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身上的外伤,花了二十几天才彻底痊愈。
此时,老大夫对她的复健,除开一开始的常规针灸之外,又加入了一项药浴。
每天她需要针灸一个小时,药浴一个半小时。
针灸的时候刺激到她的各个器官,尤其是她本来不算敏锐的痛觉神经。
这次好像是被开辟出了新的战场。
老大夫的银针一扎进来,四肢百骸就被痛觉占据。
针灸完后,她浑身出的汗几乎可以用斤来衡量。
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的纪宁烟直接哭了,“老大夫,针灸这么痛吗?妈妈流了好多眼泪和汗水,有没有不痛的灸法?”
她太心疼姜颂了,恨不得流泪和流汗的人是自己。
一向好说话的老大夫这会儿,却没好气地呵斥纪宁烟:“这都是你妈的必经之路,她的各个穴位和关节需要尽快打开。”
“别以为你妈躺了二十年,身上没长褥疮就是大本事了。”
“关节活动不开,肌肉不被唤醒,就算是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也不过是一个有意识的植物人。”
“都说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放在你身上也一样。”
“你可别因为心疼你妈,耽误了你妈的治疗。”
他为什么赞同她们母女的,让姜颂留在江城?
就是为了避免这个情况。
叶尚知道姜颂醒来了,肯定是开心的。
但叶尚若是知道复健过程这么煎熬,这么残忍,指不定又玻璃心了。
他可不想自己给姜颂治疗的时候,还要听叶尚在旁边放屁。
纪宁烟被老大夫骂的浑身一抖,倒是姜颂,虽然是遭受痛苦的人,她却反过来安慰纪宁烟。
“宝宝没事……妈妈忍得住……”
虽然每一秒钟对她而言,都生不如死,仿佛在被烈火焚烧。
但能有今天,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呜呜呜,妈妈,你要加油,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纪宁烟握着姜颂的手,一边哭一边安慰。
“好,我加油。”
老大夫看母女两个跟生离死别似的,嘴角抽搐了几下。
“行了,要泡药浴了,你别在这里影响我。”
老大夫准备的药浴倒很正常,就是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但当姜颂整个人坐在浴缸的时候,才知道这看似寻常的药浴,实际一点都不寻常。
第一天泡的时候,黑乎乎的药浴好像快沸腾一样。
她的皮肤很快就被烫得通红,汗水再一次从她的各个毛孔里面排出来。
姜颂都怀疑,这药浴的温度是不是达到六七十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烫?
简直是像要烫下她一层皮来。
纪宁烟见到了,又慌了,“老大夫,这个药水很烫吗?为什么妈妈的皮肤都红了?”
她之所以得以留下,是死乞白赖,跟老大夫保证了半天自己不会添乱,才被老大夫仁慈之下答应她在旁边看着。
但条件是,她闭嘴,别添乱。
结果这才开始,纪宁烟就自打嘴巴了。
老大夫脸色很凶,“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的是吧?你再哔哔一句,就直接出去。”
纪宁烟哭丧着脸闭上嘴巴。
只能不停给姜颂传递眼神,妈妈你忍忍,很快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
老大夫没理她,视线转向姜颂。
“这药浴温度很正常,你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里面的中药对你的身体起到了作用。”
“你现在觉得热,等会儿就会觉得冷。”
“冰火两重天,这都是你复健途中的必经之路。”
如果按照正规的复健,不一定要跑这个药浴,老老实实每天给她活动关节运动之类就行。
但这个过程很漫长,一年时间都不够。
可能两年,三年。
而且这么多时间堆积下去,姜颂也只能恢复到七八成——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下。
老大夫用了这两项手段介入,一是为了最好的效果。
二也是为了缩短一下时间。
所以他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懂的,老大夫。”姜颂一边冒汗,整个人战栗着回答。
为了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她什么都能忍耐。
“嗯,那就好,一会儿不管你再热,再痛,都忍耐着。”
“你跟我说了愿意接受这个治疗方案开始,我就不会对你有一丝的仁慈。”
“我懂……老大夫……你带烟烟出去吧。”姜颂示意咬着嘴唇不敢哭不敢吱声的纪宁烟。
她现在才知道,自家闺女是水做的。
自己一有点什么动静,小丫头哭得比谁都大声。
老大夫没好气地看了纪宁烟一眼,“我正有这个意思,本来你复健好好地,被她一鼓动,我还怕你半路就放弃了呢。”
“小丫头,你给我起来,我们到外面等。”
纪宁烟不停摇头,“我不要,我要留在里面陪妈妈。”
“你陪个屁,你妈都难受成这样了,你再这里还要分心来安慰你。”
“不会的,等一下我就什么都不说了,我不打扰妈妈。”
“别说我了,你妈都不信,赶紧的起来,陪我下楼溜达一圈。”
纪宁烟更绝望了,“老大夫,你就这么放下我妈这个病号下楼?”
他老人家忍心吗?
“不然呢,这个过程只有你妈自己克服,我就算在这里守她一个半小时,也帮不了她。”
老大夫说完,姜颂也开口,语气很温柔但很坚决:“宝宝,听老大夫的话。”
纪宁烟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妈妈,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一个半小时那么漫长,你会很孤单,很无聊的。”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不说话,也不打扰你,好不好?”
“不好。”姜颂拒绝得很彻底。
“妈妈会分心。”
就这么一句话,纪宁烟整个人耷拉着脑袋。
在老大夫的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着从病房出去。
老大夫见她这个样子气笑了:“治疗的是你妈,又不是你,别整的你跟经历了什么巨大磨难一样。”
“老大夫您不懂。”
“对对对我不懂,你最懂,来回给我保证几次不添乱了,结果打过几次脸?”
“明天开始,治疗时间段,你不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