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嗣用这短短的路程回顾了他这一生,无有失职,剩下的只有遗憾。
恨不能再多活几年。
恨,有些人只能当知己,却不能越雷池半步,当年若是早点认识她,该多好?
不知不觉人群已经散去,仿佛刚才人山人海欢迎拓跋嗣得胜归来的场景只是幻觉。
拓跋嗣的身边只有两人在紧紧跟随,太监宫女离着很远。
“太子,看到你成长为人为父甚是欣慰,往后当自勉,不要由着自己的小性子行事。”
拓跋焘茫然的点点头,他觉得今天的父亲有点反常,但是哪里反常他又说不上来,只能乖乖的跟在拓跋嗣身后,悉心听教。
忽然,天子把视线移动到了第二人身上,窦霓裳,曾经的罪仆,现在的太子养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翘首以盼。
天子拓跋嗣唯一的遗憾,居然是窦霓裳!
犹记得当年拓跋嗣召见窦霓裳时的场景,现如今历历在目。
她生得美丽温文尔雅,更是难得的温和大方,哪怕在混乱的后宫都有着良好的口碑。
当时拓跋嗣听闻自己后宫之中有这么一位奇女子时,好奇的便召见了她。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明白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窦霓裳落落大方,面对天子的问答面不改色,一一回答从善如流,那份才气让拓跋嗣羡慕,倾佩。
但是在知道窦霓裳的身份后,拓跋嗣却被她的身份所为难,只能停下靠近的脚步。
记得,她说:“罪仆已为人妇,今生不再想其他,罪仆谢过天子好意,但天子乃天下难得的明君,窦氏只敢远观,不敢近看。”
一句话,彻底定格了两人的身份注定无缘。
一句明君,让拓跋嗣只能放下那份躁动的心思,只能以礼相待窦霓裳,如今,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窦霓裳,真是个完美的女人啊。
天子拓跋嗣在心里感叹道。
但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太子早年丧母,多亏了你帮我养育他长大成人,窦氏,你做的不错,太子,我很满意!”
窦霓裳微微一笑,道:“太子天资聪颖活泼好动,文韬武略早已精通娴熟于心,等待他的,只是实践。”
拓跋嗣点点头,然后说道:“有你教导太子,我放心,太子,日后不可怠慢了你母亲,否则我唯你是问!”
拓跋焘一愣,虽然不知道拓跋嗣是在向窦霓裳托孤,但他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年若是没有窦氏把他视如己出,当亲儿子一样关心,教导的话,拓跋焘还不知道野成什么样。
对于这位养母,拓跋焘也是很敬重,爱护有加。
除了天子,窦氏是唯二能镇住拓跋焘的人。
天子拓跋嗣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自己的内脏犹如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他穆然回头看向窦霓裳,微微的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此时拓跋嗣的眼里,仿佛连那天地,都开始倒转起来。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拓跋嗣口中喷出,然后他伟岸的身影倒下了!
太子拓跋嗣的眼神从开始的茫然,然后到震惊,接着是害怕!
“父亲!来人,把太医给我带过来!”
窦霓裳脚下一软,仿佛自己像是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捂着胸口也喘不过气来,她,也倒下了。
拓跋焘急坏了!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来人,赶紧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我请来啊!”
拓跋焘的咆哮在后宫响起,整个后宫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全部行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太医一路小跑而来,此时天子和窦氏都已经人事不省,被拓跋焘命人抬到寝宫之中,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的规矩了。
拓跋焘拉着太医的手便往里跩去,
“快!快看看我父亲和阿娘,他们就像是约好的一样,怎么通通都病倒了?”
太医连忙放下箱子,道:“太子退后,我这就给他们把脉。”
拓跋焘还是知道轻重缓急,只能担忧的看着太医先把起了拓跋嗣的脉。
太医把着拓跋嗣左手,那微乎其微的脉象几乎已经没有了!
他心下一惊,连忙神情专注的闭上眼睛把自己四根手指都放在了天子的脉相之上。
完了,太医暗道苦也,天子拓跋嗣那最后一丝脉搏已经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用颤抖且沙哑的声音说道:“殿下,陛下,已经走了!”
拓跋焘茫然的看着太医,然后说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陛下已经,驾崩了啊!”
拓跋焘噔噔噔倒退三步摔倒在地上,他引以为天的父亲死了!
他的天塌了!
“我不信!肯定是你这无能的庸医诊断有误,我要杀了你!”
拓跋焘双眼血红的跳起来,就要去拔门口侍卫的刀。
此时窦霓裳幽幽醒转,他看着暴跳如雷的拓跋焘喝道:“太子不可!天子,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啊!不要为难太医,他已经尽了自己的责任,让他去吧。”
此时窦霓裳的醒来,让拓跋焘一头就扎进她的怀里,痛哭流涕!
“阿娘!我爹走了,我爹走了啊!”
窦霓裳轻轻抚摸着拓跋焘的头,然后安慰道:“别怕,往后有为娘陪着你,当务之急,是要把皇上驾崩的消息告诉朝里的大臣们,让他们前来吊唁,快去!”
拓跋焘此时还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一时惊慌失措倒是需要窦霓裳提醒才明白该怎么做。
便喝道:“都听见我阿娘说的话了吗?赶紧去通知!”
一群太监慌忙的跑向皇宫之外,天子拓跋嗣去世的消息就像是往井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惊得大臣们在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一代明君拓跋嗣,居然就这么走了!
是如此的离奇,如此的突然!
下午的时候还见他和老百姓挥手致意,怎么到了黄昏就死了?
大臣们穿着白色的孝服匆匆赶往皇宫,天子是一国之父,理应尽孝。
平城在这一夜,点满了白色的纸灯笼,每家每户一盏,他们在纪念着天子。
北魏史上最仁慈,贤明,可爱的天子拓跋嗣驾崩于西宫,享年三十二岁。
他是把自己累死的,哪怕他是一个异族,但千古明君的位子他也是能往上面坐上一坐。
叶男回到平城时听说了这个惊天噩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刚捂热准备效忠的大腿,就这么没了?
我叶男还打算和天子大叔亲征柔然的啊!
我和木兰姐的邻居闺蜜之约怎么办?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玩儿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