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绵延不断的灯火像是一座不夜城,缴获了数百艘桑国战船只有,大宁水师的规模看起来无比的震撼。
复盘结束之后沈冷他们就在甲板上吃了晚饭,简简单单,热乎乎的白馒头管够,还有用五香粉和盐和炸辣椒段炒制出来的肉-粒,每一块大概有小手指肚那么大,很干,便于保存,但是味道极香。
冒着热气的馒头从中间掰开,把肉-粒铺在馒头上,两片馒头合起来,用馒头的热量把肉-粒焐软,一口咬下去,那种香气好像能直接钻进脑子里一样。
两口半个馒头,再加一口酒。
这么大的馒头,王根栋吃的算少的,吃了五个,陈冉和沈冷吃了七个,孟长安吃了八个。
一群人只玩了之后四仰八叉的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在大海上看夜空比在陆地上似乎更透彻,星星好像更多更亮。
真美。
茶爷靠坐在一边看着那群大老爷们儿像是孩子一样躺在那看星星,已经很久没有随沈冷出征,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她的破甲剑好像都要自己破鞘而出。
沈冷冲上桑国旗舰的那一刻,茶爷真的想跟着他一起冲过去,可是傻冷子说,敌船上到处都是羽箭在飞,并不是武艺高那些乱飞的箭就会避开,每一次厮杀都是赌命,他在赌命了,他不愿意茶爷也去赌命。
所以茶爷就不去,哪怕她知道自己上去之后能帮忙,冷子希望她做的事她就做到。
其实沈冷对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别上战场厮杀,其他方面不管茶爷做什么沈冷都不管,他只是太害怕失去。
因为失去只是在一瞬间,那一瞬间谁都不希望回来,可是在战场上的那一瞬间往往来的毫无征兆。
在甲板上躺了好一会儿,沈冷坐起来朝着茶爷那边嘿嘿傻笑,灯火很亮,那笑容如他少年时候一样。
这个笑容一直都在茶爷的脑海里,从来都没有变淡,那个家伙刚刚离开鱼鳞镇跟着她和沈先生去废弃道观的时候,虽然有些委屈巴巴的样子,可是很快他的嘴角就有了那种干干净净的笑容。
傻冷子的笑,像是在春季最暖和太阳最好的一天,把被子放在太阳下晒了好一会儿,然后当你钻进被窝里的那一刻都能感受到阳光。
哪怕是在夜晚。
沈冷走到茶爷身边坐下来,茶爷笑了笑道:“怎么不跟你的小妾们一块躺着了。”
沈冷笑道:“毕竟都是小妾,随随便便应付一下得了。”
茶爷嘴角扬起来:“你和一群小妾躺了那么久,现在才想起来正室还在这眼巴巴的看着?”
沈冷:“跟他们躺甲板,跟你躺被窝。”
茶爷:“呸。”
沈冷:“呸什么,咱们合法的,有证。”
茶爷:“我听说桑国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也都是合法的,她们也有证件,还是桑国朝廷发的呢。”
沈冷义正言辞的说道:“所以桑国该灭,这样的事居然如此纵容,我们这次去,就是要把那些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桑国姑娘解救出来。”
茶爷在沈冷胳膊上掐了一下,沈冷一咧嘴:“有阵子没掐过了,这手劲儿怎么还打了呢?”
茶爷侧头靠在沈冷肩膀上:“好像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看星星了,你都不在乎我了呢
。”
沈冷道:“确实是好久了,是我不对,上次咱们一起看星星是哪天来着?”
茶爷:“昨天。”
沈冷笑的像个傻子:“上上次呢?”
“前天。”
茶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个家伙让我演一演怨妇能怎么样?我就想体会一下怨妇是什么心情。”
沈冷:“体会到了吗?”
茶爷撇撇嘴:“你自己也不想想,你一点都不上心,跟一群男人躺一会儿让我怎么体会怨妇是什么心情,要不然这样,等到了桑国我跟你一起去青楼,我也想看看那什么样子,你玩你的,我看我的。”
沈冷:“你要想萎了我你就直说。”
茶爷:“勇敢点。”
沈冷指了指夜空:“你看天上刚刚飞过的那片云,就是擦着月亮刚刚飞过去的那一团,像不像一根中指。”
茶爷伸出一根中指:“想不想体会一下被白云轻轻抚摸脸庞是什么惬意的感觉?”
