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走后,这人便站在佛像前,凝视着那尊佛,目光仿佛要穿透一般,浑身散发着孤冷绝傲的气息,好似一座冰山,令人不能亲近。
小和尚很好奇,此人看起来非富即贵,看样子也不像是看破红尘,为何会被人送来此地出家?
而他若是不想,又为何没有反抗呢?
他这么一站,就站了整整两天两夜,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小和尚一度以为,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期间,小和尚偶尔走到佛堂门口往里面瞧上一眼,最后默默地端了斋饭进去给他吃,但是他始终没有动一下。
直到两天后,小和尚再进去送斋饭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他,说道,“替我剃头。”
小和尚将斋饭放在地上,双手合十,道,“公子看来尘缘未了,红尘也未看破,依我看来,不必强迫自己,一切自有佛缘。”
他脸上却浮现一抹苍凉笑意,道,“你道的是佛缘,我却道性命攸关,若再拖延下去,只怕这颗头也没有了,到时候,要头发何用?”
小和尚一愣,忙道,“有人要杀你?是那日的黑衣人吗?你,你不要害怕,我们来想想办法,一定可以逃脱的。”
“呵呵。”他却苦涩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王土?
小和尚一愣,难道这人来此,竟与皇上有什么关系不成?
“再说,有人为我献上了一条命,我为他了却红尘,专门为他诵经一辈子,让他下辈子生于普通人家,安安乐乐的过一生,再不必遇到我这样的人,我也愿意的。”他说道,眼底闪过一抹苦痛的神色。
小和尚才知,此人身份复杂,内心又极为痛苦,出家也是被迫的,他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甘,不服!
“拿刀来吧。”他在佛像面前跪了下去。
小和尚顿了片刻后,拿了刀过来,将他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斩断,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青丝一缕一缕落下,掉在了他的锦袍上,地上,丝丝缕缕,随着他的过往,一一斩断。
当凤烨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和尚拿了铜镜过来,他便看到镜中那光头的自己,两行眼泪缓缓从他的眼眶滑落下来。
小和尚又将袈裟拿了过来,道,“他们说我要唤你为师父,日后你便是这庙里的住持,是我的师父了。”
凤烨起身,除去那身上的锦袍,将袈裟换了上去,从此便与浮华无关,皈依了佛门。
自这一天起,他便开始学着念经,敲木鱼等等。
他天资极高,厚厚的佛经这个做小徒弟的读了一年都没有全部背诵下来,他十天便已经能流畅诵读。
他每日天未亮便起床诵经,一直到午时才会歇下。
小和尚看他,本来是大富大贵的人,定时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但是没想到,他几乎不用适应,就能安然地吃下斋饭斋菜这等粗茶淡饭,庙里的硬板床,粗糙单薄的被子也睡的习惯。
这人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看他像是干大事的,却被人逼迫出家,真是个谜一样的人。
小和尚心中疑问虽多,但从来不曾开口问过,也默默地陪他在庙里守着。
日复一日,看着他原本强健的身体慢慢地清瘦下来,看着他原本俊美红润的脸庞渐渐地苍白起来,到最后,整个人和来的时候相比,像是变了个样子似的。
直到三个月前,他突然生了一场病,到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时常可听到他半夜咳嗽的声音。
小和尚感到焦心,但是却说不动他。
……
小和尚正想着,突然看到前方有辆马车缓慢行驶而来,马车周围还有两名侍卫。
他一愣,心道,“看这马车,是要到山上去,这是终于来香客了?”
他忙将这一篮子的菜放在地上,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那马车停了下来,马儿在原地踏着步,便见那神情冷漠的侍卫走了过来,微微躬身,道,“小师父可是山上庙里的?”
他躬身,道,“小僧灵慧正是,施主可是要上山去?”
“我家夫人要上山拜佛。”和女侍卫说道。
灵慧看了看那马车,又回头看了看山上的路,说道,“夫人要上山拜佛,须得在此处就下马车,徒步走上去了,前面马车上不去的。”
这女侍卫听了,走回马车前,贴近马车帘子说道,“夫人,马车只能停在此处,我背您上去吧。”
“扶我下车,我自己上去吧。”小和尚听到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接着那马车帘子掀起,只见一个女施主走了下来,她穿着低调,除了发间的一个簪子,并不见其他饰物,不过浑身却仍旧散发着令人不敢小觑的尊贵之气。
她朝灵慧走了过来,恭敬地道,“小师傅,可否为我们带路?“
灵慧道,“可以,不过女施主要稍等片刻,我师父吩咐我将这篮子菜送到山下的农户家中去。“
“好,我们等你。“这位女子点头,说道。
灵慧原本以为这女子会回马车上去等,毕竟这天气也不算太好。
但是,等他送完了菜回来后却发现,她还坚持站在原地,她随行的侍卫也很安静地等着,没有任何人脸上有不悦的神情,他心中道,嗯,看来是个诚信向佛的人。
“施主,请随我来吧。”灵慧双手合十,领着她以及一行人往山上走去。
这里的香火之所以不旺,一则是师父没有打算弘扬自己的名气,二则就是路途太难了,这一路往山上去,曲折崎岖,脚下到处是碎石子,很容易就会摔跤。
但是,这几个人却一直安静地跟在后面走着,尤其这夫人模样的女子,每走一步都很稳当,倒不像是没有吃过苦的人似的。
走了半个时辰后,她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来,脸色也变得红润,她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微微喘着气。
灵慧心中疑惑,这是什么人,怎会来此处礼佛呢?看样子就是从外地来的,怎会专门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