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xianqihaotianmi.org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69.齐聚(上)
    马文才莫名其妙便多了个字, 还是皇帝亲自起的字。

    至于“文才”和“佛念”的名字既不互补,也不反衬这种“小事”, 自然是不约而同的都被忽略了。

    虽然萧衍挺喜欢给晚辈起字的,但给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起字, 还是第一次,况且用的还是“佛念”这样的字。

    谁都知道,天子如今, 是信佛的。

    在无数人眼里, 马文才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现实也确实是一步登天。

    得到了“秘书郎”一职的马文才当天便受到了宫中送来的官服印信和任职文书, 这位天子似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似的,送来的不仅仅是官服,还有两位针线宫女, 特地当场为他修改官服的大小。

    一时间,马文才所住的厢房络绎不绝。

    刚刚送走好几个同为天子门生却没有任何交情的五馆生,又有素不相识的国子学学生随扈来通报。

    “长沙王之子萧孝俨请见。”

    “范阳张渊请见。”

    说是“请见”,却一没带见面礼, 二没有送名帖, 显然只是乘兴而来。

    马文才是第二次读国子学,自然知道这两人是谁。

    前者是皇帝兄弟的孙子,后者是梁帝母亲张皇后的娘家人,家中在朝中都是坚定不移的忠君派, 向来以梁帝的意思马首是瞻。

    他们来拜访他, 倒不见得是真好奇, 而是因为皇帝表现出对他感兴趣的样子, 他们也就从善如流的对他也表示出善意。

    如果是普通学子,突然遇到这种境况,不说吓得手足无措,至少也会无所适从,但马文才之前有过陈庆之的提醒,又对这些人的性格、身份有些了解,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连他们都来了,陛下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随着马文才一起回来的傅歧叹息道。

    傅歧也是京中“纯臣派”子弟,只是门第毕竟低些,又很早就去了会稽,虽然知道他们是谁,却没有任何交情。

    “若连这点小小局面都承受不起,哪里担得起陛下的厚爱。”

    马文才淡定地整整衣衫,准备出门迎接。

    “哈哈哈,我就说,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对人青睐有加,果然是不同凡响!”

    马文才还没出门,门外已经有人哈哈笑了起来,走进了廊下。

    “吾乃范阳张渊,不耐烦等待,自己进来了,勿怪勿怪。”

    来者峨冠博带,身着大衫,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白衫的书生,一前一后进了院中。

    为首这人乍一看倒是名士风范,可等走近了,傅歧和马文才心中倒是莞尔。

    没别的,这张渊语气、举止都老成的很,却是个娃娃脸,看起来活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在国子学里读完书就能出仕,很多士族早早就把孩子送来国子学“镀金”,学中学生最小的不过十二岁,这张渊恐怕年纪也不会太大。

    至少不会比祝英台大。

    跟在他身后举止、打扮都很随便的,却是身份更高的长沙王之子萧孝俨。

    马文才哪里敢在这些人面前拿乔,按照礼制见了礼,互相报了下家门,绝大数时间都是张渊和长沙王子在问,马文才在答,在充分满足了两人的好奇心后,萧孝俨说了些“忠君爱国、恪守君臣之道”之类的劝勉之话后,两人就带着随从离开了。

    从头到尾,傅歧都没插上一句嘴,别人也没看他一眼,即使马文才也对他做了引见。

    “这些宗亲后戚……”

    傅歧撇了撇嘴,替马文才捏了把汗,“这是第几波了?”

    “记不清了,也不想记。”马文才无奈地说,“都不是来和我结交的,多半是看热闹,还有些是结个善缘。”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傅歧并不羡慕马文才,反倒有些愧疚。

    他们会稽学馆的五人一起上京,其中徐之敬和褚向是在一处。

    徐之敬被萧综要了去,名义上是萧综的人,要在临雍殿听课;

    大家都知道褚向的出身,谁也不敢对他示好,这位门第极高的世家子,也只能尴尬地在临雍殿敬陪末座,梁帝轻轻一句话,就让褚向知道了什么叫做“知难而退”。

    马文才成了秘书郎,但这个身份只是方便他应诏入宫,平日里还是在国子学读书,他出身二流士族,一步登天难以服众,怕是要被磋磨一阵子。

    只不过萧衍重视教育,经常来国子学为学生们讲学,太过分的,也没人敢做。

    傅歧也是一样,作为纯臣派,他在国子学里也成了中立人士,和张渊等人立场相似,身份却不相等,也只能读书了。

    至于孔笙,他在国子学中有同族照拂,又没有什么志向,如今倒算是最自在的一个。

    但会稽学馆一起上京的小伙伴,毕竟还是分开了。

    “如今我这院中这么热闹,想要再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能出门,也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马文才皱着眉。

