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唤枝离开之后,余满楼靠着窗口坐下来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也知道这一次自己选对了,没有任何人再能左右他。
“感觉还行。”
余满楼看了看沈冷:“第一次自己拿主意,家族那么大的主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习惯了服从,第一次自己做主会有些别扭。”
沈冷笑了笑:“其实感觉不太好,别撑着。”
余满楼沉默下来。
“人生总会面临很多选择,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重要,最起码现在我证明自己重要了,也有了这样一个决定命运的决定不是别人为我做的,以往我要做的每一件事要学的每一件事,都是他们决定的,还要说是为我好。”
余满楼低着头说道:“我自己都体会不到的为我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为我好了。”
沈冷道:“也不都是坏事,最起码你还有一身本事。”
余满楼:“别闹了,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一剑荡平江湖,我手里的剑就是决定,剑下有生死,皆在一念间,那是我唯一认为自己足够有分量的时候,后来到了长安遇到一个残疾人,少了一只手,但我打不过他。”
他看了看沈冷:“然后遇到了你。”
沈冷:“不用因为打不过我而感到沮丧,毕竟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谁打得过我了。”
余满楼道:“那,孟长安呢?”
沈冷想了想,摇头:“他也不行。”
余满楼撇嘴:“天下无敌?”
沈冷道:“不至于,这个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谁敢说自己天下无敌,上一个说自己天下无敌的人叫心奉月,死的可惨了,所以虽然我天下无敌了但我不能说。”
余满楼笑了笑道:“明天开始你陪我去找我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
沈冷道:“别说以后,以后远着呢,不过这事还算好玩,不然的话我也不陪你去,我从军之后办过很多事,没有失败过,所以你应该开心起来才对。”
“就当是我已经从军了。”
余满楼站直了身子:“我现在就是你的兵了,大将军,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执行你的军令。”
沈冷点了点头:“咱们的任务得有个名字才行。”
余满楼:“这个事还得有名字吗?”
沈冷:“这是多大的事啊,找爹啊,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找爹更重要的事吗?所以我们这个任务的名字叫爸爸去哪儿了。”
余满楼:“爸爸去哪儿了?”
沈冷:“你把最后一个字去掉。”
“爸爸去哪儿?”
“爸爸带你找你爸爸。”
“.......”
“你要是不是大将军,你应该没少挨揍吧。”
“我是大将军啊,况且也没几个人打得过我。”
沈冷拍了拍余满楼的肩膀:“你还不是很了解我,很了解我之后你就会明白,我这个人,占便宜一般都不白占,以后你就懂了。”
他往外走:“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我陪你出长安。”
他回头看了余满楼一眼:“士兵,重复一下我们明天任务的代号是什么!”余满楼想了想刚才已经吃亏了,所以立刻回答道:“爸爸在这呢。”
沈冷:“学坏了......”
余满楼哈哈大笑:“我要睡觉了,你去干吗?”
“睡觉。”
沈冷转身往回走,余满楼一怔:“你现在不也是囚徒吗?你还是住我这吧,好歹我这是单间。”
沈冷:“我那个是套房,韩唤枝的。”
余满楼:“......”
沈冷道:“不然为什么级别是你爸爸?”
余满楼:“......”
第二天一早沈冷和余满楼又从廷尉府后边那个小门出去,他俩走到门口的时候巧的是又是上次夜里那俩当值的廷尉,看到沈冷和余满楼之后这俩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问:“上次你说的那个排名第二的事是什么来着?”
“啊......”
那廷尉反应了一下,低着头:“蹲......”
另一个廷尉楞了一下:“敦伦不是第一吗?第二是上厕所啊。”
廷尉:“蹲坑。”
另一个廷尉:“一起......”
他俩路过沈冷身边的时候,沈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在他们肩膀上拍了拍:“难为你们了。”
其中一个廷尉叹了口气:“国公爷,现在有个准行吗,就为了躲你们俩,我们俩都申请把夜班调换到白班了,国公爷你们怎么又白天出去了?”
沈冷:“都是为了配合你们。”
廷尉:“......”
沈冷笑道:“去吧,上厕所去吧,不要憋着,憋着难受。”
“是是是,尊国公爷之命。”
两个廷尉连忙往前边走,沈冷站在后边又喊了一声:“带纸了吗?”
