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女朋友吗?”爱丽丝小跑着跟上了卓烜的脚步,钥匙在她的衣兜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你为什么这么晚去找她?她不会讨厌你吗?”
讨厌吗。
卓烜的脚步一顿,旋即脸上的复杂表情恢复如常。
如果真的会讨厌的话,那她昨天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吧。
深冬雨后的夜晚一阵湿冷,呼入鼻腔的空气仿佛还带着几分凉意,卓烜默然不语,步伐平稳而有力。
“诶诶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爱丽丝的声音环绕着他,包裹着他,亦刺激着他。
哪怕会被讨厌,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你不明白,”卓烜一边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恨意,“曾经我有一个帮助她的机会,但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流失了。我为此后悔,懊恼,痛恨自己的懦弱表现……现在,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我重新捡起了这个机会。她可能被兽盯上了,我一定要确认她的安全……”
“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你说什么?”
卓烜停住了步子,深冬的风擦着他的脸颊刮过,也令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已经发生了逆转。在庭林大学的时候,爱丽丝曾多次误会卓烜,并且当众呵斥他。但是,这些都已成过往,卓烜也并不计较这几次刻意制造的尴尬,心中仍是感激爱丽丝把他送到医院的举动。
只是,卓烜并不希望她插手到方婷的事情中来。
“我是说,你的焦虑就是多余的,”爱丽丝并没有因为卓烜的灼灼目光而动容,显得极为坦然,语速不急不缓,连声调也没有改变几分,“如果兽发起了攻击,你的朋友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活下来;如果兽没有攻击,她肯定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你……”
临到嘴边的斥责被卓烜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他的心中愈发恼怒,可却也不得不承认爱丽丝说得对。
对于一个既定的事实,就不必再花费功夫去考虑它的后果了。
无论哪一种,都应该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
还是不甘心。
“别想啦,一起回去吧,”爱丽丝探手扯了扯卓烜的衣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明天早上再想这些事。我想看看你的家,明天还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你的那个什么女朋友,噢不对,朋友。”
卓烜没有点头,亦没有反抗的意图。他沉默着,就如同一具木偶被爱丽丝轻轻拉扯,有一步没一步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爱丽丝拉扯着卓烜的袖子,显得有些活泼,她将头瞥向黑夜里被墨色覆盖的高矮不一的建筑,它们的剪影只余轮廓,像是一只只匍匐着的黑暗巨兽。
忽的,在卓烜看不见的角度,她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轻轻咬着嘴唇,像是一个撒娇才买到了玩具的孩子,十分满意。
……
“呜呜……”
爱丽丝猛地睁开双眼,如同一具复生的雕塑。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唇失了血色,在黑暗里直直地凝视着微微颤动的天花板,耳边那阵幻觉似的哭声萦绕不绝,令精神备受摧残。
意识渐渐从惊醒的骇然之中回归到了身体,那些朦胧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这里是那个名字叫做卓烜的家伙的卧室。
凌晨时分,刻意制造的偶遇没有白费。她成功地跟着他回到了这所房子里,并且在这里找到了兽的踪迹。
如若不是兽,这阵若有若无的妖异歌声又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爱丽丝缓缓起身,白皙小巧的脚掌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木质地板之上,她迈出的步子轻缓,如同一只灵巧敏.感的猫。
手腕处的黑色手表陡然亮起,爱丽丝的呼吸一窒,两道淡眉微蹙,已然来到了客厅中央。
沙发之上,那个叫做卓烜的男孩子熟睡着,恍如听不到那阵愈发凄厉的哭声。
这样的哭声伴随着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烧声一并钻入到她的耳朵里,令她想象出了一副火海葬生的画面,紧接着,那阵哭声突地凝滞,一阵灼热的风自窗户缝隙涌入,使她的心头微微一惊,慌忙朝着窗户的方向看去……
一块暗红色的布片飘荡在空气之中,如同被一双手凭空托起。
只是这一眼之间,那股灼热的味道便窜入到少女的毛孔里,令她感受到升腾而起的热浪与膨胀不安的空气。
“警告!警告!”
“检测到兽距离终端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
冰冷的电子音在爱丽丝的脑海里回荡着,她凌厉的目光陡然沉寂,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造型卡通的哨子,放在朱唇之上,用力吹动!
尖锐的哨声如同划破空气的利刃,荡起了阵阵肉眼可见的波纹,穿透玻璃窗,朝着红色布片的方向扫去。
灼.热的空气瞬间变得寒意十足,使她像是从夏天回到了深冬之中。
只是霎时间,窗外的红衣便消失不见。
黎明破晓,昏暗的天际泛起了一抹白昼的光亮。
冷汗浸湿了少女的衣衫,她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身上被汗液浸润的宽松男士睡衣,又怔怔地看了一眼沙发之上仍然沉睡的卓烜,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这感觉使得她想笑,又只得苦笑。
脑海里,冰冷的电子音又一次回荡起来。
“兽已离去,请追击!兽已离去,请追击……”
追击。
爱丽丝的眼角轻轻抽动,心中默念。
追你妹啊。
……
阴天。
一如卓烜对今天天气的猜想,暴雨过后,空气之中弥漫着湿冷的水汽,从被窝里爬起以后,整个人都感到身体凉飕飕的。
他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向着卫生间走去,却突然看见门口摆放的一双女士帆布鞋,顿时想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不由得心头一震,迅速朝着卧室的方向小跑而去。
卓烜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脸色微白,搭在门把上的手掌陡然用力,突地推开了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