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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隐身咒
    奶妈躺下了,仰头直接倒在地面上,四肢摊开,气息均匀地呼出去,又吸回来,这种正常的呼吸方式在这一刻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随着呼吸的放缓,疲惫感也涌了上来,奶妈甚至感到了些许困意,眼皮子已经开始在打架了。

    而就在她眼睛即将闭上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安洋和馒头愣愣地看着在安景头上盛开的三叶金莲,三片花瓣在风中飘摇,突地全部凋落,两条黑白小鱼从花瓣间跃出,想那根孤零零的花杆撞去,相互融合,化作一个阴阳图,在缓缓旋转,一簇小火苗在图中央燃气,散发着温暖的光。

    安景眼睛眨了眨,缓缓放下了手,笑了,“战斗的时候打瞌睡,可是很致命的,年轻人。”说着,安景顺手把面具也摘了,扔到一旁,任其化作风沙消散。他挥了挥手,把安洋和馒头卷进袖袍,一人面对着那睡相并不太好看的奶妈。

    “看来胜负已分了。”安景抬起了手,指尖升起一簇火苗,与方才金莲上那的火焰有着同样的气息,却有着不一样的气质。简单来就是说,这火焰生气了,极不安分地扭动着,狂躁因子随着火焰的舞动,持续升温,灼烧着空间。

    奶妈从地上跳了起来,脚步还未站稳,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挤压着她的身体,砰的一声,她膝盖一弯,撞在地面上,血液自膝盖两侧溅起,森森白骨磕在碎石上,传来了咔擦咔擦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缕跳动的火苗,见鬼了一样,“你没死?”

    安景笑道:“你算计了我这么多,我算计回你一次,不赚你便宜吧!你的阴阳能逆生死,破轮回,我有三生莲和阴阳屋,起死回生,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我只剩下这最后一击的力气了,但这是我最巅峰的力量,能不能接住,就看你造化了。”

    火焰升起,发出一声咆哮,刹那间,整片天空都被烧红了,仿佛有火焰在天空燃烧,天边的太阳也被火光淹没了去,触目所及,遍是火红。

    奶妈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膝盖上缺了一大块,裸露出破烂的骨头。安景的身体颤抖着,身上还残余着暗红色的火焰,如跗骨之蛆,缓慢却坚定地吞噬着安景的生命。安洋和馒头张着嘴,白齿裂开,红舌静静地躺着,他们的表情凝固了,面部肌肉忘记了变化。

    “怎……怎么可能?”安景到死或许都不会忘记最后那一刻发生的突变,他释放了火焰,火焰也如他所想一样,引动了天地异变,威能惊天动地,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承受的。可是,就在一切都应该水到渠成的时候,火焰突然不认主了,它没有随着安景指尖挥出的方向射出去,而是顺着安景的手指反过来灼烧他,那场景看上去就像是安景点火自燃一样滑稽可笑。

    安景重复着这句话,嘴巴一张一合,双目瞪圆,瞳孔在满是血丝的眼百里颤动着,倒映着火红的天空,奶妈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身边,两巴掌扇晕了早已经吓懵的安洋和馒头。这大起大落,可比坐死亡过山车刺激多了,在鬼门关前进进出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的了的经历。

    “九天梯,八门里,七星擎天柱;六道穴,五行木,四圣镇守亭;三生莲,阴阳屋,一极碧波湖。这就是你的园林,你一生最大的成就,三千道法都隐于其中。当年,多少人上门挑战,没有一个人破得了这个阵,哪怕是那个人,也失败了。可他却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成功的一个,他见到了真相,然后告诉我,真正的一极,不是那碧波湖,而是那被三生莲裹着,被阴阳屋围着的火,天火。”奶妈手捏着安景的脖子,掌心处气流凝聚,轻轻摩挲着安景的喉咙。

    “你……你是?”安景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奶妈,思绪一下子飘向了远方,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比如那个单枪匹马差点毁了他园林的人。

    奶妈手微微握紧,制止了安景继续说下去,“不要随便打断我说话,我会很生气,一生气就想杀人。其实,你会复活我真的很惊讶,我以为我甚至不需要用到最后的杀手锏就杀死你,没想到,还是要利用你的火。那个幻蚀蝙蝠的面具不只是为了压制你的实力,也是为了在你体内种下一个火种,侵蚀你的天火。当然这些火焰不是普通的火焰,是在地狱彼岸燃烧的火焰,焚烧一切,净化一切的火焰,红莲业火。现在,你死的明白了?”

