慢的强大起来,这些家伙沉在黑水河底,默默修炼,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够功德圆满,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却不曾想,还未修炼成功,自己却成了曼陀罗花妖成长的肥料,这心中的怨念之气更加浓重,有怨之魂,听到这样的低声,很容易便勾起心中压抑着的悲哀。
但这种宣泄只是暂时的,触底之后,反弹起来却会更加强烈,如果现在再不走,我可能真的就走不了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蕙兰的笛子微微一甩,十几枚飞花从也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嗖嗖的朝着我看准的方向扫过去,被飞花射中的藤蔓,顿时化作一滩黑水,消失不见了。
我跟随着飞花,大步的朝着前面跑去,而身后的笛声还在不停的吹响。
很快,我的双脚便站在了山顶上,阴风在山顶上肆虐,打着号子,不停的吹着石碑上的乾坤地煞符,像是想要将这道符给撕下来似的。
地底下,一个个触角像是春雷之后的,笋儿一般,不停的往上冒,再一次将我团团围住。
到了这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想要破掉乾坤地煞符,就必须用我手上戴着的扳指。
我几步奔上前去,将戴着扳指的手朝着乾坤地煞符伸过去,想要借着扳指的法力,一举将乾坤地煞符给撕下来。
可是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乾坤地煞符,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地底下喷薄而出,狠狠地将我推离开来,密密麻麻的藤蔓迅速的爬满我的全身,像是一条条蛇一般,将我捆了起来。
我挣扎了一下,本想用内力将这些藤蔓给挣断,但是最终我没有这么做。
我默默的放松自己,让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起来,然后,开始念动咒语,在重重藤蔓的包围之中,做着最后的努力。
从一开始,张伯就跟我说过,只有招魂幡与镇魂旗双管齐下,才能真正的化掉乾坤地煞符,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回我母亲。
虽然我对自己的内力修为还没有底,但是我知道,这一步我必须走。
我默默的念动起咒语,周围隐隐的有风旋转起来,穿透那些藤蔓的缝隙,给我以力量。
但就在我刚念不久的时候,忽然一声脆响在我的头顶乍然响起,紧接着,我身上一大片藤蔓被抽碎,带着难闻的腥臭味的液体,哗啦一下子黏了我一声。
紧接着,第二道鞭声响起,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我母亲,是她在帮我!
我刚想到这里,母亲虚弱的声音又告诫我说道:“小九,走,求你走,不要回来送死,我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不,母亲,我一定要把你救出来!”我继续念咒语,扭曲着身体,想要躲开那些掉落下来的脏东西。
母亲叹了口气道:“小九,求你离开这里,我真的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当年,我带着你大伯的尸首,连同那曼陀罗花妖一起被镇压在禁地,本以为一切即将风平浪静,却没想到,你大伯当初为了陷害你父亲,拖你们一家下水,不惜用自己的身体与那花妖做交易,就算是死了,花妖的魂魄也会操控着他的尸体,为他办事。”
“而这些年,我们被镇压在一起,那些藤蔓也随之侵入了我的身体,毕竟,当年我伤得很重,一直都没有痊愈,这样的侵入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并且那些藤蔓在连接这我和你大伯尸体的同时,也扎根进了这禁地,不断的吸纳这禁地之中的阴煞之气,你听得懂吗,我已经扎根在这儿了。”
“你想要将这些根从地底里拔起来,就是在拔我的根,懂吗?”
也就是说,我母亲跟胡一南一样,是被曼陀罗花妖给控制住了,他们仨是休戚相关,命连着命的。
可,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母亲也终究不会有好下场,她会成为如黑水河河底那些被花妖吞噬的妖魔鬼怪一般,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我没办法答应她,而是说道:“母亲,难道我不做,一切都能风平浪静吗?”
“不可能了,乾坤地煞符虽然厉害,但胡一南借由胡定乾,早已经跟外面产生了关联,曼陀罗花妖就是借着这一丝关联,慢慢的渗透出来。”
“我们没有更多的时机了,如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接下去,曼陀罗花妖全部渗透出来之后,这禁地,这乾坤地煞符下镇压着的,只有你,还有剩下的胡一南的一堆白骨罢了。”
“接下来呢?那花妖完完整整的逃脱了乾坤地煞符的束缚,兴风作浪,那对于狐族,甚至对于整个阳间来说,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所以,母亲,别怪我狠心,我真的不能走,甚至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连你可能都保不住。”
“傻孩子,从我自己选择被镇压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抱着活着的念头,但我不希望来救我,来涉险的人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心头肉啊!”
“你刚出生便被扔在冰天雪地里,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挺下来的,怎么一步一步找回来了,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选择生下你,却又给不了你任何该有的庇护,对不起,小九,我只是一个母亲,一个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受苦受难的母亲罢了,你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
我母亲不想让我卷进狐族的恩怨之中,她宁愿我跟着我父亲吧,让我父亲给我最好的庇护,就那么简简单单的生活下去。
我不由的想,我算什么呢?
