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肃寒的墨影突然出现在叶锦潇身侧,周身戾气逼人,似冬日掀来的风,即便厅内烧着碳火,陡然降温。
凝固空气。
“聿……参见聿王殿下!”
所有人心头一惊,急忙跪地行礼。
云微微也欠着身子。
眼角余光瞧着男人那尊贵的衣摆,就连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根根苍劲,完美修长,不敢想象那位于东宫的太子会是何等风华?
今年,她终于及笄,若年底宫宴上能得太子青睐……
叶锦潇侧头,语气冷淡:“你来干什么?”
楚聿辞眸色微暗,出门在外,她也丝毫不顾夫妻颜面,字里行间都想跟他撇清干系。
“我……无事,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到太傅府来了?
“都免礼吧。”
“谢聿王殿下。”
老太太坐了回去。
聿王不宠聿王妃,此事帝都人人皆知,虽不知聿王因何休弃柳侧妃,但看二人的相处模样,叶锦潇仍是不得宠的。
一个不得宠的聿王妃,摆什么架子?
“来人,快给聿王殿下奉茶。”
下人万分恭敬的伺候。
楚聿辞坐在叶锦潇身侧,“本王随便坐坐,等下便走,诸位不必拘谨。”
“是。”
随便坐坐,坐到太傅府来?
聿王殿下究竟何意?
大家摸不准聿王的心思,不过仅凭叶锦潇不受宠这一点,老太太很快重新端起架子,拿起一家老主母的威严来:
“潇儿,你难得回家一趟,我与你姨娘哥哥们都很想念你。”
她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砸茶杯的人不是她。
“你近来在聿王府过得可好?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跟祖母提,太傅府是你娘家,也是你的后盾,绝不会让你在外受委屈。”
叶锦潇掀起眼角,斜了她一眼:“有话直说,我还有别的事,最多再坐一刻钟就要走了。”
老太太差点绷不住:“你!”
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梁姨娘登时恼了:“四小姐,老夫人跟你说话,你怎可不敬重她!”
“主子说话,贱妾别插嘴。”
“叶锦潇!你这个……”
啪!
梁姨娘正要发怒,一声茶杯落桌的声音响起,响声偏重,众人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那道矜贵的墨色身影。
聿王放下茶杯,神色如常:“手滑了。”
“……”
这么明显的暗示,梁姨娘哪还敢再说话?
老太太心里怄火。
聿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不宠爱叶锦潇,却又坐在这里,像尊瘟神,碍于颜面又不好放开手来收拾叶锦潇。
真是憋得慌。
“潇儿,祖母知道你性格直爽惯了,可现在你已经是聿王妃,言行举止得注意身份,出门在外,管好嘴巴,别给聿王府丢脸。”
她笑着把叶锦潇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叶锦潇冷笑一声。
跟她打嘴仗?
“老夫人教训的是,还好叶太傅有贵人相助,一人得道,全家升天,不然的话,我经过市集,看见卖鸡蛋的吆喝老太太,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听她说什么废话。”
老太太顿怒拍桌。
这分明就是在含沙射影的侮辱她!
“叶锦潇,我可是你的祖母!目无尊长,我有资格教训你!”
“我指名道姓的说你了?”
叶锦潇满目无辜:“我没说你啊,若你偏要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
“你!你!”
“叶太傅半道入仕,你倒是摆起架子装起来了,俗话说落叶归根,人可不能忘记自己的来处。”
直截了当的话,没有丝毫的遮掩。
要多直接便有多直接。
宅子里女人之间的争斗,那些手段无非是打嘴炮、陷害、卖惨、道德绑架,演来演去的怪累的。
等下还要去顺天府接春静,她没空在这里耗着。
况且,她也跟这叶家人没多少感情。
老太太几乎要气得晕过去了。
“老夫人!”云微微着急的扑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急红了眼。
“表姐,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夫人说话?老夫人关心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跟长辈顶嘴呢?”
一双含泪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望向聿王,轻咬着下唇:
“聿王殿下,还请您说句公道话。”
天生幼态的一张脸,无疑是勾引男人最好的武器,那柔弱可欺的模样比柳明月还要白莲十倍。
叶锦潇不言,而是抓起手边的茶杯,直接砸过去。
啪!
“啊!”
云微微狼狈躲开,摔坐在地上,险些被砸到。
“表姐,你干什么!”
“我这不是在关心你么?老夫人关心我,我关心你啊,你躲什么?”
“你!”
云微微登时哽得说不出话来。
楚聿辞见叶锦潇此番举动,眼底溢出一丝希冀的微光。
云微微当众勾引他,潇儿看不下去了?
潇儿心里还是有他的!
“况且,本小姐说话,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我……我……我也是担心老夫人……”
云微微红了眼睛,幼态的小脸万分可怜,“表姐,微微自知身份低贱,比不上你千金之躯,可微微关心长辈,敬孝道,有什么错?”
那懂事的模样,深得老夫人与梁姨娘的心。
看看,看看!
一个洛城来的表小姐,都这般知书达理,礼仪有加。
再看看叶锦潇,跟个泼妇般粗鲁!
叶太傅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粗鄙不堪的女儿!
如果微微是太傅府的千金,那该多好!
叶锦潇反问:“你既知晓自己低贱,为何还厚着脸皮赖在太傅府不走?一住就是十年。”
云微微小脸陡然涨红。
这!
她不过是客套一下,说的自贱话,可谁知叶锦潇顺着竿子往上爬,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这叫她怎么接话?
无比尴尬!
求助的一双氤氲水眸、万分可怜地看向聿王:“聿王殿下,我没有与表姐为敌的意思,我只是关心老夫人,可表姐怎么就这般咄咄逼人,不能放过我?”
跪爬过去,抓着男人矜贵的衣角,委屈道:
“还请聿王殿下做主,为微微澄清。”
“微微既想让老夫人安心,也想让表姐高兴,微微只希望她们祖孙二人好好相处,何错之有?”
她哽咽的哭着。
那般懂事的模样,但凡是个男人见了,都会认为是嚣张坦荡的叶锦潇,欺负了单纯弱小的云微微。
楚聿辞垂眸,望着脚边之人,目光无比平静:
“既然云小姐一番好心,便别插手太傅府的事,离开太傅府,回家即可。”
“……”
她都哭了,聿王怎么这么冷漠?
不可能啊!
她天生稚嫩,即便已经及笄了,也年幼得像十一二岁,多少男人见了她这般娇嫩的模样,都移不开腿。
那工部尚书之子见了她一眼,更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非她不可。
聿王怎么可能没有恻隐之心?
她定了下心,拿出一副更加泫然欲泣的模样,像一朵被暴风雨催打的娇花,摇摇欲坠:
“难道聿王殿下也认为是微微的错吗?”
“是,都是微微不好。”
“微微只是一个外人,人微言轻,即便住在太傅府也是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如果表姐一定要赶微微走,微微走就是了……”
楚聿辞面无表情,嗓音不耐:
“她赶不赶你,本王不知道,但你的手若是再抓着本王的衣袍,脏了本王的衣物,当心你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