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片的冬夜,微弱的风从窗台边拂过,带着些许料峭的寒意,从缝隙间侵袭进这个小小的空间里。
窗帘晃动间,一个小小的影子停驻在了门外。它默默地抬起头看了看那床.上已经熟睡的孩子,然后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声。
“吱——吱——”
同样熟睡的仓鼠耳朵忽的动了动,像是受到这声音的感召,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眼球转动着,透露出些许疑惑。
只是,这个声音并未因仓鼠的醒来而终结,反而像是变本加厉般地更加刺耳。
被关在塑料盒子里的仓鼠情绪一点点变得激动,它如同陷入疯癫般地撞.击着塑料盒子,一点一点,直到塑料盒子跌下桌子,飞速地下坠,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躺在床.上的小松似是被这响声所惊扰,他迷迷糊糊之中醒来,被困意束缚的眼神在黑暗之中游移,最终停留在了空空如也的书桌上。
那只仓鼠!
仓鼠去哪儿了?
小松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股寒意打他的心底里缓缓升起,让这个寒夜更添几分诡异。
一股不真实的感觉笼罩着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使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着,浑身的血液像是因此凝固住了,唯有那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反复回荡。
“咔咔……”
这陌生的异响声使得小松慢慢屏住了呼吸,他紧紧地咬住牙齿,视线顺着地上倾覆的塑料盒看去,直抵达那声音发出的目的地……
白天因为妈妈的突然闯入而消失的小兽,此刻莫名出现在了房间里。它趴在房间的角落,身体随着发出的异响而微微耸.动着,似乎是正在咀嚼着什么,发出噶噶的脆响。
这声音让小松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吃过的脆骨,一口咬下去,真正的骨头与脆骨混杂在一起,牙齿也因此掉落……那时发出的声音,与此刻是那么的相似!
说不清是周遭环境的寒意亦或是心底里升起的畏惧,哆哆嗦嗦的小松从床上蹑手蹑脚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向着那角落的小兽进发而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耗尽全身的勇气。
直到小男孩已经站在了小兽的身后,他孱弱的呼吸声像是打破这份沉默的武器,使得那小兽进食的动作忽然一滞,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在一人一兽眼神相交的刹那,小松的瞳孔骤然放大,借助着窗外折射而来的路灯光线,他隐约地可以看到那小兽的面前,正陈放着一具乱七八糟的仓鼠尸体。
如同一道惨白色的日光灯打下,将男孩的脸色映照地愈发苍白,他的心脏狂跳着,那一副不可思议的血腥画面便这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眼前。
仓鼠完整的毛皮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和尸体分离的头颅白骨森森,只剩一半带血的毛皮包裹,肢体早已断裂成了数段。
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暴露出零碎的脏器,仓鼠弱小的身躯根本藏不下多少鲜血,仅有的血浆足以渗透地面,更渗透了小男孩心中对恐惧的薄薄一层防御,使得他无声地哭了出来。
是恐惧?是难过?亦或是其他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
小松看着小兽怀里死死抱住的事物,正是被它生生拉扯下来的仓鼠胳膊,就如同回到了那个决定喂养它的雨夜,小兽也像是这样抱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小兽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男孩,它的眼球转动着,清晰看见黑夜里男孩那副表情,心中像是放下了警惕,竟又转回身子,朝着那残破的仓鼠尸体一遍遍发起了进攻。
这是一种挑衅,更像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蔑视。
一定,一定不能要爸妈知道它……
被暗夜锈蚀的混沌意识里,一个清晰明确的决定正在男孩的脑袋里破茧而出。
只是,因为光线昏暗,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小兽的背上,毛皮更加油亮,缓缓隆起了的肉块正无比肿胀。
……
“汤小松!”
一声严厉的吆喝打断了男孩的遐想,他托腮出神的愣愣模样落入了同学们的眼里,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好了不要笑了!”讲台之上,年岁颇大的女老师推了推眼镜,手中的教鞭在讲台上碰了碰,顿时止住了闹剧的升级,“汤小松,老师叫你回答这个问题,站起来!”
出神的男孩根本没有听清楚问题的内容,只得瑟瑟站起,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鸵鸟。
在略带惩罚性质的提醒过后,女老师摇了摇头,像是在传达自己的失望,随后便继续了刚刚的课堂。
直到下课,汤小松依旧低头站在座位旁边。女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将他叫到了走廊之上。
“小松,最近怎么回事?一直心不在焉,”没有了课堂之上必须扮演的严厉,女老师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在默默引导着男孩,“你妈妈在大学里任教,平常对你也应该多有熏陶。上课不认真听讲,我不希望你有下一次,耽误成绩,知道了吗?”
“知道了。”男孩回答地有些勉强。
“那就好。”
“老师!”
男孩突然出声,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女老师。
“怎么了?”她应声回头,视线里却是一张带着惶惑的幼稚的脸。
“你知道有什么动物,会捕食仓鼠吗?”他问,声音里充斥着渴求答案的希冀。
感受到男孩身上那不同寻常的热情,女老师一时间有些错愕,随后又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柔声回应道:“少看点其他的书,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知道了吗?”
男孩茫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得到了某种答案。
女老师的身影消失在了男孩的视野里,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如同一个脚下生了根的木头人,许久。走廊之上回荡的说笑声喧闹不断,阳台外的操场上你追我赶的身影充满了活力与热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般寒冷不已,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