    “我原本还想去裴家那边看看……”

    当初他狮子大张口,要祝家一半的家财替他们解局,除了召唤游侠匪盗之流来演戏需要用钱来打动以外,为的就是有资本和裴家一起在京中铺设产业。

    虽说裴公定下约定,裴家庄园的物资任他取用,可裴公是裴公,一旦裴公不在,裴家那么多子弟会不会釜底抽薪,谁也不知道。

    马文才向来不吝用最坏的猜测去打算,便也不会完全指望裴家。

    只有双方的投入相对平衡时,他才有资本指手画脚,否则也不过是为裴家做嫁衣罢了。

    如今各取所需,梁山伯那边也来了信,他不日会上京,作为他和裴家之间的“沟通人”,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处理这些不能浮出水面的产业。

    天知道,他原本只想着闷声发大财而已。

    “这时候受到青睐,不知道是忧是福啊……”

    马文才头发都愁白了。

    “当然是福啊,你看看之前国子学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学官,再看看现在一个个巴结的样子!”

    傅歧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忧,只是有些不踏实:“说起来,陛下为什么突然又是赐字,又是让你做秘书郎的?”

    他上下打量着马文才。

    没听说陛下有龙阳之好啊?

    马文才被傅歧奇怪的眼神看的直发毛,瞪了他一眼,方道:“我隐约间,似乎听到陛下提起了先皇后……”

    先皇后郗徽,是梁帝萧衍的结发妻子,其母是宋文帝之女,两人感情甚笃、门当户对,萧衍为了她,一直都没有纳妾。

    十几年里,郗徽连生了三个女儿,萧衍到三十岁上都没有儿子,才纳了兖州刺史之女丁氏为妾。

    郗徽在世时,没有一个女子曾为萧衍孕育过子女,她在三十二岁那年去世,死后萧衍再未立过皇后。

    她死后,丁氏方才怀上孩子,也就是现在萧衍的长子萧统。

    马文才能知道的关于先皇后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毕竟他只是三吴之地一个二流士族家的子弟,对于什么宫闱秘闻、前朝旧事,根本没有什么了解的渠道。

    作为萧衍的书童和伴读,陈庆之一定是知道点什么,但此人性格谨小慎微,并没有告知他太多。

    “先皇后?”

    傅歧有些意外,“难道你长得像先皇后?”

    “去去去!”

    马文才翻了个大白眼。

    他虽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偏阴柔,可要说长得像女人,褚向比他要更像吧?

    “我哪里男生女相了?这话休要再提,侮辱我就算了,传出去,是侮辱了皇后娘娘!”

    傅歧话一出口也发现了不妥,就此止住了这个话题。

    “郎君,国子学外有人求见。”

    说话间,又有差子在门外通报。

    这几天不停有人来见马文才,但大多是国子学里的出身高门的学子,马文才推不得也躲不得,只能耐着性子接待。

    可从国子学外求见的,这还是第一次。

    “是谁?这都快闭门了。”

    傅歧问道。

    廊下那差子递出一张名帖。

    马文才看了那名帖一眼,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执着名帖就奔出院外。

    傅歧难掩好奇,也跟着马文才身后往外走,马文才既然不拦着他,说明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一急一慢,匆匆到了国子学边门候客之处。

    那递来名帖之人并没有在候客的厅堂里干等,而是站在门外一颗垂柳旁,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那青衣书生身后的剪影拉得极长,似是要和身边的垂柳连为一体。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广阔的院墙之内,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憧憬。

    “圣人邻里同光耀,太学监中尽集贤……”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嗟叹着转过身来,对两人微微一礼。

    “好久不见,马兄、傅兄。”

    “天啊,梁……”

    傅歧指着树下的青年,一句熟悉的称呼刚要脱口而出,就被身边的马文才捂住了嘴往后一推,抢先上了前。

    “可算等到你了!”

    马文才的脸上,今日第一次露出真挚的笑容。

    “裴兄!”