    火焰已经蔓延到安景的胸口,其余部位早已经变成了焦黑的飞灰,在半空一个盘旋,便消散了,乘着风,不知飘向何方。安景无助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求你,放了我的家人。滥杀,永远不会是一件让人喜欢的事情。那件事情之后,我从来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甚至连书都不爱看了。我在我的家里留下了一本书,那是我写的。我阅书千万卷,只写过那一本,你们拿去吧,当做是交换我家人性命的筹码也好,当做是我对你的亏欠也罢,死在你手上,我倒是不觉得难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说这些话很没用,因为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哪怕有轮回,再见也是隔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我那样的人,不要像我一样做错事。”

    奶妈低着头,长发自脑后落下,遮住了她的面孔,掩住了她血色的眸子,她动了动手,只听喀拉一声,安景的脖子被她捏断了,最后的业火烧毁了安景的尸体,让他少受了一些痛苦。业火漂浮在半空,形似一朵红莲,缓缓旋转,一个男子从天边降落,面色憔悴,身后生着一双黑色的翅膀在轻轻扇动,一头黑色乱发在飘扬。

    奶妈坐在业火旁,没有去看那个男子,男子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上前用手托住红莲业火,一口吞进了肚子里,手上一片片羽毛印记迅速消失,身后的黑色翅膀也变成漫天的羽毛飘落下来。男子矗立在羽毛中,黝黑的脸庞上留着或短或长的胡渣,看着有些猥琐,他便是老黑,从战斗开始一直潜伏到现在,完成最致命一击的老黑,那团红莲业火便是他的火焰。

    老黑挨着奶妈坐了下来,轻轻地顺着她有些凌乱的长发,“赢了,还不开心吗?现在目标还剩下三个了。距离完成任务我们又近了一步。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刚才是不是对他太好了?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奶妈无力地靠在老黑的肩膀上,长发盖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疲惫憔悴的眸子,呆呆地望着前方。结界渐渐崩毁,这个被毁掉的废弃工厂,只剩下了一个大坑,在一眼望去,只有飘荡的尘烟。

    老黑揽过奶妈的肩膀,施了个隐身咒,将两人的身形隐藏起来,然后将奶妈抱了起来,往酒店的方向飞去,至于安洋和馒头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对于仇人家的后代,不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酒店,老黑将奶妈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你做得是对的,你自己不也和呆月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吗?在最后一刻,你还能保持冷静,我其实很欣慰。我们的任务是杀死他,不是虐杀他,你做的没错,完美完成了任务。”

    奶妈反手搂住老黑,嘴唇颤抖地印了上去,深深地吻着老黑,许久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是我们完美滴完成了任务。”

    老黑笑了笑,踢掉鞋子,直接爬上了床,搂住奶妈,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听到了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咳咳咳……难道这就是你们丢下我的原因?”张月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倒在床上,抱在一起的男女,那股子腻歪的甜蜜已经满溢出来,充斥在空气中,让人呼吸的空气都是甜滋滋的。如果让摄影师把这画面拍下来,一定会让后期P上满屏幕的粉红气泡,然后用爱心框柱她们满脸通红的模样。

    老黑掀起被子,向那个该死的眯眯眼扔了过去,冲上去就是一顿胖揍,“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偷看你姐夫和姐姐的私密生活,找死是不是?”粗大的手臂硬是给老黑舞出了残影,隔着被子,摁着张月乱锤,被压在被子下的张月很无奈,他本来是过来训话的,没想到反而被占了主动,此刻遭受着老黑雨点般的攻击,虽然不同,但也是憋屈的很。

    奶妈扶着额头,有些看不下去,扬手吹起一阵风,将两人分开,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用力地咳嗽几声,算是化解了方才的尴尬,然后一副无事人的模样看向张月,“我这是在给你上一节课,哪怕是身边的人,也不能随便相信。现在吃瘪了吧。”

    张月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被打歪的眼睛扶正,想要反驳几句,但发现奶妈的话还真不留漏洞啊,最后,只能愤愤地丢下一句话,“这事儿不是你说了算的,一会儿大家就都要来了,让他们来和你说吧。”

    奶妈倒是不惧,靠着床头,看向窗外,她已经感受到那一道道熟悉的气息正在往这里靠近,“只要他们以后还想想吃上好东西,都不会为难我。不过,呆月,你不应该把他们带过来。这个任务,没必要把整个镜司都牵扯进来。事实证明,哪怕只有我和老黑两个人,也能完成任务。杀死安景,对我们来说不算太难。”