我算是我父母的掌上明珠吧?只是,我父母对我的爱,都太含蓄了,含蓄到有时候让我觉得有些委屈。
“我长大了,母亲。”我强忍着泪水说道,“他给了我做选择的权利,是我自己选择做狐,又重新跑回来的,母亲,我愿意跟你一样,做一只狐,一只强大的狐,用自己所有的能力,尽力为咱们的族群做出最大的庇护,我知道,这也是你最大的希望。”
“小九……”母亲有些哽咽道,“傻孩子,你不懂,你斗不过那花妖,也最终救不了我的,你……”
“啊!痛!”
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内,那些藤蔓已经将我一圈一圈的捆了起来,结结实实,我就像是躲在蚕茧里面的蚕蛹,根本动弹不得。
那些藤蔓顶头的触角,卖力的朝着我的毛孔里面钻进去,企图占领我的身体。
我痛呼一声,立刻拉回了我与母亲的思绪,紧接着,响亮的鞭声又在头顶响起,是母亲出手了。
骨鞭不停的甩,所到之处,那些藤蔓立刻腾起一股黑气,消失不见。
而我不敢再犹豫,也不敢再分心,集中起全部的精力,嘴里不停的念动咒语,配合着我母亲的骨鞭,一起对抗那些曼陀罗藤蔓。
捆绑着我的藤蔓,在几十鞭骨鞭之后,已经支离破碎,而我母亲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我知道,她能坚持这么久帮助我对抗那些曼陀罗藤蔓,已经是耗尽精力,实属难得了。
而我则趁着母亲为我杀出的这条血路,身子弓起来,然后一个弹跳,伸出右手,狠狠的朝着乾坤地煞符拍下去。
但根本拍不下去,因为乾坤地煞符本身巨大的法力,一个巨大的反冲,差点没有将我给推飞出去。
即便是这样,我嘴里的咒语也还没停,不停的念,中指上的扳指,从一开始静静的躺在我的手指上,到慢慢的笼罩着一层雾沉沉的气,再到现在,整个扳指像是从中间被分裂了开来,一半白,一半红。
白的森然,红的如血。
四周风呼呼的刮,也不知道是曼陀罗花妖造成的,还是我的扳指发生的作用。
但很快,我便确定,我的扳指的确是起作用了,因为伴随着四周的阴风越来越重,扳指上面颜色交替变化的越来越丰富,我的身体里,不停的有一丝一丝的热气朝着我血脉之中灌输进去。
开始了,这一刻终于开始了。
扳指中摄魂幡在摄魂,而镇魂旗在控制魂魄,二者不停的融合,得到的回报便是不断强大的我,那些被转换的阴煞之气,变成了一股一股的真气往我身体里面钻。
我本身传承了胡卿安的功德与内力,本身就不容小觑了,现在再加上这么多的真气,变得更加厉害了。
而我越是强大,能够调动起扳指的法力就越高,只有高到一定程度,才能真正有效的去对抗乾坤地煞符。
我平静的承受着这一切,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忽然一道低低的哭泣声传入我的耳朵。
紧接着,就是我母亲的哭腔在我的耳畔不断的回旋:“小九,你想我死吗?你这样做,就是在亲手断送我的姓名!”
“小九,我不想死,不想灰飞烟灭。”
“小九……”
那声音不停的说,我的脑海里,立刻又出现母亲满身是血,悲恸哀嚎的样子,想起之前在老宅,我用招魂幡抵着胡定乾,造成我母亲那么虚弱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意识被干扰,催动出来的法力也跟着越来越小,我努力的告诉自己,冷静,孟九裳,你一定要冷静!
这不是母亲,这是曼陀罗花妖的傀儡,你不能相信她!
我努力的暗示自己,可是那哭泣的声音,那些让人崩溃的画面,不停的袭击着我,考验着我的定力。
不够,我的内力不够,导致我很容易受到干扰,我需要强大的外援帮我顶住,否则,我将被反噬,不仅救不了我母亲,还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覆上了我的后背。
那只手宽厚,带着温度,曾经多次在关键时刻给我力量,虽然我没回头看,但在感受到他的存在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脑海中悲惨的画面消失,耳边的哭泣声也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坚持住。”胡定棠的声音响起,“小九儿,这是你选择的路,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不会原谅我?
因为我擅自行动,还将他给迷晕了。
我不知道胡定棠是怎么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苏醒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一路追到这儿来的,但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来了。
“胡定棠,你不该来的!”我说道,“你就不怕后院起火?”
“烧吧!”胡定棠果断道,“如果后院那把火注定要烧,就让它彻底的烧起来,老子不怕!”
我不置可否,只是念动咒语的速度加快,周围风声呼啸个不停,可是很快,有微微的寒气朝我的身体里面钻进来。
寒气,是阴煞之气,这就说明,我和胡定棠两人的内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扳指继续发挥力量了,我的脑子有点懵,因为除了胡定棠,再也没有人来帮我们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一声的啾啾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成百上千只狐狸,朝着我们围拢过来。
看到那些狐狸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我不知道来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还是敌人,但我们在狐族,还有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