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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已知情中意 第二百四十章 倾诉
    对于突然出现的南之易,史美娜和戚婉眼里带着警惕。

    这瘦瘦的男人看起来是隔壁邻居,也似乎想要多管闲事了。

    史美娜决定不再多生是非,面上撑起笑,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们一时忘情,声音太大了打扰到您。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完,拉起戚婉转身。

    “等等,”背后的南之易冷冷出声,“两个欺负一个,人都哭了也没句抱歉吗?”

    本来要离开的戚婉忍不住出声:“先动手的可是她!你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说完,举起腕子向南之易展示刚才争执之中被凌俐抓红了的痕迹。

    南之易歪着头打量了她几眼,又看看旁边的史美娜,说:“粉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不是你们欺人太甚,她怎么会动手的?”

    说完,他先前跨了一步,挡在三人之间,正好隔绝开凌俐与她们之间的距离。

    史美娜微眯了眯眼睛,凝神了几秒,忽而一笑,侧着头朝着凌俐的方向:“难怪看不上一百六十万了。凌俐,我倒是小看你了,还以为你和你姐姐不一样。”

    她说完这句,毫不犹豫转身进入电梯。

    戚婉也笑了,满脸的嘲讽:“也是,我们是女人自然没办法让你开口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是一番好意你不接受,也许下次就是警察上门,那可就没有什么一百六十万买份体检报告的好事了。”

    留下满脸疑惑和一直垂着头努力压抑着情绪的凌俐。

    史美娜最后的话无疑尖酸又刻薄,凌俐却已经不在乎她那剐心窝子的话。

    不管是史美娜上门来目的明确地要求她给出一份体检报告,还是钟卓雯之前小心谨慎地提出需要她的帮助,这些迹象让凌俐知道,家里人生病的事,只怕是瞒不住。

    祝锦川基于多年的情分还可能小心翼翼顾及她的感受,但如果警察真的上门要求她做那什么基因测试呢?她又有没有正当理由可以拒绝?

    脑袋里一团浆糊,南之易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一百六十万?体检报告?粉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难道说你有人要花巨款买你的基因变异?”

    才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

    明明看着人情绪不对还是忍不住嘴贱打趣,只怕粉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想到她那能劈山救母的力气,南之易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凌俐却依然低着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南之易终于严肃起来:“怎么了?到底她们来做什么的?”

    凌俐垂眸,看似没有反应,内心狂风骇浪。

    来做什么?不就是来一层层撕开她的洋葱皮,想要把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剥掉,让她没办法坦然面对过去,让她再陷入自我否定与挣扎痛苦的漩涡。

    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泪下,凌俐不管不顾南之易的问题,转身关门上锁。

    她动作很快,南之易的视线里,只留下一个萧索纤瘦的背影。

    靠在门背上,凌俐只觉得背后厚重防盗门金属带来的感觉,冰凉又刺骨,透过薄薄的衬衫,让她脊背上的皮肤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虽然难受了些,脑子总算冷静了下来,不再手足无措、也不再狼狈不堪。

    史美娜是想用钱买她的妥协,戚婉是来看作为凌伶妹妹的她的笑话,唯一一个还可以说带着点善意的钟卓雯,同样站在她的对立面。

    凌俐慢步踱到沙发前,对身后防盗门方向传来的敲门声置若罔闻。

    她知道那是南之易在敲门。

    他没有按会叮咚叮咚响的门铃,而是轻轻叩着门,那声音轻缓速度也很慢,似乎怕惊到她一般。

    可是她现在却不想放他闯进来。

    他已经有了归属,哪怕单纯地作为朋友,她也不想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更何况,不管是自欺欺人也好,没有勇气面对选择逃避也好,她已经不想让他再看到自己崩溃、哭泣的糟糕模样,也不想再要他的怜悯。

    那轻缓的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终于在得不到回应后停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渐渐消失的脚步声。

    门外再没了动静。

    凌俐只觉得全身发冷,哪怕刚才心情再决绝,这时候却无法忍住眼泪淌下来。

    恍然之间,那种天地之间唯她一人的孤寂感,再一次袭来。

    耳朵里一片嗡嗡乱叫,眼前的场景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我身在谁的回忆里?会不会某一天会发现,原来一切痛苦和快乐都是虚幻的,我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问题闪过,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等她怔怔地从那刻骨的孤寂里醒来的时候,却看到眼前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粉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跟入定一样?”南之易手插在裤袋里,微眯的眼里清晰可见是好奇的神色。