    “安景是一个老实人,书呆子,做了大半辈子的图书管理员,一生都在研究道法,不问世事,不理事故,脑子不好使很正常。最重要的是,他还算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换了白刑,就算你们绑架了他的家人,你觉得他会为了家人去冒险吗?而且,幻蚀蝙蝠的面具已经没有了,接下来,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限制那些老怪物的实力?”张月这次倒没有留情,没一句话都打破了这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现实。

    老黑和奶妈没有去怀疑为什么张月会知道这么多,他们相信只要张月想知道,他自然会有办法,就像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他们一样,这个曾经被自己教导的新人,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异灵人了。奶妈感到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些无奈,现在的她可有些怀念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张月,比较好欺负,现在站在眼前这个张月,可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三人沉默着,窗边传来一阵咚咚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奶妈扭头一看,只见颜夕手撑着伞,矗立在半空中,身后老庄,小姨,兔子三人一字排开皆是眉间带煞,冷冷地看着自己。老黑暗道不妙,心思电转间,思考着对策,而奶妈却想着这群人是不是应该一人扛着一根棒球棍,再换上日本高中生的校服,就是十足的不良少年团了。

    张月上前推开了窗,给窗外的大伙儿,让开了一条路。一时间,这个房间显得有些急了。老黑腆着笑,双手拍在一起,眼睛弯成月牙儿,快步走了上来,“各位,这么巧?都来了啊,这里挤,咱们去客厅里说。”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众人冷着脸跟在后边,奶妈见状也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颜夕一如既往地坐在最中间,众人往两边排开,和在镜司里的位置一模一样。颜夕看着气息还有些虚弱的奶妈和老黑,目光含着些许愤怒,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你们先去休息吧,其他人和我一起去买多几间房住下来,接下来的任务,镜司全员出动。”

    奶妈还想说什么,却被老黑制止了。张月睁着黑白瞳,看着老黑,说道:“你教我的,不能随便相信人,哪怕是身边亲近的人,所以这一次,就不要再想耍花样了,就按小夕说的做吧,我们是一个团队。”

    老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张月,说道:“诶,那我刚才想什么,你心里没点b数吗?”说完,便拉着奶妈进房间休息了。

    还没走远的颜夕听到这对话,悄悄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刚才那下流胚子想了些什么东西?”

    张月闭上了黑白瞳,想了想方才老黑心里所想,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走了。留下颜夕在后边不甘心地叫嚷。

    “啧,这会儿事儿闹大,大家都来了,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了。不能让韵涵乱来,而且,刚才那股劲儿还没退,下边正难受着,得赶紧回去解决一下啊!韵涵,你就别添乱了,让小夕骂完我们,再回房好好休养。”

    这便是老黑心里想的事情,出乎意料地单纯,让张月有些无语,所以刚才的恐吓和威胁,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罢了。

    接下来,老黑和奶妈在房间里会做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颜夕抓着办好的房卡,已经从刚才的执着中跑了出来走进了张月的房间,留下兔子站在门口一脸茫然。踏进门的颜夕才猛然想起来,连忙把门卡交给了兔子,才重新回到张月的房间。老庄和小姨则在另一间房,镜司一众人便在这五星酒店里安顿了下来。

    张月回到自己房间,做得第一件事便是摘掉眼镜,躺倒在床上,任由那软绵绵的床单将自己全身都包裹住,舒适感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渗入,通过神经传递向大脑,像是在他的脑海里奏响了催眠曲,疲惫和困意一股脑涌上来,让他在碰到枕头的第一课,便传出了呼噜的声音。

    张月前脚爬上了床,小夕后脚便追上来,刚张开嘴想要叫一声,却被那呼噜声制止住了。换了平日,颜夕也许会钻进被窝,用尽各种方法把张月弄醒陪自己玩,但这次她没有,她也爬上了床,躺在张月身边,就像以前在小舟上一样,她也睡了,睡得很香。

    张月感受不到奶妈的存在,对于没有恶意的生命体,进入深度睡眠的他,已经失去了探查的能力。除掉老黑和奶妈,他便是镜司里最需要休息的人了,再问天之后,他甚至还来不及休息,便强撑着反噬带给灵魂世界的创伤,一路追到这里,便躲在暗中,一边观察老黑和奶妈两人的行动,一边等着镜司的大伙儿过来。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合过眼,灵魂力一直处于消耗的状态,就连最开始的创伤也都开始恶化,小娃娃此刻抱着阴阳鱼,睡得很熟,时不时还会伸个懒腰,一脚踢翻阴鱼或者阳鱼。

    所以,颜夕纵使有很多话要说,也忍住了,保证成员的安全是她这个司长的首要任务,而且这种和张月同床共枕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颜夕莫名觉得这一次没有把周浅颖带过来,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