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公务都忙完啦？”清晨从大理寺出来，苏衍总能看到明月的身影。这段日子，只要苏衍在大理寺过了夜，明月总会守在这里等他。他出来的时间并不能定，有早有晚。可明月总能等到他，所以他也不知道明月到底什么时候在这里等的，又等了多久了。

    苏衍上前，将自己的一件披风披在了明月身上，道，“现在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你不必早上过来等我了。这里虽然离苏府有段距离，但每日有马车来往，时间也还算快。反倒是你一个女人家，不必如此奔波。”

    明月拢了一下那披风，道，“我只是担心相公，总觉得在这里能看到你出来，然后陪着你一同回去，便觉得十分幸福。相公也知道天气转凉，这总是在这里熬夜，对自己身子也不好。有什么事非要连夜的做吗？相公最近消瘦了不少，娘在家也十分担心，只是不好在你跟前提起罢了。”

    苏衍心中有愧，道，“是我让你们担心了。只是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就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如此才能证明我的能力。”

    明月点头，“相公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如今我有时也能听到旁人讨论相公，说你已经做得越来越出色，想必日后还能得到重用。相公想要的，一定都会得到的。”

    明月的野心很大，她无法跟着容九，就要找到一个比容九还要强大的人。苏衍，他如今也有了野心，而且是将容九作为了自己的对手。那么明月就要帮助他，她要让容九看看，没有他，她一样可以拥有强大的男人。

    只是今日她来接苏衍，是有目的的。那么多天的不辞辛劳，只是为了化解当初的那些不愉快，更为了让苏衍对她更加的信赖。

    “相公，赶紧上马车吧？你一定累了吧，上车我给你捶捶腿，你先睡一会儿。”

    苏衍点头，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的，他靠在里面，很快就睡着。

    到了苏府，明月伺候苏衍在床上躺下歇息，便也退了出去。等到苏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好些日子都是这样日夜颠倒，大理寺卿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只是苏衍一直想着，当初他能坐的那么好，让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他也可以。

    “相公，你醒啦？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漱一下。”明月伺候着苏衍洗漱，又替他束了发。此时有丫鬟已经将饭菜端了进来。

    明月解释道，“你睡得有些迟，我怕娘饿着，就让她先用过了。我们便在屋里吃吧。”

    苏衍坐在桌前，的确有些饥肠辘辘。他看着明月道，“你因为等我，到现在也一直没用晚饭？”

    “我不饿。而且我也想陪着相公一起。”

    明月越是温柔，苏衍越是心中有愧。他无法安心的享受明月的温柔。因为他知道，他能给的并不多。

    “明月，你以后不必等我了。我这样的日子以后兴许还有很多，十分不规律。你与娘保持一致便好了。”

    明月道，“当妻子的，相公没回来吃饭，妻子怎么能先用呢？好了，相公，不要说这些了，赶紧动筷子吧。这其中有几样菜还是我新学的，相公快尝尝。你别嫌我笨，我以前在那里，从没学过这些的。”

    苏衍看了看她的手，道，“你的手就是用来抚琴的，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我哪有那么娇贵？对了，相公，这是我新酿的酒，你喝一些吧？”

    “也好，许久不喝酒了，我们俩喝一喝。”

    明月欢喜的替苏衍斟了酒。

    喝了几杯之后，明月像是闲聊一般，道，“我昨日上街，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容大人。说是容老夫人有意要娶长公主进门，可容大人却不愿意，为此母子二人还大吵了一架。这容大人是出了名的孝顺，没想到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而公然对抗自己的母亲。相公，你说这云裳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怎么就那么厉害呢？容大人可是一向不近女色的。”

    听明月同时提到云裳和容九的名字，苏衍的筷子举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他随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苦笑一下，道，“他再厉害，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克星，逃不开的。”

    “相公说的这般深奥？我只知道，若是云裳无缘无故的离开，那便是对他还没有爱的那么深。既然如此，也就不值得容大人在那里难以忘怀了。相公，你说是不是？这云裳姑娘哪里好了？我也是见过一面的。哦，相公你也见过的。不过就算你没见过，也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她和那位沅公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亲眼见过，一个是男，一个是女，还真的怀疑那两人是同一个人呢！”明月一直装的很自然，可眼神却一直观察着苏衍的变化。

    苏衍没做什么回应，一直在不断的饮酒。

    “相公，你喝的有些多了。”明月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再继续倒酒。

    苏衍却一把拂开她的手，道，“今日开心，便要多喝些。”

    说罢，又连喝了三杯。苏衍放下酒杯，看着明月道，“你对云裳这么感兴趣，你可知道那名字的来历？云想衣裳花想容，你懂吗？”

    “相公是怎么知道的？”明月试探性的问。

    “那是因为那是我……”那是他取的，却被别人唤的缠绵悱恻。

    苏衍没再说下去，又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明月确定了，苏衍认识云裳。他还认识姜沅。不会同时有两个人让他牵肠挂肚，除非那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苏衍是护着姜沅的。即便是喝醉了酒，伤心欲绝，他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口。可他的神情却掩藏不住。

    有时候人细微的表情就能说明一切，又何须什么其他的证据呢？

    明月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云裳，姜沅，是同一个人。

    那么容九知道自己被骗了吗？若是不知道，那还真是有意思。若是知道了，他又怎么样去面对姜沅或者云裳呢？那好像更有意思。

    她好像已经可以想象到当容九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她还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

    明月给苏衍夹了菜，道，“相公，不要光顾着喝酒，也要吃些菜啊！说到云裳，我倒是想起来那位沅公子。上次可是他来了府上，我与他险些相撞，他却匆忙走了。”

    “他以后不会再来了。”苏衍失魂落魄的说道。

    好像他努力的事情，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只要喝一点酒，只要有人提起，他的脑子里就全是姜沅。那个他怎么样都无法忘记的人。到底是怨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他已经分不清楚。

    “明月，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相公，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是我不该提起云裳，或者不该提起沅公子吗？我向你道歉。”

    “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突然很想一个人静一静。是我对不住你。”

    两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苏衍一点也没有刻意区分，好像两个人本该同时出现。

    “相公，你喝的有些多，还是让我留下来伺候你吧。不瞒相公，前几日娘还问起你我的事，她说，我的，我的肚子怎么一直没有反应。我实在有愧，无法和她明说我们之间的事情。”

    “苦了你了，明月。娘那里，我会去说的。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将你娶回来，却又不能让你真的成为一个妻子，你莫要怨我。”

    “相公是为了解救我才这样的，我不会怨相公。我等着相公回心转意的一天。那我就不打扰相公了，先告退。”

    明月将门掩上，眼睛还在注视着苏衍的神情。

    是了，不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