    凌俐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南之易拿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又在她头顶上拍了两下,她才终于发觉眼前这个是真人。

    “你怎么……”她刚开口说了三个字,就再说不下去。

    眼泪、鼻涕、因抽泣乱掉的呼吸,已经让她无法问出想问的问题。

    “我有备用钥匙。”南之易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你记性真是不好。”

    凌俐无心和他争辩,只是把头扭向窗户的方向,看着远处高楼上一闪一灭的灯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南之易看她这模样,接着说:“要不要紧?到底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凌俐说不出话,只倔强地摇了摇头。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气声后,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再哭又成桃子了,”他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好了,别犟了,你要是不肯跟我说,我帮你找老田好了,说教他最在行了,随时可以化身知心小姐姐给你灌鸡汤。”

    凌俐依旧不看他,对他这一番威胁加不正经的话置若罔闻。

    然而他还真就掏了电话出来,手指轻划屏幕。

    凌俐拿眼角余光考到他还真的点出田正言的电话,生怕他真的拨打出去,忙叫道:“不要!”

    带着浓重鼻音的两个字都出去了,凌俐才发现他眼睛微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忍不住一阵无名火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来胡搅蛮缠,真是很过分!

    还有刚才看她都要哭出来了,他还有心思打趣!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凌俐怒火中烧,咬着后槽牙:“你滚。”

    “我不!”他顺势也坐下,支起二郎腿,开始碎碎念,“我本来不想那么八婆的,但是显然你现在再没人说说话会憋爆炸的。你要有什么想吐槽的,想抱怨的,想谴责的,把我当树洞好了,我保证明早就忘,什么都不记得。”

    凌俐刚想再说让他快走的话,南之易转过脸一笑:“看你现在生气了,注意力已转移也就不记得哭了。好了说吧,从现在开始本树洞只剩耳朵了。”

    说完话,他捏着食指拇指,沿着嘴角划拉着,似乎在模拟拉上拉链的动作。

    一瞬间,他刚才漫不经心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起来。

    她本想垂下头的,这时候却忍不住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只觉得那眸子黝黑又透明,似乎什么都没干净通透,又似乎隐藏着她看不清的万般情绪。

    只是短短几秒,可时间却又那么绵长起来,长到似乎到了天涯海角,转瞬间就能耗尽短短一生。

    她还在不知所措,耳边又响起他低低的声音:“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这一句话,击穿了凌俐自以为坚强的防线,终于在几个呼吸后,用带着点颤抖的声音说:“我家的那件案子,现在所有人都说人是我爸杀的,是他生病了想不开做出的极端选择。”

    接下来的倾诉似乎就顺理成章了。

    凌俐的思维异乎寻常地清晰起来,将关于案子里南之易所有不知道的新发现和新线索,一件件地说了出来。

    南之易安安静静听着,保持着一言不发,表情却渐渐凝重起来,直到她说完所有的事。

    “他们都说是我爸做的,包括警察,可是我不信。”凌俐咬着唇说出最后一句。

    南之易没有回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态。

    凌俐有些紧张地等待他开口,忽然意外地发现,她的心情似乎真的轻松了些,心口都不再那么烦闷。

    看来,垃圾情绪果然要找垃圾桶倒掉才行,倒掉以后没那么难受了,才能有精力做正事。

    凌俐又偷偷瞟了眼南之易。

    他沉默不语,脸上不带笑也没有什么古怪的表情,坐得端端正正,微垂眸子盯着玻璃茶几上映着的吊灯的光影,显然还在思考着刚才凌俐说过的话。

    那模样甚至让凌俐产生了“可靠”与“冷静”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把刚才跑偏的想法赶出脑海。

    “所以今天来找你的女人,是要你配合警方调查,给现在他们的倾向性结论添砖加瓦?”

    几分钟后,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凌俐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又说道:“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该怎么办。”

    南之易愣了愣:“谁说我要安慰你的,你需要安慰吗?”

    凌俐哑口无言,脑袋里警铃大作。

    南之易这从来不看场合天生嘴贱的人,接下来只怕又是什么嘲讽的话吧。

    他却停了下来,视线定定地集中在她的脸上,看得凌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下意识举起手在脸颊上挠了挠,又看了看干干净净的指尖,心里疑惑更甚。

    南之易终于收回视线,轻松地缩进沙发靠背,嘴角扬起一丝笑:“你现在只是需要有人说相信你的判断,不是吗?”

    凌俐再次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