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尽头的沈府大门,那扇被踹坏的门板孤零零地挂着,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这家人的结局。
郁衾抱着沈栀从里面走出来,一步跨过门槛,仿佛跨过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铺天盖地的红。
百姓们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位传说中让摄政王化为绕指柔的王妃是何等模样。
郁衾抱着沈栀,一步步走向那辆由八匹神骏白马拉着的婚车。
那车身通体由金丝楠木打造,雕刻着繁复的龙凤图腾,车顶四角悬挂着明珠,流苏垂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王爷!”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喜庆的氛围。
沈依然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个疯子一样扑向郁衾。
她手里什么都没拿,只是张牙舞爪,脸上满是绝望和疯狂。
“郁衾!你不能娶她!我是沈依然,我也是沈家的女儿,我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甚至没能靠近,就被两个眼疾手快的玄甲卫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郁衾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
他只是抱着沈栀,稳稳地将她送入宽敞华丽的车厢内。
百姓们发出一阵哄笑和议论。
“这哪家的疯婆子?大喜的日子跑出来触霉头。”
“好像是沈家的二小姐?啧啧,真是没规矩。”
沈依然被死死按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嘲讽,看着那辆婚车缓缓启动,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恨意。
她想不通,明明一切都该是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婚车缓缓驶上长街,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
百名玄甲卫在前开道,一百名侍女跟在车后,手里提着花篮,将新鲜的玫瑰花瓣洒向人群,引得孩童们阵阵欢呼。
紧随其后的是一百八十八抬聘礼,箱笼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一路排开,望不到头。
沈栀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的鲛纱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流动的红色和攒动的人头。
鞭炮声、锣鼓声、百姓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热浪,几乎要将整个京城掀翻。
这种极致的喧嚣里,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队伍行至皇宫门前,停了下来。
宫门大开,一身明黄龙袍的小皇帝卫凌雲,被亲信带着站在殿上。
四岁的小团子,被繁复的龙袍衬得越发娇小,他努力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学着大人的模样,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满是见到叔叔和未来婶婶的欣喜。
郁衾翻身下马,走到车边,亲自扶着沈栀下来。
两人并肩立于殿下,对着小皇帝的方向,行了君臣之礼。
“皇叔,皇婶,百年好合。”郁凌雲奶声奶气地喊道,声音清脆响亮。
郁衾抬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眼底的冷硬化开了一片。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曾经活下去的责任之一。
仪式过后,便是游街。
婚车绕着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缓缓而行,所过之处,无不沸腾。
百姓们都说,自开国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婚礼。
等回到摄政王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王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朝中百官,无论之前是何立场,此刻都带着笑脸前来道贺,生怕落于人后。
郁衾将沈栀从婚车上抱下来,一路抱着穿过前院,在无数道艳羡、嫉妒、探究的目光中,将她送入了早已布置一新的主院——映月阁。
一踏入新房,沈栀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地上铺着温润的暖玉,踩上去没有一丝凉意。
屋内的陈设无一不是精品,那张巨大的拔步床上,铺着龙凤呈祥的锦被,帐幔是她亲自选的样式,此刻高高挂起,更显喜庆。
喜娘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递过来一个苹果,让她抱着。
“王妃稍坐,王爷去前院敬酒,稍后就回来。”
喜娘们笑着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翠羽和其他几个陪嫁丫鬟也都被留在了外间,整个新房里,只剩下沈栀一个人。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沈栀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苹果,觉得有些好笑。她头上顶着的凤冠比这苹果重多了,压得她脖子都酸了。
她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她后半生居所的地方。
奢华,却不俗气。
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主人的用心。
墙角的多宝阁上,摆着的不是古董字画,而是各色新奇的小玩意儿,有琉璃做的兔子,有会自己转动的八音盒,还有一整套小巧玲珑的玉制茶具。
沈栀知道,这些都是郁衾专门为她搜罗来的。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她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折腾了一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把盖头掀开,放在一边,又把那个苹果放在桌上。看着满桌子的花生、桂圆、莲子,她伸手就想去拿。
手还没碰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沈栀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猛地回头。
郁衾站在门口,他似乎是喝了些酒,俊美的脸上泛着一层薄红,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血里。
沈栀被他看得脸上一热,下意识想把盖头重新盖上。
“别动。”郁衾开口,声音比平时要沙哑几分,“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迈步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将外面所有的喧闹都隔绝在外。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郁衾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外面沾染的寒气。
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栀今日的妆容,美得极具攻击性。
凤冠霞帔,红唇似火,眼波流转间,媚色天成。
与平日里清冷聪慧的模样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心动到发狂。
“饿了?”他低声问道。
沈栀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郁衾笑了。
他没去拿合卺酒,也没说什么规矩,而是直接走到一旁的食盒边,从里面端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
“先垫垫肚子。”他把碗递给她,“前院那些人烦得很,还要一会儿。”
沈栀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甜糯的莲子羹滑入胃里,驱散了饥饿和疲惫。
郁衾就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那目光滚烫,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和迷恋,看得沈栀脸颊越来越烫,连耳根都红了。
一碗莲子羹下肚,她把碗放下,小声说:“王爷,你不去招待客人,没关系吗?”
“没关系。”郁衾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新娘子在这里,我还去招待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