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欢声笑语,也并非生离死别,当天空中一道落雷炸响,斜斜的横穿过钱塘城的上空,数十架战机起飞,滑向远方的天际。
冷风一过,天地萧索,深秋将最后几片枯叶从干涸的树枝上摘下,整个地球仿佛都孤零零的,只有一些废墟佝偻残躯,只有一些深渊植物,在沙尘之中挣扎。
“敬礼!”张友喝道,带头敬礼,无论如何,作为军人,对方都做到了自己的义务和本分,这一次陈子烽带过来的人,死伤也过半了。
砰砰砰!
几道礼炮打响,最后有硝烟弥漫在空气中,飘得很远很远。
叶默的目光闪烁,他今天穿了一身军装,目光专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千胧月脸色有些黯淡,她腰间的折扇不见了,空荡荡的,双手垂落,眼睑飞扬。
“在我们地球上,有位名人说过,年轻人的爱情,就应该轰轰烈烈,如同夏花般璀璨,敢和天地比,敢和日月争。”叶默微微撇头,看着千胧月说道。
千胧月回望一眼,道:“这个名人叫什么名字?”
“叶默。”叶默厚着脸皮说道。
千胧月翻了个白眼,而后同样笑道:“没有想到,你连嫂子我都敢调戏。”
叶默有些意外于千胧月的性格,这妞之前可一直比较端庄,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
叶默上上下下打量着千胧月,直到把千胧月看得全身发毛,这才嘴角一撇,轻蔑的笑道:“哎,以你这年龄,我对着你意淫,都能说是不尊重老人家啊……”
“你!”千胧月眉眼一瞪,虽然女巫的寿命本来就长,可事实是,她真的比叶默大上了几十岁,在地球上都能做人家奶奶了。
可惜,叶默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早就开启了阴影潜行,逃之夭夭。
……
军区一角,巨大的纪念碑如同一座孤独的坟墓,沉重的落在地面上。
这里的地面干干净净,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来清理,上面铭刻着的,都是死去士兵的名字或者外号。
纪念碑早就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名字,凌乱的堆积在一起,仿佛那战场上倒下的一具具尸体。
尸首横陈,刺目而惊悚。
叶默带着一瓶酒过来,很多士兵在骷髅祭司那一场大战中死去,可是他不记得名字,但孟罗刚,却是真真实实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不过叶默来晚了一步,唐琛早就已经到了。
二十几岁的唐琛,正是人生最巅峰的年华,而且身为强大的狩魔人,原本应该精气神极其旺盛,然而此刻,如同一位老人,暮气沉沉,这是一种气质,疲惫的气息,完全没有抵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他的身边横着一柄长枪,还是军魂的长枪,叶默观察过,军队里的枪骑士很喜欢用这柄长枪,也许是因为“军魂”这个名字。
军人有魂,身灭而魂不死。
长枪,还染着斑斑血迹,透着萧索。
唐琛见到叶默前来,只是稍微点头打了声招呼,便再度拿着尖锐的石块,一笔一划,刻着一个个战士的名字。
叶默坐在石阶上,地面有些微凉,被他一座,上面刚才结出的冰层便是皲裂开来,发出细微的响声。
很悠远,直抵心灵,像是亡者在和你诉说。
“老孟……”叶默一眼就找到了孟罗刚的名字,笔迹苍劲,一笔一划,端正无比,不是行书,也不是草书,而是很正规的楷书,就像是军人的作风,柔软之中有着刚硬。
“颜真卿的颜体,没想到你倒是一个细腻的人。”叶默笑道,唐琛的外表和他的字迹,迥然不同,不过字里表现出来的,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叶默发现,这里大半的名字,都是出自唐琛之手。
“没想到你倒认得,原以为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唐琛写好最后一个名字,便是翻身靠在了纪念碑上,他的手掌上还有着干涸的鲜血,满手都是,看上去很渗人。
“你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叶默问道。
“每一个和我一起作战过的士兵,每一个和我一起训练的士兵,每一个我训练过的士兵,我都记得他们的名字,外貌,爱好。”唐琛说的很认真。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顺手从叶默的手里夺过一壶酒,哗啦啦的就朝着自己的嘴巴里倒。
酒水大多都洒在了地上。
叶默心中惭愧,因为直到现在,他还记不全伏魔军团所有人的名字。
“这是我给老孟带的酒!”叶默重新抢回,却发现,里面已经滴酒不剩,他心疼,因为这是王小纯私藏的最后一瓶酒了。
唐琛喷出一口酒气,声音嘶哑:“老猛他肝不好,不喝酒,平时只喝西湖龙井,你可以给他带点,当然如果现在还能找到的话。”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唐琛满脸胡渣,眼神疲倦,他的脸上,衣服上,长枪上,双手上,全都是血迹。
“和骷髅祭司的那场大战后,就没洗过。”
叶默突然想起,骷髅是没有血的。
“是战友的鲜血,他们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医师太少,根本救助不过来,而且很多已经回天无术。”
叶默沉默,可以想象,唐琛的心里有多么的沉痛。
当那些士兵,恳求他帮忙,他只能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
双手沾的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自己战友的。
所以,他才不想洗去,为了哀悼,为了纪念,为了赎罪……
忽然,一道悠悠的歌声,从广播里飘了出来。
“你从北方来,落在西子湖畔……”
“你从长安来,落在钱塘江边……”
“……”
“我们有着黑色的瞳孔,寻找光明……”
“我们有着同样的血脉,团结一致……”
乔小雪的歌声,空阔悠远,却是直抵心灵。
“当男人们冲锋陷阵……当女人们拿起了武器,当老人们挺起了脊梁……当小孩们发出嘹亮生命的呐喊……”
“还有什么能够将我们击倒……”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叶默喟然长叹,动乱年代,黑暗纪元,书生无用,战场厮杀,永远比口诛笔伐重要。
一曲罢了,所有人都还在回味,或是泪流,或是长叹,或是感伤。
唐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注意张将军。”
言罢,提枪离开。
叶默微微一愣,有些诧异,不过张友的事情,他本来就一直放在心上。
“你去哪里?”
“枪上还有未染血的地方。”他的背影高大健硕。
叶默明白,唐琛要用恶魔的鲜血,去祭奠死去的战友。
……
“你现在法术的控制,已经很不错了,允许你再多学一个法术,不过等级暂且不要提升。”千胧月温柔的说道。
“好的,月姐姐。”林零笑得眯起了眼睛,她很享受被人夸奖的感觉,尤其是被叶默哥哥夸奖。
千胧月正要教林零一个新的法术,突然之间,她的身体一顿。
“神念的气息……”
“这是战争行者……”
“他们想通过一丝神念动用预言术?”
千胧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不顾林零在场,三叶草发光,无形的气息扩散出去。
“混乱!”
“遮天机……”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遮掩住了整个钱塘城。
可是包括叶默在内,并没有任何人知晓。
“深渊和天界,毕竟是大敌,作为女皇的后代,我可不能让天界的神灵率先找到合适的传承者。”
不过片刻后,她就面露复杂,像是想起了某个人呢,深深一叹,有些事情,不得已而为之。
“法力已经完全恢复,也该回去了,不然母亲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