沈冷把茶爷的手指压下去:“一家人......血了呼啦的,多不好。”
他伸手把茶爷揽在怀里:“说点正经事吧,我猜着顺利打完桑国的话,陛下会让我长留长安了。”
茶爷:“陛下发现你和孟长安的事了?”
沈冷:“......”
茶爷嘿嘿笑起来:“我猜到了,陛下之前一直都在说澹台大将军要退下去了,想来想去,这个位置也就我家傻小子能去做。”
沈冷嗯了一声,然后侧头看着茶爷:“问你一个问题。”
茶爷点头:“问吧。”
沈冷:“如果我决定不让咱家的孩子们将来当官,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啊。”
茶爷道:“宁儿还好,继儿不好说,他一直把你当做偶像当做目标,别的孩子在家里玩个木马什么的,他在家里用小木棍排兵布阵......”
沈冷叹了口气道:“回家之后我和他谈谈,他其实已经长大了。”
沈冷闭上眼睛,回想着离开长安的时候,小沈继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抬着头,眼睛里亮晶晶的,然后紧紧抱着他。
那是孩子第一次这么主动的抱抱他,沈冷当时觉得心里都要融化。
你保护好娘,我保护好妹妹。
沈冷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会理解的......我已经走的足够高,再高就会出问题,等到将来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接任禁军大将军,咱们就搬出长安吧。”
他问茶爷:“你想去哪儿?”
茶爷抬起头看向夜空:“安阳郡。”
沈冷笑起来:“好啊。”
回到他们认识的地方。
“可是你想过没有。”
茶爷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是不会放你走的,将来太子殿下登极之后也不会放你走的。”
沈冷:“你呀。”
他在茶爷的脑袋揉了揉:“你小看了帝王心,太子殿下纵然舍不得我,也会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这样的人......”
他看向茶爷
笑着说道:“不出意外陛下将来还要亲征黑武,我这样的人不立功你说怎么可能,再立功的话,陛下怎么赏赐?我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了,如果到了太子殿下登极的时候还要强行给我赏赐,那就过了朝臣们可以承受的那条线。”
“太子殿下冰雪聪明,他登极之后我会辅佐几年,等万事安稳,太子殿下也明白是时候让离开长安离开朝堂,不管是对殿下来说,对我来说,对满朝文武来说,还是对整个大宁来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茶爷点了点头:“时间过的太快了,我印象里的太子殿下还是那个带着继儿和宁热在御园里玩的孩子,一转眼......”
她忽然问沈冷:“我老没老?”
沈冷凑近了茶爷的脸仔细看了看,然后啵儿的一声在茶爷嘴唇上亲了一口。
“还没老,我还是情不自禁的会亲吻你的唇,足以说明你还是那个让我神魂颠倒的小姑娘。”
茶爷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你的小妾们还在那边呢。”
沈冷指了指那边:“他们?”
茶爷看过去,发现那边甲板上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沈冷起身:“我去喊他们回去睡,海上夜风大也凉。”
茶爷嗯了一声,起身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往回走:“我去给大将军暖被窝。”
沈冷嘿嘿一笑。
长安城,雁塔书院。
庄雍给老院长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看了看老院长,伸手把被子给他往上拉了拉:“先生早些睡吧。”
老院长道:“讲个故事呗。”
庄雍一怔,伸手在老院长脑门上碰了碰:“没发烧吧。”
老院长哈哈大笑:“没什么睡意,你以为我是小孩子缠着大人讲故事?我是想让你讲讲当年罪皇后把孩子送进道观里的事,我知道在那之前你在道观里。”
庄雍脸色变了变,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事突然被翻出来,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老院长道:“我听闻,沈冷在被沈小松送进水师之后你就对他很照顾,而沈小松一直说当天你已经离开了道观,所以那时候的事你不知情。”
这个老狐狸,眼睛仿佛能看破人心。
“以前我不问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还不够老,现在问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离入土为安没多久了,老头子我有私心,真的不想带着疑惑不解进土里啊。”
他狡猾的笑了笑:“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庄雍叹了口气:“为什么先生觉得我知情?”
老院长:“猜的。”
庄雍道:“先生猜错了。”
老院长道:“你说谎的时候还是没办法直视着别人的眼睛,所以我猜,当年你和陛下说的时候,一定是跪下来低着头说的,你不敢让陛下看你的眼睛,再后来你主动请缨去北疆领兵,是想躲躲吧。”
庄雍坐在那有些失神,老院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当时在道观?”
老院长追问了一句。
庄雍点了点头:“是......我当时确实在道观,我也看到了罪皇后把孩子给沈小松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