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衍的眼神落在苏伯陵的身上时，他有种感觉，苏伯陵已经全知道了。

    他隐藏在内心那些龌龊不堪的事情终于还是被人知道了。

    他本想一死了之，带着他自己的秘密离开这个世界，连同着那些屈辱一同掩埋。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事情终究还是在他死之前被人知道了。

    “阿衍，你随我来。”苏伯陵将长剑直接扔在了地上，甚至没有去擦拭身上溅到的血迹。

    苏衍的眼神看了看那死去的狱卒，苏伯陵道，“来人，将他剁成肉泥喂狗。”

    原来如何悲天悯人的苏衍听到苏伯陵这样处置一个人，头一回没有动恻隐之心。

    苏衍看着尸体被拖走，仿佛他的嘲笑之声还在耳眫。

    他跟着苏伯陵进了书房，书房的门被关上，苏伯陵命人看守，不得有任何人接近。

    苏衍站在那里不发一言。苏伯陵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伯陵说的不全，是谁，又说了什么，什么是真的。可苏衍明白苏伯陵问得什么。

    他没得隐藏，他点头，“都是真的。”语气好像没有什么起伏，可他的内心压抑着一团火。

    “啪。”苏伯陵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你怎么不告诉爹？你要是说了我一定让那些人……”

    “让那些人千刀万剐也改变不了事实，所以我和爹说有什么用？”

    苏伯陵突然沉默，他万分悔恨，在苏衍入狱的时候没有去看他一眼。他没想到苏衍会在里面遭遇那些。他以为凭他是自己的儿子，天牢里没人敢动他。

    可他都想错了。

    苏伯陵懊恼不已。

    在沉默的时候，有人敲了门。

    是苏伯陵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当那个狱卒被抓的时候，苏伯陵已经立刻让人出去查了。这件事他要越快知道实情。

    “进来。”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回道，“老爷，如那狱卒所说，一共八个人早在少爷出狱当天就被斩首了，负责看守的狱卒，陆陆续续的被发现死在家中。如今，怕是无从查起了。”

    “他们，他们……”苏伯陵气的说不出话来，“事情办的那么利索，分明就是计划好的。知情人全部死了，无从查起。留下这么一个偷看到却不知道全部实情得人开散播消息，妙啊，这一招实在是来的妙。阿衍啊，阿衍，你真是，受苦了。”

    连一向不善言语的苏伯陵竟也说出了那样的话。在亲情面前，苏衍苦心经营的坚强终于被击碎。他的回忆终于如潮水涌来，那些如噩梦般的夜晚在他眼前浮现。

    苏衍是个美男子，在帝都受姑娘们追捧。面相是他的一个优点，可到了牢狱之中那就是他的一个弱势。

    八个死囚犯都是将死之人，他们没什么做不出来的。那几个人轮流将他压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他受尽屈辱和痛苦。曾经的天之骄子顷刻间被摧毁，体无完肤。

    也许第一天他还觉得是那些囚犯所为，可是有狱卒将他的衣服换了，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给他束好头发。好像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那些人蹂躏他，却从不碰他的脸。他知道了，那是有预谋的，他们就是要毁了他。

    他如何见宋也，如何见姜沅，他早已没有那个颜面。他恶心那些人，更恶心自己。恶心自己的身体，他的手甚至没有资格再碰一下姜沅。

    想到这些，他的身体一软，就要跌倒。

    “阿衍……”苏伯陵立刻扶住了他，关切道，“你怎么样？”

    苏衍被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苏伯陵问那人道，“难道除了那些死人什么也没查到吗？”

    那人回道，“属下去查了一下，发现那几个囚犯都是容大人所抓。而那几名狱卒，属下去问过，家里人说他们曾带回不少银子，好像是给哪位大人办事。至于是哪一位，他们并不知情。”

    “容出容九的名字，“真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也只能是你。不然天牢之中谁还有这个能力去对我的儿子下手。想不到为了对付我，竟然搭上了我的儿子。容九，老夫与你不共戴天……”苏伯陵情绪激动，突然就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爹……”

    “老爷……”

    “我没事，阿衍，这个仇，我一定替你去报。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爹都替你杀了。”

    苏衍看着苏伯陵道，“爹，你杀不完的。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帝都了，包括皇宫。爹，你先养好身子吧。你去叫大夫。”苏衍对着那人说道。

    那人出去之后，苏衍扶着苏伯陵看在椅子上，他头一回觉得他爹也不是无坚不摧的。他不是不知道苏伯陵在外的名声不好，贪官，权臣。他手上也有鲜血，也有许多不萌见人得账。

    可他终归事他爹，原以为他没有破绽，可在知道他的事情之后，还是气愤心痛到吐血。

    或许他不该去死。

    原想着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清清白白的死去，带走自己的秘密。可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不再清白。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死？

    他尚有关心他的爹，还有一位知己，一位天使需要他保护，他为何还要去死？

    他，还要去找那个害了他的人。

    只要活着，总能找到活着的理由。

    --

    苏衍料的没错，既然是有人刻意要将这件事情散播开来，那么速度自然是越快越好。

    姜沅原本还不知道，可她却从几个太监那里将这件事听得真真切切。

    “哎呦，真是可怜了苏公子这样的妙人，竟然被几个囚犯给……毕竟还是个文弱公子啊，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你这怕是道听途说吧？那可是苏公子，是皇上的陪读，又是苏大人的公子啊。那几个囚犯不要命啦！”

    “你说对了，确实是不要命的。因为他们本来就要被问斩的。死之前，还糟蹋了一个清白的公子，也真是造孽。不过我听说啊，这位苏公子好像本来就是断袖之癖的。”

    “是么？我说怎么生的这么好看，可是又从来不与姑娘多说什么，原来竟是……”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姜沅生气的说道。

    “皇上恕罪……”两个太监立刻跪了下来。

    “你们方才说苏苏他……你们再造谣生事，朕决不轻饶。”

    “奴才不敢造谣生事，这件事已经在皇宫里传开了。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啊！”

    难道这就是苏衍情绪低落，又不愿见人的原因吗？她的苏苏都经历了什么？想到这些姜沅险些晕倒过去。

    高德福扶住了她，“皇上保重龙体。”

    姜沅仔细一想，便恶狠狠的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容九……”

    除了他，他想不到别人。一个连她都进不去的天牢，谁有这个本事呼风唤雨？其他人根本不敢得罪苏伯陵，除了容九。

    原来这步棋没有走完，姜沅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她恨自己，更恨容九。

    “钰哥哥……”姜沅大声喊着关钰。

    “皇上……”

    关钰拱手。

    姜沅二话不说上前拔了关钰腰间的刀。

    “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关钰手按住了刀身，凝眉看着姜沅。

    “你给我松手，朕要去杀了那个大魔头。你松手。”关钰的力气自然比姜沅大，姜沅使了力气也没法将那刀拔出来。

    “皇上不要冲动啊！皇上息怒。”这件事可不得了，高德福忙劝道，“刀剑无眼，可不能伤了龙体啊！”。

    “你们今日谁也不能拦朕，都给朕让开。朕一定要杀了容九这个大混蛋。”她要替苏衍报仇，绝对要杀之而后快。

    “皇上要杀臣？”清凉凉的声音从姜沅身后传来。

    关钰立刻看向容九。趁着关钰分神之际，姜沅快速抽出长刀，直接指向可容九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