那两个人同时踉跄了一下。
沈冷从袖口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团草纸:“我这有。”
余满楼抬起手捂住了脸。
两个人出了廷尉府之后沈冷问余满楼:“你身上有钱吗?”
余满楼把钱袋子摘下来:“有,之前被抓的时候钱袋子被没收了,这次出门韩大人特意吩咐人给我送回来了。”
沈冷点了点头:“真好,去雇辆车,早饭还没吃,顺便买回来几个包子。”
余满楼:“好嘞。”
说完颠颠儿的去买了,倒是很麻利,不多时就雇了一辆车回来,还拎着一兜子热气腾腾的包子,看着就贼有食欲,沈冷满意的点了点头:“办事效率还不错。”
余满楼:“放心吧,今天早晨肯定让国公爷满意。”
沈冷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眯着眼睛看向余满楼问道:“今天早晨是什么意思?”
余满楼把钱袋子举起来晃了晃:“没想到吧,哈哈哈哈,我的钱就够雇车买包子的,连午饭钱都没有了!”
沈冷:“......”
马车上,沈冷问余满楼:“你说你不知道你父亲藏身在什么地方,但你想出城去京畿道,就说明你还是有目标的,咱们去哪儿?”
“我父亲曾经说过,面对什么事就要有什么考虑,如果有人想要杀你,你就要去想怎么才能不被杀,如果有人想要抓你,你就要考虑怎么不被抓。”
“这不是一句废话吗?”
“不是。”
余满楼道:“我父亲的思维很......和别人不太一样,他和我说,如果一个人想杀你,你就去想怎么才能不被杀,我回答说躲起来,他说不对,他说你可以买通那个杀手,但凡是拿钱办事的,都可以买,别人给他一百两,你就给他五百两,别人给他一万两,你就给他五万两。”
余满楼继续说道:“他又问我如果别人想抓我怎么办,我想了想,那就买通抓我的人,我父亲摇头说不对,他说,想杀我的人是拿钱办事的人,好买通,想抓我的人不一定是拿钱办事的人,也可能是执法办事,既然是执法,就不一定能收买。”
他看了沈冷一眼:“我问父亲,那该如何办?我父亲说,躲起来。”
沈冷把这些话理了理,摇头:“最后这句还是废话。”
余满楼叹了口气:“一会儿到了地方,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知道我父亲说的躲起来和你认为的躲起来,不是一回事。”
沈冷再问,余满楼坚持不说了。
与此同时,京畿道。
叶流云吃完了早饭回到正屋,看了一眼被绑在柱子上的那个黑衣人,这家伙嘴巴倒是很硬,到现在也没说出什么,叶流云也不急,毕竟有的是时间。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能知道你什么身份。”
叶流云在黑衣人对面坐下来,指了指黑衣人的靴子:“下次出门的时候注意一下,那是廷尉府的靴子,虽然没有明显的标识,可是我对廷尉府太熟悉,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人眼神变了变。
叶流云:“还是不想说?你应该知道,跟我说比跟韩唤枝说要轻松一些,韩唤枝的手段你很清楚才对。”
那人又看了看叶流云一眼,眼神里已经流露出来一些惧意,廷尉府的人当然知道韩唤枝有多可怕,他不需要仔细去想就能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眼神都已经害怕了,可还撑着不说。”
叶流云笑了笑道:“敬你是一条汉子。”
那人眼神又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很为难的样子,人的眼睛真的是很传神,有些时候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一个人的为难纠结,欲言又止,并不是非得说出来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明白。
“欲言又止?”
叶流云摇头:“这里没有别人,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可以亲自把你送回长安交给韩唤枝,并且以我的身份来做担保他不会对你太过严苛,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想直接死?你不说的话是不可能直接死的。”
那人的眼神更加纠结起来,而且还出现了几分乞求的意思,叶流云看着那双眼睛,心说这个人到底在害怕什么?到底在担心什么?
就在这时候窦怀楠从外边进来,看了叶流云一眼又看了看那个黑衣人,他问叶流云:“他什么都不肯说?”
“他是廷尉府的人,不用他说我也能看出来,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眼神明显已经像是要招供的样子,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窦怀楠:“昨天夜里你把他下巴摘了,挂回去了吗?”
叶流云:“噫!”
他看了看那黑衣人,黑衣人看着他,眼神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