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靠着钞能力，魏四郎成功与东市的署丞称兄道弟。

    龙门商队以及随行的几大豪族的商队，顺利将货物运抵东、西二市。

    市署方面给足了便利。

    随后店铺的经营、管理等，若是有了麻烦，市署也会给予一定的支持。

    “魏大哥，看不出来啊，你一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硬汉，做起这些事儿来，却半点都不含糊！”

    红袖全程围观。

    她真的没想到，魏四郎一个兵汉，刚硬耿直，却还精通攀附之道。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公主给的银钱充足。”

    “再者，也是碰巧，在城门口遇到的守卫，亦是个通透、伶俐的人。”

    魏四郎被红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活了三十多岁，魏四郎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儿。

    若不是城门守卫主动，魏四郎估计也不能这么的顺利。

    一步顺，步步顺啊。

    再加上有公主的银钱开路，可不就把事情办成了？

    “听说，魏大哥还要去那位守卫家里拜会？”

    “……我想多跟这些底层的兵卒来往，一来，我们商队以后还会定期进京，每次进出城门，需要照拂；二来——”

    说到第二个原因时，魏四郎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望向了宫城的方向。

    那个地方，曾经也是他们公主殿下的“家”。

    如今，鸠占鹊巢，阿史那曜利用小皇帝做傀儡，成了京城真正的主人。

    阿史那氏，父子两代，都是乱臣贼子！

    他日公主定会拨乱反正，打回京城。

    而这，就需要底层兵卒的“支持”。

    千万不要小瞧了诸如城门守卫、巡街武侯等小人物。

    到了关键时候，他们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红袖是追随沈婳的老人，更是女子做官的受益者。

    她隐约猜到了公主的凌云壮志。

    虽然期初觉得震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但，慢慢地，随着龙门寨的崛起，红袖竟也觉得：公主为何不可以？

    只因为她是女子？

    女子又差在了哪里？

    就像她红袖，在宫里，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不说主子了，就是主子跟前有些体面的太监、宫女也敢随意打骂、欺辱。

    叛军围城的时候，元安逃窜，红袖等一众底层的宫人就全被舍弃了。

    若不是公主，红袖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

    随后的生活，更让红袖不敢想象，自己不但活了下来，居然还能成为管事。

    这，可不是宫里的掌事姑姑，或是六局的女官。

    因为宫里的女官，不管有着怎样的“权势”，她所统领的人，全都是女子。

    红袖就不一样了。

    在龙门寨，她的手底下有女人，也有男人啊。

    公主的规矩，从来不是用性别做界定，而是能力、人品等综合考评。

    红袖习惯了这种凭本事，而不是凭性别的模式。

    所以，对于公主想要君临天下的梦，红袖也不再觉得荒唐、不可能！

    又所以，此刻对于魏四郎没有说出口的话，红袖第一时间就能领会——公主终究会打回京城。

    魏四郎提前结交京城各个衙门的底层人员，绝对是未雨绸缪。

    “魏大哥，辛苦了！”

    “对了，你手头的银钱可还趁手？”

    红袖由衷的赞叹着，并真诚的想要帮忙：“若是不够，我这边还有！”

    作为商队的管事，除了负责商队的日常事务，还要进行一定的买卖活动。

    沈婳临行前，给了红袖不少银钱。

    某个货车的车厢里，就有一大箱子的铜钱、银角子等。

    且，经过在仓州等沿途州郡、县城的买进卖出，红袖也赚了不少钱。

    她的手头上，可是相当宽裕的。

    魏四郎想要结交京城的底层兵卒，总不能靠嘴皮子吧。

    总要给些好处的。

    就算不是重金收买，送些肉、粮食等“见面礼”，请众“袍泽”去酒肆、茶馆消遣一二……这，都需要钱。

    “够！公主殿下给了我不少呢。”

    “……当然，若是有特殊情况，银钱不凑手了，我再来找沈管事帮忙。”

    魏四郎非常领情，并表示了感谢。

    而他口中的沈管事就是红袖。

    红袖本来并不姓沈，她原本姓王，住着京郊的乡下。

    六七岁，亲娘死了，后娘进门，亲爹也变成了后爹。

    红袖便成了多余的人，被后娘撺掇着卖去了宫里当奴婢。

    入宫后，她年纪小，没根基，总是被欺负。

    家里偶尔托人送信过来，也是给她要钱，或是让她早些找个受宠的娘娘，当个体面的大宫女，多赚份例，将来兴许还能爬上龙床。

    这样的事情多了，红袖也就彻底对家人死心。

    去年，宫里大乱，他们这些被皇帝舍弃的宫人，有的便准备逃回家。

    红袖却没有。

    因为她知道，早在亲娘去世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了家。

    她宁肯跟着第一次见面的公主去逃难，也不愿回到那个只知道压榨她的地方。

    再后来，红袖靠着能干，当上了管事。

    管事嘛，也算出人头地了。

    总要有名有姓才好。

    如此，别人称呼的时候，也好加以尊称。

    姓+管事，就是比名+管事，显得恭敬些。

    有次，沈婳和红袖闲聊，便提到了这件事，询问她原本的姓是什么。

    红袖直接跪下来，将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了说，然后决绝地表示：“父亲的养育之恩，早在他将我卖去皇宫的时候，我就还了！”

    古代的人口买卖，那就是一生的买断。

    主仆契约是大于血脉的。

    红袖认定自己已经与渣爹后娘没有了瓜葛，所以，她连姓氏都不要了，“以后我就是殿下的红袖。”

    “殿下，您若是不嫌弃，就请给红袖赐个姓氏吧。”

    主子赐姓，那也是天大的荣幸呢。

    沈婳：……

    推行平等自由等思想，真的任重道远啊。

    “你若是愿意，就跟着我姓‘沈’吧。”

    红袖喜出望外。

    跟主子一个姓，还是皇族的姓氏，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啊。

    自此，红袖就成了沈红袖，旁人称呼她的时候，也会尊称一句“沈管事”。

    一声沈管事，让红袖忽然就想到了这些。

    “家人”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是不堪，是痛苦。

    而对于其他人，或许就是幸福的羁绊。

    她看向魏四郎，问了句：“魏大哥，我记得你是京兆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